“大妈,看镜头。”记者挥了挥手,出声提醒习惯“斜视”的大妈。
“啊?哦。”性格憨直的大妈点着头,眼睛已经故我的不看镜头,没有血色的牙龈连带着松动的牙齿上下闭合,机关枪似的说着对彭城的不满,“那小子,从和小林结婚,我就没见他做过什么家务,后来乍一听说他写书我还心想这小子出息了,小林能跟着过好日子了。没想到还是个不要脸的混账XXX。”
柴焰盯着打了马赛克的字母,轻笑着关了电视。
她不是个看好媒体的人,有许多事经由媒体人一番评点传播,很多都失了本貌,扭曲的事实给事件的中心人物带去了无尽困扰痛苦。
她不喜欢,可不代表对待非常事件她会放弃借助媒体的力量。对付如彭城那般的人渣,柴焰觉得她做的合情合理,丝毫不过分。喝掉最后一口温热的咖啡,柴焰拿起电话,打给阮立冬。
“我才要谢谢你呢!”阮立冬有些激动,才出外景回来的她躺在酒店床上,身体疲惫,精神却愉悦兴奋,她嘴巴不停地同柴焰表达着感谢,她翻个身,趴在床上,“你不知道,因为这个报道,我们主任现在见我面都是主动点头微笑的,柴焰姐,我第一次有这么高规格的待遇,多亏了你!”
她声音叽叽喳喳,兴奋无比,柴焰忍不住把聒噪的声源举远了些,嘴里含糊说着:“恭喜恭喜,还有……”
“你不会又要问我个人问题解决没有吧,柴焰姐,安心啦,就算我暂时单身,你家陈未南也不会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柴焰失笑,她想说的不是这件事,不过她还是想起了陈未南。律所搬离了花园街,她预计着陈未南或许会随即再开家牙诊在她附近,可几天过去,周围的邻居都还在,陈未南没来。
阮立冬也提起了陈未南——
“那天我见到陈未南了,他喝了不少酒,人好像很不开心似的,柴焰,你们没事吧?”
“没事。”疑惑更重的柴焰看着窗外,口是心非。
伴随着闷热烦躁的天气,柴焰没来得及分心去想陈未南的事,便迎来了彭城案二审的日子。
鉴于案子影响力的突然放大,法院也采取了更为审慎的态度,二审没有允许媒体旁听。
少人的大房间空旷肃静,坐在庭上的人连呼吸都是轻地,生怕弄出一点回响,引起主审不悦。
双方发言后,法官抬起头,侧目看向柴焰:“原告对被告称的原告作品系誊抄被告旧作的证据,请被告律师就此回答。”
“当年我当事人创作用的老式磁盘,里面的编辑日期可以证明。”柴焰侧身,伸手拿起林梦面前的方形磁盘,专注案件的柴焰并没发现自从开庭后,林梦自始至终低垂着的头。
不属于高科技时代的物品,寻找可播放器材的时间就是好久。
重新回到座位,柴焰平静地等候,直到这时,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林梦合握的手正微微颤抖。
“怎么了?”她敏感地觉得哪里不对。
“柴焰,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同案子有关吗?无关的退庭后我们再说。”
“不是。”林梦摇着头,看去远处的眼神充满了无奈绝望,“我没告诉你,磁盘里的东西,已经被我清掉了。”
“什么!”柴焰回头,白色幕布上显示着空荡荡的磁盘内容。
“西朗被彭城带走了,他让你格式化磁盘你就格式化啊,你傻啊!”金属鞋跟触碰大理石,发着刺裂响声,柴焰咬着手指,眉头紧锁。
她很气愤,也很沮丧。
如果她能让林梦给予她足够的信任,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长长的叹气表示她接受了这个现实,“没事,先把西朗接回来我们再想其他。”
安慰的话是多么的无力,只光想像,柴焰就想得出沈晓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果不其然。
七月末,一场几年未有的大雨让天空厚重荫蔽了数日,电视里循环播放的成了志得意满接受采访的彭城。
“我并不怪她,她毕竟是个女人,可这次她做的有些过了。”屏幕上的彭城如同一个心怀宽广的离异男人,平静的谈论他的前妻,他态度无比谦逊低调,没有抱怨恨毒,却有着让人无比相信彭城前妻不是个好东西的效力。
柴焰强忍着懊恼,动用着所有能动用的关系试图扭转局面,可惜,如同最初她怎样对待彭城那样,现在她和林梦的处境比那时的彭城,还要尴尬。
柴焰的困难来的始料未及,怀着另一种心思的陈未南想不到该怎样帮她。他的苦闷不比她少。
大雨接连下了三天,排水不畅的城区交通陷入半瘫痪。陈未南驾车跋涉过汪洋,去离家最近的那家超市,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他放下东西,正换着鞋,发现有人在看他。他抬头,看见,举着酒杯赤脚坐在地毯上浅笑的柴焰。
“陈未南,你躲我!”她面色绯红,舌头发硬,喝得有些高。
“你胃不好,敢喝这么多,不要命了!”踢开脚上的鞋,陈未南几步进房,夺过女人手中的杯子。
“没喝多少,就一瓶。”柴焰嘿嘿傻笑着,垂着头嘀咕:“大家都等着我输掉官司,他们以为我很在乎输赢,其实我根本不在乎。输好,赢好,都是别人眼里的我,和我有什么关系?可是你不一样,我喜欢你,陈未南,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在乎你!你为什么不在乎我!”
“我怎么不在乎你了?”拍开柴焰的手,陈未南搂住她,不让她再去碰酒杯,“喝多了也不许胡说八道。”
“我没胡说,你敢说你没事瞒我?”
“没有。”他看去别处,鹿头挂饰、雏菊油画、嵌着两人合影的水晶相框……房间的一切都吸引着他去凝望,除了柴焰。
伸手在他腰上拧了一下,柴焰瞪着眼睛,昂着脸,气势汹汹,“陈未南,你到底说不说?”
☆、Chapter12不改(2)修
Chapter12-2
从没觉得他也会有这么窝囊胆小的一天。
沉默了许久,陈未南深深地吸气,脑中闪现着这些天的情形,他努力工作,想让自己忙些。可他发现,做再多都是徒劳。他的身体越是疲惫,头脑就越是清晰。他总算知道了什么是让人心在短时期内迅速被煎熬的方法了。
他疲惫不堪,却没想到柴焰并不比他好过多少。放开柴焰,他背过身去,“柴焰,我要和你说件事,当年,我对一个人使过坏。”
“谁啊?”
他回头瞄了柴焰一眼,有些好笑,“你是明知故问,故意的吗?”转回头,他低头摆弄着手指,“除了那个姓迟的,你认为还有哪个人能让我这样?”
“你是说迟秋成?”
“柴焰!”陈未南猛地回头,“你故意的!”
“是故意的又怎样?”眯起眼,柴焰猫咪一样伸出,揪着陈未南的脸捏了两下,“说还是不说?”
“说。”按住柴焰的手,扣在手心里,他转过身,“当年迟秋成没有转成运动员,与我有关。”
灰色的记忆像块丑陋的疤,结在最显眼的地方,不能抓,抓破了还有新的疤再结出来,只能用手捂着,见不得光。此刻,陈未南正一点点拿开他的手。
原本明亮的房间却蓦地黑下来,不单房间,连带窗外,漆黑连成片,吞没着看得见的地方和看不到的区域。大规模停电发生的突然。
黑暗中,惊慌的抱怨声在楼宇间回荡,好在入夜了,孩子们早早被父母赶上了床,没有尖锐的哭泣声。陈未南反而轻松了,抚着胸口,他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他动用了什么关系,拜托了谁,几句话讲完的故事。
“这是真的吗?”
“真的。”陈未南长舒一口气,心中说不出的坦然,如释重负的感觉。
“所以那天,他是因为心情不好,才去找我的吗?”
“我不知道,邮件里是这么说的。”发麻的腿不小心碰到了茶几,桌上的高脚杯摇晃,叮当作响,陈未南摸索着稳住杯腿,“柴焰,如果迟秋成真的还活着,他再出现在你面前,你会选他吗?”
“傻。”
“什么?”
“我说你傻,傻的可以,傻的透气。是,你是不好,做了对不起迟秋成的事,可这关爱情什么事?我喜欢的是你,不因为你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伤害过谁而改变,你说你自私,我岂不是更是?迟秋成死,我难过,看你有心事躲着我,我比迟秋成死的时候还难过。你说你不是好人,那你还愿意接受比你还坏还自私的我吗?”
陈未南傻了一样,愣在默默黑暗中,直到温热的唇贴合上他的,他才后知后觉,如梦方醒。
正发生的事情是他在梦里肖想过不止一次的,当它真正发生时,原本预计好的步调全部乱了。
气息变得迷乱,欲望在手滑过的地方游走、流窜,世界不住翻腾旋转,在微疼的感觉里昏乱、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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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在一片混乱却幸福的慵懒感觉中降临,陈未南伸着懒腰,侧头却发现原本该在怀里的人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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