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再桥却是僵住,像是难以开口。
“我是倪伍阳的女儿。”反倒是倪晓锦坦坦荡荡地开口了,眼底一片澄澈的绝然,一丝畏惧都没有,只是……在望向沈再桥时,那眼神里多少还是带有一些悲戚的,一股冰凉彻骨的悲戚,足以冻透整颗心的悲戚。也许,这就是我们的结局了我亲爱的大叔,她在心里说。
姚佳如一下子从地上跳跃而起,一把抓住了倪晓锦的衣领,瞪大眼睛抖抖簌簌地质问她:“那你快告诉我,你们把小童抓到哪里去了,你们想对她怎么样?你们会杀一个小孩子吗?可是小童是无辜的,她是无辜的,我求求你们放过她吧!!放过她吧!!!”姚佳如就这样连声祈求着悲鸣着手里的力度不断地加大着,倪晓锦的喉咙渐渐就被她扼得难以呼吸了起来,可当她几乎是求助般地看向沈再桥时,却发现他是低着头的,竟连看都没有看她!
于是倪晓锦就只好将眼里的那些悲戚通通变成了更加冰冷的冰刃:“那,就要看你们大人的表现如何了!”
“那,就要看你们大人的表现如何了!”这一声过后,全场寂静。
姚佳如不再哭泣,睁大双眼惊恐地看着倪晓锦,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怪物。
而沈再桥,这时也终于抬头看向了她。
可是不出意料的,他此时的目光,当然是早已找不到过去的那些宠溺、关爱还有疼惜,而通通变成了如此咄咄逼人的森冷寒意!
只用这一句,就可将一切分崩瓦解彻底决裂。
已无退路。
只是……即使是这一份恩断情绝,说不定也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而已罢!
想到这里,倪晓锦不禁又心碎了一分,再想了想,最终还是觉得是自己太过愚蠢了,才会以为帅大叔真的会如自己期许的那般爱上自己。
定下这份心之后,倪晓锦再无二话,抬头,冷冷地又补上了一句:“你们跟我来。”然后,拿上车钥匙,亲自开车送沈再桥和姚佳如去找倪晓啸。
一路上,倪晓锦始终无话,只将目光盯牢马路,状似非常认真地开车,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副少见的清冷绝决,像是壮士赴死一般义无反顾,再没有了任何回转逃跑的念头。
坐在副驾座上的沈再桥,再是怎么愤懑难平,此时,也多少有些被倪晓锦的眼神所震慑。这个女孩,真是太不简单了,她究竟,是掩藏了多少的秘密靠近了自己的?她究竟,曾经想过要怎么样地报复自己?而那些相依相伴的日日夜夜,那些靠在一起的欢声笑语,究竟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光是想着这一些,沈再桥便觉得自己内心里的那些绝望便像是更加去往了一个越发幽暗的深处,再也无力拔除。
车开至一幢建在河边的白色别墅,倪晓锦下车:“到了,跟我进来吧。”
门口有人把门,但是一看到倪晓锦当然是自动放行,只是其中一个却自暗处折身返入,想来应该是进去通报倪晓啸了。
跨入客厅,“坐吧。”倪晓锦扬了扬手,让其它人退下,然后,她朝着楼梯处看了看,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果然,倪晓啸很快就下楼来了。一看客厅情况,他瞄眼问向倪晓锦:“晓锦,是你的客人?”
倪晓锦瞥他一眼,冷冷地回答:“有人说你绑架了一个小女孩,我带他们来看看。”
“啊?你说什么?居然有这种事?”可是嘴里虽这么问,倪晓啸却照旧优雅从容地缓步迈下楼梯,苍白清冷的脸上一派气定神闲。
“倪晓啸!!”沈再桥再也顾不得其它,迅速大吼一声冲向倪晓啸,一把拎起他的衣领:“是男人的就不要来这套假惺惺的表演,快说你到底把小童带到哪儿去了,你拿她怎么样了!!!”
对照起沈再桥的躁狂,他面前的倪晓啸此时的表情却是平静到令人发指。他看着沈再桥,冲他微微启唇笑了笑。这个笑,因为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下反而显得更加刻意而又残酷,就像冰冻的深潭之水一般透着一股令人看不穿的森冷绝望。笑完后他又迅速拉下脸,眼神里泛上一层嘲弄:“好,你说的,大家都是男人,那咱们就既不表演,也不动手,咱们有话‘好好说’你看怎么样?”
一听这话,沈再桥只好咬了咬牙,恨恨地放开了抓他衣领的手。
“沈再桥,你知道你这样来找我,是等同于找死吗?”倪晓啸一边故作无意地轻拍着被他捏皱了的衬衫领子,一边又轻描淡写地这样问了一句,跟着,往前走了两步在沙发中端端地坐了下来,坐定后又潇洒地一扬手,“你们也先坐下说嘛,难得上我们家作客,这样站着多显得我们不懂待客之道啊。”这样说着,倪晓啸忽然就朝着从刚刚进门开始就一直静立一旁没有说话的姚佳如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眼。
“倪晓啸,有什么事,你冲我来,先把小童放了!!!”可是沈再桥如何坐得下去?一想到小童,他的整颗心都揪成了一团乱麻,完全无心恋战。
倪晓啸却只顾自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袖扣,嘴里缓慢地吐出像是事不关己的话语:“听说沈医生的同事今天早上又死了一个啊……啧啧啧,没想到这年头,当医生的也这么顾人怨到处勾仇结恨的吗!嗯,难不成,这又是一次医患纠纷调解不良的缘故?”
Chapter 36
在所难免,终于还是要谈起这个话题了,看来,小童的被绑架,果真就是倪晓啸一早就有的安排,就只等着他沈再桥主动上门来一个瓮中捉鳖了!而且同时,他也带回了倪晓锦!这也是当初倪晓啸愿意暂时放走他的原因之一。
想到这,沈再桥不禁再次抬头看了倪晓锦一眼,不料这时的她,却已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低着头,不再说话,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他将眼调回:“倪晓啸,你不要这么嚣张,就算你用尽各种方法掩饰,我早晚也会找出你杀人的证据让你偿命为止!!”
“哈哈哈……”倪晓啸张狂地笑,目光犹如深海般地望住沈再桥,沉声吐出的话里字字如刀:“你们这些医生杀人都可以找不到任何证据地毁尸灭迹我为什么不能?”
“你父亲的死那只是手术失败根本就不是医生的错而且患者是亲自签了术前同意书的!!”
“那又怎么样!!!就算签了同意书难道就是同意让你们这些医生杀了他吗?!!!”
“手术从来都不是百分之一百的安全哪怕是一场小手术!!!而像你父亲那么大的手术自然风险就更高,我想你父亲当时也是已经考虑周全才会签下那个字的,可如果每个病患都要求所有的手术都必须要成功不成功就得让医生偿命,那医生的命还偿得过来吗!!!”
“可是手术不成功就得死吗?”倪晓啸吼到将手奋力击在沙发扶手上。
……
话说到此已是无语,沈再桥摇头:“关于医学方面的事,我跟你解释不清。”
“好!!好一个解释不清!”倪晓啸森森冷笑一声从位子里站起来,几步走到沈再桥的面前后就一把拎起了他的衣领将脸逼近他:“的确,医学方面我是不擅长,但我倒可以跟你解释解释其它的事情。”说完,他又突然一把松开掌握,将沈再桥用力地推回到椅子中。
坚硬的木质椅背一下硌到肩上的伤,疼得沈再桥顿时冒出一层冷汗。
房中一时陷入寂静,倪晓啸只微微扬了扬手,就有人迅速跑过来递上了两张信纸。
他先递了一张给沈再桥:“请你睁大眼睛仔细看看,看看你所谓的清白高尚的医生,看看你所谓的只是手术风险的医疗事故,看看你所谓的,好人,究竟都是一些什么垃圾。”
沈再桥接过来,那张纸,是一张收条。
“本人已收xxx现金五十万,落款人,张xx,2004年9月。”张xx就是出了交通事故的张医生的名字。
“什么意思?”沈再桥抬头沉声问他。
倪晓啸提起嘴角轻蔑的一笑,再把手里的另一张信纸递给他。
“今借xxx现金三十万,诚于一年内本息同还,借款人,丁同,2003年7月。”丁同,是老院长的名字。可老院长什么时候借过这么一大笔钱?而且为什么这借条会在倪晓啸的手上?
“怎么,还是不明白吗?”倪晓啸还是继续冷笑,目光已是骤然降至了冰点:“这就是我父亲的命价!!!一共八十万!就这些钱,就可以买到这些人用救死扶伤的名义弄死我爸爸!!而且还是被活生生地开膛破肚而死,到死也不能是个全尸!!!”
“这不可能……”沈再桥一时有些发懵,拿着信纸的手也不禁有些发起抖来:“我当时是亲眼目睹的,你父亲的心脏,开胸之后就出现了大问题,根本治不了的,而且因为血栓破裂导致了大出血,这也是事前无法预知的,我们当时所有人都尽了最大的努力进行抢救,真的是回天无力,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