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白公馆,已经住了三天。
白子灏不放她走,她便无路可逃。围墙那样高,她爬是爬不出去的;前门后门都有卫兵站岗,也不容她偷溜。
况且逃了又怎么样?她能逃到哪里去?回何家?
想到何养健,她抑制不住的只想冷笑。
这时,坡下走来一团锦绣颜色,却是“老二”来了。
老二名叫金宝,先前是个唱大鼓书的,跟着白子灏从奉天过了来。她刚二十出头,然而已经自觉有了色衰爱弛的危险,所以看老四老五是敌人,如今敌人的敌人来了,她别无选择,必须抢先出手,把这位新成员拉拢到自己这一边来,以便打压老四老五的嚣张气焰。
金宝隔着老远便向希灵招手,及至走到近前了,她笑眯眯的说道:“六妹,一个秋千都让你玩得这么来劲,还说你不是个小孩子?”
希灵高举双手抓住秋千索,歪着脑袋往自己的手臂后躲,同时目光闪烁的对着金宝一笑:“二姐,别叫我去打牌,我学不会的,我也不爱学。”
金宝拉了她的胳膊,闹着玩似的向外一拽:“打牌还用学?看几眼不就会了?”
希灵被她拽了个踉跄。在草地上站稳当了,她低下头,小声说道:“二姐,我真的不想去。我觉得,五姐很讨厌我。”
金宝立刻来了精神:“她把你怎么了?偷着欺负你了?”
希灵委委屈屈的一抿嘴,垂了长睫毛不言语。金宝再一拽她,她像个要耍赖的小孩子一样,半蹲了向后一仰,死活不肯跟着她走。
金宝不拽她了,低声告诉她:“你告诉我,她怎么欺负你了?她是不是拿话敲打你,还给你脸子看?”
希灵望着地面,依旧是沉默。
金宝恨铁不成钢的一跺脚:“你也是个傻子,现在你才是少爷的心肝宝贝,你怕她干什么?她欺负你,你不会直接骂回去?就算你不敢骂,你还不敢偷着告诉少爷去?”
希灵抬手拉住金宝的手,仿佛是禁不住她的教导了,可怜兮兮的摇了摇。金宝见状,一时无法,只好说道:“少爷开了一桌牌,你不爱玩,那就在旁边看看热闹好了。看热闹总累不着你吧?”
说完这话,她像个娘领女儿似的,牵着希灵走下了草坡。
白公馆有专门的打牌屋子,白子灏晚上要去见父亲,下午不便出去乱跑,所以决定和姨太太们打几圈小牌消磨时光。老三倩云肚子疼,躺在房内休息不能登场,于是老二金宝,老四美兰、老五玉莲加上白子灏,正好凑成了一桌。白子灏见金宝把希灵带了进来,立刻对着希灵一招手:“来,小老六,你坐我这儿!”
希灵搬了椅子,不声不响的坐到了白子灏身旁。白子灏摸到她的手用力攥了攥,然后把她连椅子带人一起往自己这边又拖了一寸。手上摸着牌,他嘴里问希灵:“跑哪儿玩去了?不嫌外面热吗?”
希灵像是有点犯困,轻轻的一歪头,她软绵绵的枕了白子灏的肩膀。抬手掩口打了个小哈欠,她抬眼向前,结果正好了对面的老五玉莲对视了。下半张脸躲在手掌后,她调动漆黑的眉眼,向她意味深长的一笑。
“花园里不热。”她转过头,尖下巴抵着白子灏的肩膀,嘴唇对着白子灏的耳朵,懒洋洋的说话,几乎还有点奶声奶气。
这是,玉莲扔出一张麻将牌,同时笑道:“哟,哟,这如胶似漆的,我们几个可看不下去啦!”
金宝立即也笑道:“看不下去也得忍着,是吧小妹?”
希灵伸手一搂白子灏的腰,像小女孩撒娇撒欢一样,对着满桌人灿然一笑。白子灏扭头在她的头发上亲了一下,然后说道:“别斗嘴,该谁出了?”
金宝笑着一撇嘴:“该谁?就该你了!”
白子灏抬手一拍额头,连忙丢出一张牌去。金宝说道:“小老六一来,少爷乐得牌都不会打了。这么着,小妹,今天你哪儿也不许去,就在少爷跟前坐着。等二姐赢了大的,给你买好东西!”
玉莲一挑眉毛:“二姐真精啊!好吧,那咱们说好了,小老六归你,我预订将来的小老七。”
金宝说道:“小妹,你还不骂她?”
希灵没理会金宝和玉莲,只抬头去看白子灏。白子灏含笑和她对视了:“别听她们胡说八道,只要你乖乖的听话,我要什么小老七?”
希灵很认真的说道:“不许反悔啊!”
白子灏连连点头:“不反悔不反悔。”
金宝当即笑道:“好,终于有人治得住你了。”
牌局进行了一下午,希灵坐到四五点钟,终于坐不住了。
她溜溜达达的走了出去,面前没了观众,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冷却消失。这是三楼,姨太太们的卧室是在二楼。两只手插进连衣裙的花边口袋里,她蹦蹦跳跳的下了楼。口袋里有个小玩意儿在随着她的步伐跳跃,是枚小小的翡翠戒指,不值什么钱,然而绿盈盈的很好看。是金宝昨天出门买回来的,还没来得及戴。
希灵昨晚在她房里坐了一会儿——不过半个多小时的工夫,但足够她在梳妆台前走一遭,掩人耳目的将戒指拨到了自己的大口袋里。
独自走回后花园,她进了一座凉亭。亭子里是光滑的青石板地,眼看周遭无人,她把翡翠戒指往地上一放,然后就近找来一块石头,对着戒指便是狠狠一砸。
翡翠戒指应声而碎,并不是粉碎,是四分五裂的碎。希灵站起身后退一步看了看,然后把石头一丢。搓着双手又看了看四周,她随即转身,像个小影子似的又回到了楼内。
白公馆的主人都是晚睡晚起,所以一天至少要开四顿饭,五六点钟这顿饭,既可以算是午饭,也可以算是晚饭,而且不拘一格,可以各吃各的。
白子灏只喝了一口汤,便被大帅府内的电话召唤了去。希灵如今正受宠,本是要和他一起吃的,此刻他既走了,她便像只孤雁似的,迷迷茫茫的飞到了金宝屋里去。
金宝见她来了,倒是乐意。两人对坐着吃了几口饭,希灵走到窗前望了望,然后转身拉了金宝的手笑道:“你看,有火烧云。”
金宝跟着她向外望了望,也感觉那云彩红得漂亮。希灵又道:“二姐,咱们别在这屋子里闷着了,到花园里走走去吧!”
金宝并没有饭后百步走的习惯,但是走一走也未尝不可。携着希灵走了出去,她也不带丫头随行,为的是路上要和希灵说悄悄话——她光顾着低声说话,就没有在意希灵把自己带去了哪个方向。
“今天可把老五气死了。”她用手帕捂着嘴,说到高兴时格格的笑:“下午你不理她就对了,她那个人蹬鼻子上脸,你越对她客气,她越要压你一头……”
一边说,她一边跟着希灵迈步登上了凉亭。希灵一路上都是老老实实的倾听,此刻却是忽然弯腰向下望去。金宝见状,也把目光投向了地面——下一秒,她“呀”了一声。
蹲下来将那碧绿的碎渣碎片捏到掌心,她三下五除二的拼出了它的原型。圆睁二目转向希灵,她的脸上有了怒色:“小妹,这不是我那个戒指吗?你看是不是?”
希灵凑过去看了看,然后点头:“挺像的,特别绿。”
金宝气得瞪了眼睛:“我说我今天怎么找不着它了,合着是有人故意要祸害我的东西呀!”
☆、第十一章 白公馆(二)
金宝,身为白公馆的老二,并不缺少一枚翡翠戒指戴,尤其那戒指是她在庙会上买的,统共也不值几个钱,只不过是个小玩意儿,真要是丢了,她也不会往心里去。
问题是这东西没丢,是被人故意的偷去砸了!还偏偏砸在明面上,这哪里是砸戒指?这分明是砸她金宝的脸!
都知道她喜欢这个戒指,因为她把它买回来后当个新鲜便宜,曾经四面八方的展览过一次。她屋子里的好东西多得是,这个贼不偷金不偷银,专对这值不了几个钱的东西下手,由此就可见这贼偷窃是假、挑衅是真!
于是金宝就气得脸都红了。
白子灏在家的时候,姨太太们全都柔婉可人,就算有了争斗,也不过是夹枪带棒的斗一斗嘴,不伤大雅,但白子灏今晚不在家,姨太太们可以尽量的露原形而不怕吓跑了他。金宝是个“唱玩意儿”的,嘴上功夫了得,野起来可以是相当的野。拿起少年时登台唱大鼓书的精气神,她往二楼走廊里一站,开始托着戒指碎片骂街。
她声音亮,嗓门宽,因为从小跑江湖,所以言语格外丰富。丫头们不好意思露面,老妈子远远的站着,也不敢靠前。希灵靠墙站在一旁,怯生生的伸手拉她衣袖,金宝用力一甩手,也顾不上笼络她了,直接对她叫道:“不用你劝!你怕你就回屋去,今天我不骂烂了那个骚婊子的心肝脾肺肾,我他妈的是姑子×里养的!”
希灵放下手,贴着墙根慢慢的往自己房门前挪——几秒钟挪一步,挪到房门前时,前方房门一开人影一晃,接招的来了。
玉莲!
希灵收回目光,横迈一步闪进了房中。
平心而论,金宝的确是认为玉莲有嫌疑,两人一直不睦,而且昨天她拿着戒指四处献宝时,玉莲还不屑一顾的冷笑了一声,仿佛是笑她小家子气,拿个便宜戒指当好东西。但是有嫌疑、没证据,所以她也不便指名道姓。不过她那个骂法实在是刺激人心,老三不提,老四老五越听越怒,全都感觉那话是在影射自己。金宝是走江湖的出身,玉莲当初也是红极一时的舞女,金宝有绝技,玉莲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双手抱在胸前,肩膀一靠门框,玉莲款款的问道:“二姐,息息怒吧,气大伤身,当心那挨骂的还没怎么样,你这骂人的先卧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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