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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温度,我的幸福 [出版] (江雪落)


  黎邵晨连连摆手,看那样子,似乎被水呛得不轻。
  白肆眼珠一转,伸手指向黎邵晨:“那依你看,我这三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钟情这次沉默的时间略微久了些:“黎总……睿智,胸襟宽广,为人厚道,是成大事的人。”
  每一句都是好话,白肆自然挑不出什么毛病,黎邵晨听了却没显出多高兴来。
  饭桌上的氛围一时间有些尴尬。电磁炉熄了,火锅的汤水也安静下来,只余几缕轻烟飘过。
  钟情率先站起身:“时候不早了,那个……明天还要早起,我先去睡了。”
  房间里只余黎邵晨和白肆两人。白肆见黎邵晨的脸色静静的,可越是这样,越说明他这位三哥心里不痛快了。白肆咳了声,从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三哥,来一根不?”
  黎邵晨垂着眼皮,从烟盒里抽出一支,没有讲话。
  白肆帮两人点着了烟,也没忙着抽,壮着胆子问了句:“三哥,在你心里,觉得这位钟总监是个怎么样的人?”
  黎邵晨哼了一声,冷笑着说:“她?傻子一个。”
  说完这句话,黎邵晨径直把烟投进火锅剩着的汤底里,起身也出了屋。
  白肆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半天才纳过闷来,狠狠吐出一口烟道:“一个比一个心眼儿多,说了等于没说!”
  他折腾一晚上,也没套出一句有价值的话。一想到稍后给欧骋打电话汇报,对方那向来不阴不阳的态度,白肆打了个哆嗦,低喃了句:“当双面间谍这差事,真不适合我这么纯洁的人。”
  另一个房间里,和衣躺在床上的黎邵晨,一只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挂在床边,拇指轻轻地、反反复复捻过中指的第一个指节。没外人在的时候,这算是他的一个习惯性动作了。过去总是抽烟,时间久了,那里会留下淡淡的黄印。到如今戒烟也有两三年,那个印记渐渐淡却无踪,旁人已经看不出了,唯独他自己一直记着,总觉得那块印记还在。心里有想不通的事情时,就会不自觉地摩挲着那块皮肤。
  说起来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抽了,这几天接连破戒,别人或许不觉得有什么,但他自己最清楚,从前那个吊儿郎当无所畏惧的黎家三少,心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搁进了个人,身上的担子也在不知不觉间就重了。闲来无事时,连耍嘴逗贫的心情都淡了许多。
  从前他亲眼见证过挚友与昔日恋人生死纠缠,也不止一次地想象过有朝一日,自己有了真心喜欢的女孩,会是怎样一番心态。可他没想到,原来惦记上一个人的滋味儿,并不是一味的雀跃和快乐,心里固然有着不为人知的小小甜蜜,可更多的是无法预知未来的恐慌和沉重。
  这世上有那么多痴男怨女,大概每个都曾经发自内心地爱上一个人,却没有多少人能跟心爱之人白头到老。究其根本,大概内因外因各自有之。有的人是抵不住外来的艰辛,也有的人,最终败给了自己内心的软弱。
  黎邵晨微微眯着眼,望着窗外那轮有些模糊的毛月亮,他记得前一晚和钟情一起在临安散步时,那轮月亮又大又圆,月色那么好,身边相伴走着的那个人也那么好,可终究有着一臂之遥,想伸手把人纳入怀中,两个人之间却仿佛隔了半幅山河那么远。
  他亲眼见证过她的举步维艰,也在她人生最难的时候伸出手去拉了她一把,或许在外人眼中,他已经有了充分的理由一步步走进她的人生。可有时男人和女人之间最遥远的不是素不相识,恰恰是这样介于上司和朋友之间的微妙不可言。更何况,大概在她那样的老实人心里,他比其他男人还多了一个冠冕堂皇的身份:恩人。
  越是这样冠冕堂皇,越是那么无法逾越。
  在酒桌上钟情给他敬酒那一刻,他在她的眼底清清楚楚看到了胆怯和畏惧。她胆怯什么,又畏惧什么?黎邵晨无比透彻地明白,她虽然有胆量在第一时间说出忠言逆耳的话,也会在旁人的提醒中萌生出不敢惹他生气的恐惧来。也正是在那一瞬间,黎邵晨才发现,他要的不是她的欣赏和感激,因为欣赏的背面是厌恶,而感激过头了就成了压力。
  而他不想要这样的距离和压力,他想要的,是她发自内心的话语,哪怕是对他痛快淋漓的咒骂;他想要她一个真心以对的笑容,哪怕那个笑容不比在外人面前那般恰到好处;可说到底,他想要的这些,她以下属和朋友的身份给不了,唯一的路径,就是两个人水到渠成地走到那一步,以普通的男人和女人的身份自然相处。
  可他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看到她为了别的男人红了眼圈,听到她为了不值得的人辩解,甚至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现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这些都让他觉得难以忍受。向来自诩在对待女人的问题上精明老到的黎邵晨,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白活了。纵横花丛多年又怎么样,真遇上让自己怦然心动的那个,才会明白,之前所有的经验技巧,都是不值一提的垃圾。
  想让这块璞玉在自己掌上绽放光彩,甘心被他收纳入怀,他需要走的路,还长得很哪!
  这一晚,有人在客厅转圈发愁,有人在姜丝可乐的作用下酣然入梦,也有人,头枕着手臂,眼睛望着窗外的月,整夜未眠。

Chapter 13 也许明天
  他是一柄开了刃的宝刀,
  只是多数时候,
  那方利刃被他轻巧掩藏。
  第二天一早,钟情按照黎邵晨的指示,分别让两家厂子各自照着策划书上的要求制作几件样品,稍后直接将样品邮寄到黎邵晨在平城的住宅即可。写总结书的时候,钟情脑子里灵光一闪,又给B厂的那位销售代表打了个电话。半小时后,她望着记事本上标注的新内容,嘴角弯出一抹满意的笑,等回到平城,黎邵晨看到这个“惊喜”,指不定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呢!
  如此,三人又在盛泽逗留多半日,各自买了一些当地的特色物品,便踏上了前往清河镇的旅程。
  路上,钟情往家里打了个电话,一直等到电话忙音也没有人来接。母亲去年已经退休,父亲从事的也是朝九晚五的工作,一般这个时间两个人都应该在家才对。钟情只能又拨通了母亲的手机,却依旧没有人接。
  温暖的车厢里,钟情无端出了一身冷汗,黎邵晨从后视镜看着她脸色不对,便问:“怎么了?”
  钟情摇摇头:“没事……我妈妈电话不通。”她微笑了下,又很快低下头:“我妈耳朵不太好,有时在厨房做饭,不太听得到电话声。”
  这样解释着,钟情又拨通了钟父的电话,手指却微微有些颤抖了。一时间,太多的可能浮现在她的脑海,她突然想到,从几年前开始,父亲的心脏就不大好,母亲别的毛病没有,耳朵却是越来越不好使……大概人总是这样,遇到突发状况,都要往不好的地方去想,那些思绪想控制也控制不住。
  电话响了几声,终于被人接起。钟情一口气悬在心头,屏住气息听到电话那端响起父亲熟悉的声音:“喂,朵朵,怎么突然这个时候打电话?”
  朵朵是钟情的小名,自打钟情北上到平城读大学,父亲已经许久不叫她这个名字了。头脑里思绪纷乱,乍然听到父亲这声亲切的称呼,钟情只觉得眼睛酸涩,心头的一口气却是松了下来:“爸爸,我在回家的路上呢。”
  电话那端的声音突然紧绷起来:“怎么了,朵朵?是……工作出了什么问题吗?”
  自从换了新工作,或许是职位和薪水都比从前高出不少,父亲似乎一直悬着心,生怕她什么时候又出了状况,几次三番在电话里叮嘱她一切小心,不要冲动。
  钟情忙笑了笑,安抚道:“不是,是正好到这边出差,办完了正事,正好离家近,我们公司老总就批了两天假。”
  钟父在那端沉默片刻,才开口:“还有多久到镇上?”
  钟情望着车窗外熟悉的风景,笑着回答:“大概再有十分钟,就能开到咱们家了。爸爸,你在家吗,我这边还有两……”
  “我不在家……”钟父语气缓慢,细听还有些沉重,“朵朵,你妈妈住院了,你也没有家里钥匙,先到医院来吧。”
  钟情只觉得大脑轰然炸开:“我妈怎么了?”
  钟父似乎不愿意多说:“你妈妈现在没什么事了,就是还在医院输吊瓶。你先过来吧。”
  “好。”钟情深吸一口气,稳住语气说道,“爸你先别太着急,我马上就到。”
  挂断电话,钟情脸色煞白,狠狠咬了下嘴唇,让自己的大脑多少冷静下来一些,才抬起头看向车前的两个人:“黎总,白肆,我妈妈住院了,待会儿你们就把我放在镇口,医院很近,我走过去很方便。酒店我已经帮你们订好了,你们照着导航的地址很容易就能找到。”
  黎邵晨端详着她的面容,神情罕见地严肃:“伯母住院了,我们肯定也要跟着你一起去。你就别瞎指挥了。”
  白肆一边看着路标,一边也说了句:“是啊。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和三哥多没良心似的。你妈病了,我俩还能没心没肺地照常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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