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小块玻璃窗,首先见到的是果篮,而病床上,丁锥躺在那儿,应是睡着了,看上去并没有怎么动。
而此刻,思缘站在床边,低头一直看着他。
思寂这个角度看不出姐姐的表情,隔着这些距离,却觉她在那儿站得有些久,许久之后,她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到他脸上,指腹应是落在了他的睫毛。
旋即,她低下头,一手将头发拢到了耳后,在他唇瓣落下一吻。
思寂怔住,呆呆看着那边定格一般的两人。
他们背后窗户的阳光正好,被单白得恍若发光,视野之中,这是自己第一次见到自家姐姐用这般虔诚的姿态,面朝着那个永远有着阳光气息的青年。
过了会儿,突然听到脚步声,思寂下意识回头,看到是那两位便衣保镖,她下意识往门贴去。
轻微的声响,也惊了室内的人。
思寂抱歉地朝自家姐姐吐舌头。
而背后两位保镖倒是淡定,一人站一边盯着她。
“两位,你们是丁锥的保镖?”
他们没搭理她,只是一直盯着。
这两人都很面生,思寂都快怀疑他们是不是来监视丁锥的了,所幸里面的姐姐很快出来。
“我妹,”思缘挡在她前面,朝那两人点头,道:“他醒来了的话,告诉他我以后不会打扰他了,也希望你们跟他哥转告一声,麻烦他好好对待他弟。”
说罢就拽着思寂离开医院。
“结,那两个人什么情况?”
思寂一路都在问,可前面的姐姐始终沉默着。
这样的时刻,宛如小的时候母亲失常不小心打了两人的时候,那时候思缘逼她一起将妈妈绑起来,等妈妈吵累了睡着了,她便拽着自己离开家,沿着村庄的河流一直走一直走,任自己怎么哭喊要回家都没用。
思寂后来才明白,幼年的姐姐大抵是产生过无数次离家出走的想法,但又担心妈妈发疯伤了自己所以习惯性带上她,可又一次次狠不下心,带自己走了一圈河边,之后就又还是回家了。
年少不太懂,但却是知道那时候的姐姐是难过的,面色苍白,好像冬天时候的雪霜。
“如果不想说,那至少让你陪你发泄。”
思寂空着的另外一只手,轻轻拍了下姐姐的脑袋
“你请客?”
“诶你肯定比我有钱呀——行行行,我请客还不成么?别这么幽怨地看我啦。”
思寂脸凑过去佯作要蹭她面颊。
姐姐没说话,直接拽她去了一间装横豪华的KTV,还没坐下就叫服务生送洋酒上来。
思寂不敢多喝,又劝不住自家姐姐,只好由得她去了。
“你随便喝,我会送你到家的。”
思寂拿麦克风开始唱歌,选的都是轻松点的歌曲,就是想借着这样的方式安慰思缘。
不过自家姐姐只是一直窝在沙发,一杯接一杯,好似不曾醉那样,喝得急,喝得莽撞。
“我与他的结局,一吻告终,好像也没那么差劲。”
思寂正唱着,突然听到姐姐的声音从另一个麦克风传来,她怔住,侧头看去。
姐姐已经坐起来,一手环抱着一瓶酒,麦克风贴着脸颊,脸上已布满泪痕,肩膀微颤,无声哭着。
“你是爱他的。”
“是啊,”思缘垂眸:“可他不要,我又自己选择出局,不可能了。”
*
出外办事,U盘掉了TT重写了一遍这章。。。
☆、126我在这里李思寂我在这里
窗外夜景一直在往后蹿,车内的人则在胡言乱语。
“我跟他没可能了……你说我都快三十了,这样期待下去是不是太傻了呢?”
“二十七,不是三十。”
思寂纠正,无奈自家姐姐要往车门那边撞过去,只好赶紧拽住。
她想安慰,可姐姐喝醉了,肯定听不进,这样疯闹倒是一种倾诉。
好不容易到了公寓区,思寂几乎是背着自家姐姐回去她那屋子窀。
“可我不甘心,没跟那家伙一块儿,我就不嫁人,这辈子也不要随便跟人凑合,绝对不凑合……”
耳边,是思缘带了哭腔的声音。
思寂不住地点头:“对对对,不凑合。”话落,她惨叫一声:“啊啊啊啊别咬我耳朵啊姐——”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哄了姐姐入睡,思寂担心她突然醒来,所以又守了会儿,确定姐姐睡着了,这才离开公寓。
离开KTV的时候,她顾着背思缘,风衣落在包厢,此刻走在夜色之下,冷风吹来,酸涩情绪一下子在心里泛滥。
思寂拦了计程车,跟司机说去环山空路。
她将车窗打下来,任冷风吹入,试图抚平那膨胀的酸涩。
见过他人的悲欢离合,总难免担心那也是自己与那人的结局。
思寂手臂拢在一起,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拨通时候,听到那边有女声,她微怔,孙迪艾?
但不容她多想,安笙清的询问传来:“怎么了?”
“你在哪?”
“我们以前常来的餐厅。你那边风声很大,在哪儿吹风?”
“观星屋。你来么?”思寂还在思考那个是否孙迪艾的声音,声音减弱,听起来有些像哭音。
那边沉默了会儿,之后说:“嗯,但可能晚些。”
“好。”
“我还要跟人谈事,晚点见。”
“嗯,不见不散。”
思寂先挂断了,车子一直绕行,快开到环山空路的时候,她朝司机说了声:“麻烦,开到东山区东山街。”
那司机看了眼,调侃:“打算过去找男朋友呀?”
“那是我老公。”
夜晚的风很凉,发丝拂到脸上有隐隐的疼,见到司机一副恍然的样子,那稍微烦躁的情绪,似乎稍微抚平了一些。
有些爱情需要从其他人那儿得到某种认可,她也不例外。
**
到东山街的时候,思寂往时光海西餐厅走去,路上大片的灌木丛,欧式灯柱联排而立,仿佛迎接着她。
这西餐厅离她高中母校的很近,青春期时候,思寂常常喜爱来这里写作业,安笙清则是辅导她的角色,算是两人常来的老地方之一。餐厅共有三层,第一层是半地下风格,她站在马路那边等待红绿灯的时候,习惯性朝靠窗位置看去,一看,整个人僵住。
熟悉的位置,安笙清对面却坐着孙迪艾。
绿灯亮了,思寂下意识走了过去,太近看得不真切,所以她停在斑马线中央,仰头看着那边。
孙迪艾穿着红色露背礼裙,一手拿着手机应该是在跟人说话,目光却是一直看着对面的安笙清,还起身,伸出手臂,伸手轻轻拂过他嘴角,应是替他弄掉食物渣。
夜晚的风好像更冷了,更刺骨了。
思寂站在那儿,眼眶突然一热,还未来得及擦拭,突然感觉手臂被人狠狠拽住,整个人一下子扑入一个怀抱,然后直接半抱半拖地走到十字路口的站台!
“李思寂,红灯来了你不知道走吗?”
耳边,是卫玩含怒的质问。
他身上有那种从暖气屋出来的气息,在这冷得刺骨的天气里,像是突然亮起的火柴光,带来虚幻的美好。
思寂站着没动,仿佛没有听到那呵斥,几乎下意识地,伸臂抱着他,想借一借这样的温暖。
太冷了。
因为太冷,她所见到的,感受到的,一定都只是幻觉。
她试图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看了,那是假的,坐在那里的不是你丈夫和爱他的女人,那儿还是属于你和他的老地方。
可茫然抬头时候,却还是见到那边的两人,相对而坐,不知说些什么,两人聊得那么开心。
卫玩并未想到刚从对面的大楼出来就会见到她,目光一路追随,见她看着对面西餐厅的两人时候,他也有些惊讶,再看向她的时候,发觉她杵在马路中央不走了,而绿灯闪烁不停,倒计时数字愈来愈小,车道停着的那些车蓄势待发,看得他心惊胆战,顾不得客户便飞快冲来。
着急,愠怒,恼火……最终,全是担心。
看她丢开平日女战神形象,有些脆弱地抱着自己,他知道她是难过,不管此时在她身边的是谁她可能都会如此。
但这一刻,原本就惊颤的情愫,似乎又蹿起。
“我在这里,李思寂,我在这里!“”
见她还是抬头看着那边,卫玩挡住她视线,扯下口罩,不停重复着这句。
思寂好似没有听见,凝了水光的眼睛还是望着落地窗那边,似乎是确定所见都是真的,她淡淡笑了出声。
然后后退,转身离开。
还是红灯,她却走得那么快,背影决绝。
卫玩上前,拽住她。
“你要去哪里,我奉陪。”
“离我远点!”
“这路似乎没有你的专属权。”
“闭嘴!”似是被戳中某个脆弱点,思寂双手握成拳,“对!我没有!就像从一开始他就不是我的专属!过去!现在!甚至以后!”
卫玩安静看着她。
思寂猛地打了个喷嚏,他便脱掉自己的风衣,披在她身上的时候,绿灯亮了,他摁着她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