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有关,怎么就不能插嘴了?”罗伊人凉凉地瞥他一眼,给一旁的母亲夹了个鸭腿,柔声劝道:“妈,光吃素不好,肉也要吃。”
罗秀珍低着头,咽下喉口的哽咽,忍下眼眶里的湿润。女儿让她别理丈夫、适时地冷一冷丈夫,她第一次做到熟视无睹,涌上心头的竟是轻松、快意。
许是这么多年来,她早就想和他摊牌了,碍于女儿才忍气吞声,如今,连女儿都站在她这边,她又怎会做不到冷静镇定?
深吸了一口气,罗秀珍佯若无事地抬头,把另一只鸭腿夹到女儿碗里,嗓音沙哑地说:“好,你也吃。瞧你,病了一场,都瘦了。”
罗海盛见娘俩当他不存在似的你夹给我、我夹给你地劝吃鸭腿,气得肺都快炸了,哪里还想着顾全大局,猛一拍桌,盘亘心头不知该不该提的话顿时脱口而出:“既然这个家有我没我一个样,那就离婚吧。离了一了百了!”
罗秀珍持着筷的手颤了颤,罗伊人见状,覆上她的手背,安抚地拍了拍,然后看向罗海盛,淡淡的眼神,却像是能看穿他的内心,就在罗海盛被她看得恼羞成怒快要光火时,罗伊人轻笑一声,撇开视线,夹了筷茄子放到嘴里嚼着,淡淡地说:“目前的状态,离不离还有区别吗?”
她倒是想让母亲尽快离婚,然后带她离开、换个环境。不过从罗海盛刚刚的反应来看,他似乎比她们更着急离婚,想到明年的海城十佳明星企业评比,再想到他养在外头的那个女人,想必此刻已经怀上他的儿子了吧?担心私生子的事曝光?从而影响他获得明星企业的荣誉称号?呵!她偏不顺他意。
罗海盛被激得扬手就朝女儿扇了一巴掌。
“啪!”来势迅猛的巴掌,扇得罗伊人差点摔下椅子。
“你干什么!”罗秀珍心疼地扶起女儿,看到女儿白皙的脸上,一道鲜明的五指印,顿时气红了双眼,扶女儿在椅子上坐好,抄起桌上的饭碗就往罗海盛身上砸,声嘶力竭地质问:“你越来越出息了?啊?竟敢打女儿!我忍了这么多年,全都为了女儿,你倒好……在外头胡天胡地也就算了,回家还拿女儿出气!女儿病刚好,你就打她!你还是不是人……是不是人……”
罗海盛看到女儿脸上的巴掌印时,心里也有几分后悔,可被罗秀珍这么一砸一骂,心头的火气再度被挑起,装着热饭的碗砸在身上不仅疼,还很烫,罗秀珍砸完她自己的饭碗,还想拿女儿的饭碗来砸,被罗海盛躲开了。
“你疯啦!信不信我连你也揍?”他边擦衬衫上沾着的饭粒,边吼:“要不是你,女儿会对我这个态度?啊?以前她什么样?今天又是什么样?你道我看不出来?是不是你在私底下煽风点火?还砸饭碗……行啊罗秀珍!我老罗家的财气都被你砸没了,看你每个月问谁要钱去!臭娘逼!”
话音刚落,“哐当”一声巨响从脚边传来,接着,脚背被溅到了几滴滚烫的汤水。
罗海盛惊悚地看着碎了一地的砂锅,以及满地滚烫的汤水和飞在餐厅一角的老鸭,他后怕地挪了挪脚步,好险!如果这汤淋在自己身上或是脚上,淋到的部位恐怕就得废了。
想到这里,他五味杂陈地看向笔挺地站在餐桌前、冷冷睇着他的女儿。
第一次,他感到心慌,还是摸不准头绪的心慌,比正儿八经参加海城政府招投标会时的紧张还严重的心慌。最讽刺的是,对象不是别人,是他女儿,才十二岁连初中都还没上的女儿。
第8章 罗老太不见了
为了抑制这种莫名的慌乱情绪,罗海盛盛怒地朝罗伊人大吼:“死丫头干什么!造反啊!竟敢砸你老子!也不想想谁养的你……没良心的小娘逼!”
他踹开脚边的椅子,来到客厅,抄起公文包,骂骂咧咧地摔门离开了。
等院门外的汽车声远去,罗秀珍才瘫软在椅子上,双手抹了把脸,刚才那阵仗,她真怕罗海盛发飙,夫妻十几年,罗海盛什么性子她岂会不知道?真要狠起来,她和女儿谁也讨不了好。
想到女儿,罗秀珍忙起身,拉过罗伊人看她的脸:“小伊?你怎么样?脸上很疼吧?妈去找冰块给你敷敷。”
“好。”罗伊人也没反对,由着母亲去厨房冰箱里拿冰块,自己则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直到笔挺的脊柱贴上椅背,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真爽!也真险!
如果罗海盛看穿她内心的害怕,看穿她强装的镇定,想必不会走得这么快吧?怎么的也会揪着她头发再扇上几巴掌。
她可没忘记前世被他揪着头发往死里打的滋味,那种头皮被撕开的痛,至今鲜明地印刻在她脑海。看来,她得学点手脚功夫才成,免得再遇到这种事。
“你也真是的,怎么敢拿老鸭汤砸他?桌上不还有两盘菜吗?手是不是烫到了?”
罗秀珍取来冰块,用纱布包着给女儿消肿。眼角扫到满地的狼藉,又看到那只碎成多片的砂锅,忙拉起女儿的手看起来,果然,两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指腹都发红了,肯定是抄起砂锅时烫到的。
“妈我不疼,抹点烫伤膏就好了。”
看到母亲眼眶泛红,罗伊人轻声安抚。
“都红肿了,怎么可能不疼。你赶紧拿着冰包敷脸,妈去找烫伤膏。这里太乱了,去沙发上坐。”
家里没有烫伤类的药,罗秀珍决定去镇卫生院买。餐厅里的狼藉这会儿没空收拾,她让女儿移到了客厅,把冰包给她,让她小心敷脸,自己拿着钱包出门了。
“妈,要是遇到奶奶他们,你也不必瞒着,该说什么就说什么,他们想来就让他们来看看。”罗伊人盘腿坐在沙发上,不忘叮嘱准备出门的母亲。
罗秀珍一怔,继而明白了女儿的意思,点点头:“行了,妈心里有数,你别操这些心了,好好敷脸,妈很快就回来。要是饿,先吃点饼干垫垫肚子。”
罗伊人还真饿了,看到餐厅角落里那只“牺牲”的老鸭,心里直叹可惜,就着水吃了两包威化饼,然后歪在沙发上继续冰敷被打肿的脸,当院门口传来对话声时,她都快睡过去了。
……
“咦,之前还看到老三的车,一顿饭的工夫就不见了?回公司去了?”
罗海盛嫁到黄家村的大姐罗梅,跟在罗秀珍身后跨进了院子。
“谁知道。”罗秀珍没好气地接了一句,心里惦着女儿,开了院门就朝屋里走,没邀罗梅进屋坐,也没问她有什么事。
异于平常的态度,让罗梅有些不习惯,皱皱眉,不过还是跟在罗秀珍身后进了屋。
罗秀珍一进屋就坐到女儿身边给她上药,“小伊,还疼不疼?医生说没破皮就不用去医院处理,抹这个膏药就行了,一天抹三次,抹个三五天就会好。”
“哟,小伊这是怎么了?什么东西烫到了?要不要紧?”罗梅听到罗秀珍的话,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嘴里问着,眼睛却没往罗伊人身上看,而是四下打量。老三家就是舒服,瞧这柔软舒适的真皮沙发、瞧那大彩电,她家别说二十五寸的彩电买不起,连个黑白的也是去年过年才买的,啧啧,这要是自家的该多好。
“咦?餐厅里咋回事?”
罗梅东瞧西瞧,看到了餐厅里的狼藉,啧声道:“那是老鸭吧?怎么丢地上?多可惜……”
她边说边往餐厅走,走近了还看到一地的搪瓷碎片和砂锅碎片,再看满地的汤渍和饭粒,还有那只没怎么吃的老鸭,吞了口唾沫的同时,也想到了造成这片混乱的原因,忙转身问罗秀珍:“你和老三吵架了?”
“吵架?大姑妈还不了解我妈的为人,她会和人吵架吗?”罗伊人扫了罗梅一眼,淡淡地接道。
“那这是……”
“谁知道我爸在外头干了什么好事,半个月不回家,一回来就冲我妈发脾气,我妈脾气好忍得住,我可听不下去,这不,顶了他两句嘴,他就朝我扇巴掌,还砸了饭桌,摆明了不想和我妈好好过日子了。”
罗梅听侄女这番抱怨,心里一记咯噔,老三在外头的**韵事,她也时有耳闻,不过逢年过节回娘家,没见他们夫妻俩闹架,还以为是噱传,如今看来,难不成是真的?
“大姑妈是不是知道我爸在外头干什么了?”罗伊人脆生生的问询,打断了罗梅的愣神。
“啊?怎么会……我哪会知道你爸在外头做什么,或许是工程忙,所以才不回家吧……啊,对了,你奶奶呢?听你小婶说有两天没见着她了,平时来往的几个老太那里我也去问过了,都说不知道去了哪里,你们晓不晓得?”
“我和妈好几天没出门了,怎么会知道。”
罗伊人耸耸肩,罗老太对她和母亲又不好。对她不好,是因为嫌她是个女儿,对母亲不好,是嫌母亲不会生儿子。总之,罗老太一心想抱孙子,偏偏罗海盛三兄弟,第一胎生的都是女儿,倒是小叔,年前生了二胎,得了个儿子,罗老太别提多高兴了,对小叔一家比对其他三家亲厚多了,要不是罗海盛兜里有钱,她和母亲早被罗老太嫌弃得渣滓都不剩了。这样的奶奶,她还真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