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汀城的南珍,走到哪里都能引发一阵闲言闲语,即使过了很多年,街头巷尾的女人们提起她那曾经的婚礼,也还是能够滔滔不绝。她的生活很单调,她只想着攒钱,她不小气,会把钱用在给父母买毫无用处的中药,用在每年一次的所谓修行,用在给宋福七买鸟,用在给连香玉买好看的衣裳。
但她对自己十分吝啬,她的那双红色高跟鞋穿了很久都舍不得扔,每次鞋跟不稳了,就到巷子口找补鞋师傅敲两下再继续穿。
她身边有很少几个对她好的人,陈阿婆,阿宝,姜老师,阿彬,她是个懂得珍惜的人,她将十倍的好又返还到这些人身上,她觉得自己过的日子还可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满足了。
她甚至想过终身不嫁,作为女儿为老人养老送终。
她是那么好的一个女人。
***
可惜,巫玉堂看见的好,在宋权这里,仅仅是属于汀城的,他再不愿想起的记忆。
“够了!”宋权打断了巫玉堂的话。
“你让我说完,我只说这一次。”巫玉堂坚持。
但宋权不爱听,他也挥拳,阻止了接下来的说辞。
巫玉堂躲闪的身影明显要比从前慢了一些,宋权的拳头正中他的面门。
这一幕,正被扶着连香玉出来晒太阳的南珍撞见。
“住手!”南珍大喊,松开连香玉往巫玉堂这边跑。
宋权一见南珍,更加生气,连连挥拳,就在南珍跑过来的几步之内,巫玉堂已经被打中好几拳,他用小臂护着头,分神冲南珍喊:不许过来!
南珍才不管,她跑到宋权面前,用双手将巫玉堂挡在身后。眼看宋权的拳头就要砸上南珍的脸,巫玉堂伸手一拎,将南珍带到自己身后。
宋权的拳头打在巫玉堂的胸口,巫玉堂一阵猛咳。他再也瞒不住了,关于他对南珍的一切。
宋权脸上带着点轻蔑:“跟我说什么南珍不南珍?我说过了,你要是喜欢就拿去玩,我不在乎。你还装着不要?那为什么现在又护着她?巫玉堂,你好虚伪!”
巫玉堂放下捂在胸口的手,整个人除了嘴角的青紫外看不出什么大毛病,可南珍却看见他垂下的手指在不住的发抖。
从前,他的手是最稳的,替她搅拌奶油,替她给鱼虾切花刀,替她打理后院的花草,替她搬运客户订下的蛋糕,替她……
她悄悄在后头攥住那几根发颤的手指,居然发现巫玉堂的手冰凉似铁。
南珍仰头看去,看见巫玉堂修长的颈上爆出青筋。他在下一秒将南珍推开,手指比划着,无声的在告诉她:快走!
他从不打架,今日不再忍耐,为了汀城的南珍,为了天玄,为了娇暮。
巫玉堂打架用拳头,可宋权用枪。
还没等巫玉堂近身,宋权就用枪点着了他的眉心。
南珍不肯走,奋不顾身的冲过去,她知道宋权会开枪的,他会杀人的,他一定会的!
巫玉堂眼看着南珍冲过来,几乎是身体本能的反应,他伸手推她,她张开双臂扑过来抱住他,任他怎样也脱不开。
宋权是个没心的人,他瞄准了南珍的心口。
“不要!不要!”忽然,一道人影从侧边扑上来。
“妈!”南珍尖叫一声,与此同时,枪响。
***
砰!
枪打歪了,南珍没有感觉到疼,她踮着脚查看巫玉堂,见他身上没有血,顿时松了口气。
“……小南……”
南珍猛地回头,发现在最后一秒扑上来,又被宋权推开的连香玉,直挺挺的贴着塔楼,朝她伸手。
“妈?”南珍松开巫玉堂,正要跑过去,却被他拉住了手臂。
连香玉慢慢将贴着墙的后背移出来一些,滴答,滴答,血点子打在她脚后跟的地上。
南珍瞪大了眼,轻轻的唤她:“妈?”
连香玉皱着眉头,好像很疼,她一点一点的走了一步,再也走不动了,晃悠悠地往地上坐。
随着她的下滑,她脑袋后面的一根铁钉沾着血露在了大家眼前。
宋权看着自己的手,再看着坐在地上的连香玉,有些不敢相信。
在连香玉最后的时间里,她唯一记得的是南珍对她的好,她说:“小南,快跑,去找哥哥。”
巫玉堂死死抱住怀中的南珍,唤她:“南珍!”
“小南,快跑,去找哥哥。”
泪水模糊了南珍的双眼,她看不清连香玉了,连香玉眼中的神彩如流星,一闪而过,再也亮不起来了。
那些年,她们相依为命,何尝不是一对真正的母女?她虽然对她不好,到处欠赌债,但也是没办法啊,丈夫儿子都死了,她只能靠赌博度日才能活下去。
南珍从来没有怪过她,谁都不容易,她明白的。
她转眼看向已经慌了神的宋权,“是你杀了她!”
“妇人之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宋福七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宋权的身旁,听他这样说,宋权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眼神也变得冷硬起来。
“你们……”她一直陪着连香玉,没有见过宋福七,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宋福七,她也根本认不得了。
宋福七对宋权说:“还等什么?不够丢人的!”
宋权也觉得自己刚才失了分寸,忙扶着宋福七离开,只有几个仆人抬走了连香玉,开始收拾塔楼前的血迹。
南珍心里有一块地方彻底死了。那是小时候,最美好的记忆。
☆、第87章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1)
自那天后,巫玉堂再也没有出过实验室半步,手边都是最熟悉的仪器,他闭着眼都能调配试剂,可他的心却不像表面上那般平静。他很着急,他必须比宋权那边更快做出药物才行。他没有时间了。
巫玉堂点着药剂的手忽然顿了顿,他的眉间隐忍着什么,几秒后疼痛袭遍全身,他蹲在试验台前的地上,一张脸疼的发白。
本不该这么快的,他的阳寿本不该这么快就到达极限的,但往日中过的毒,受过的伤,都一齐在这时反噬,使他的身体状况忽然就一落千丈,速度快到令他无法控制。
偌大的实验室内再没有其他人,巫玉堂就是怕会被人撞见这种情况。他休息了片刻,等缓过了这一段后,又再度忙碌起来。
穿着白袍的男人神色冷清,安静得几乎没有呼吸,他的手飞快,可眼神却出卖了他,他在走神。
他在想着什么呢?
无论怎样告诉自己要忘记,可他心里惦记的,终究还是那日在塔楼前,因为连香玉的死而哭红了双眼的南珍。
南珍,我曾以为自己能为你挡去一切不好的东西,可实际上,一点一点的,你还是见到了所有我不愿让你面对的。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塔楼前挂起大风,虽然连香玉的血已经被擦拭干净,但鼻尖还是能够闻见淡淡的血腥味,哭红了双眼的南珍被他圈在怀里,无助得只能紧紧抓住他的衣袍。
可他知道,有无数的眼睛都在看着他们。
他松开了手,轻轻推开了南珍。
一声声,是她在哭,她哭着呢喃只有他能听见的话语。
她说:“则冬,则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呢?巫玉堂的手悬在半空,捏碎了一根玻璃棒。
五年前他突然闯入了她的世界,就将一切的不幸都带给了她啊!
可她那样的甜美温暖,他又怎么能不靠近呢?
***
啪一声响起,在实验室中显得十分突兀。
巫玉堂侧脸去看,看见南珍担心的拍打着无形的玻璃。
他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手流血了,指节间扎着一片细碎玻璃。
她已经在这里看了好久了,看着他难受,看着他疼的弯下腰来,看着他频频走神。
南珍焦急万分,她亲眼看见巫玉堂捏碎了玻璃棒,整个人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想进去,却被挡在玻璃之外。
实验室里虽然透明,但除非是被人带着,否则南珍不可能进到最核心的房间。她奋力地拍打透明的玻璃墙,终于引起了里面男人的主意。
玻璃墙都是隔音的,南珍只好放下手里的篮子,冲着巫玉堂比划起来。
——我要进去,你快点带我进去啊你这个大混蛋!
巫玉堂无意识间挑了挑眉。
南珍见他不动,说的更狠了——我要踹你一脚给你一拳,老娘现在很生气!
里面的男人缓缓的动了起来,朝着这个喊打喊杀的女人走来,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南珍根本没看清,这人究竟是打开了哪里的一扇门,反正他就这样站在了她的面前,两手空空的束在身后,朝她弯下腰来。
这是体贴的知道自己太高降低一点高度好让南珍打得顺手吗?
南珍咬牙切齿,哪里会真的揍他,第一动作是牵过他背后的手,放在眼皮子底下看伤口。
然后幽幽地,带着无限的心疼:“你感觉不到疼吗?我可心疼了。”
头顶上的男人眼神变了变,顺势牵着南珍进到了实验室。
那是巫玉堂专属的地盘,南珍是第一个进去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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