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帆忙起身,道:“我就是,是不是有我的信件?”
老大爷笑道:“是一个年轻小伙子叫我送来的。”
霍云帆接过信,向老大爷道谢。
周晓京不解道:“你这是搞什么鬼?”
霍云帆笑道:“兵贵神速,我派出去的几路人手查到线索之后会立即交到明镜汇总,然后由金小姐或是四喜以最快的速度报知给我,”看了看雪白的云轩信纸,笑道,“这应当是小冯他们那一路查到的重要线索。”
周晓京不由暗赞,这家伙果然有两把刷子的,只是她心性强,不肯轻易表现出钦佩之意,笑道:“这样做固然极好,可是如果万一不慎,信件落到了旁人那里,岂不是有泄密的隐患?”
霍云帆扬一扬信纸,笑道:“这个我也早就想到了,明镜负责调查的几位高级职员,跟我联系时会使用一套暗语,知道江湖上的黑话吧?我们明镜也有明镜的黑话!”
霍云帆颇为得意,周晓京撇嘴笑道:“那你岂不成了黑帮的带头大哥?”
“嗯——”霍云帆摸着下巴笑道,“我干的这一行,大多数时候是跟那些穷凶极恶之徒打交道,若不会些黑道手段,还真对付不了!只不过我们的目的是光明正义的,与他们不同!”说着,折起信纸,附耳对周晓京道:“小冯他们对乔安琪的邻居进行了走访,大部分人都不大了解乔安琪这位邻居,但是她家隔壁的一位老奶奶提供了一条线索,昨晚十点来钟,有一位女子敲她家的门,老奶奶开门之后,那女子又说找错了,接着就向乔安琪家的方向走过去了,那位老奶奶说当时天黑,街上的汽油灯也不亮,那女子带着阔大的宽檐帽并未看清她的长相,只看到她穿着一件深紫红的旗袍,跟老奶奶说话时,还拿出一条手帕遮住半边脸,不过无论哪个年纪的女人,都是天生的娱乐八卦记者,老奶奶竟然眼尖地瞧见她的帕子上镶着一分来宽的金丝边。”
周晓京听完,缓缓地说了一句:“时间上倒是与乔安琪的遇害时间挺吻合——不过杀害乔安琪的凶手有两个人,老奶奶只看见了一个女子独行?”
霍云帆点头,喃喃道:“我也在奇怪这件事呢?里面一定还有曲折!”
两人在这里悄声交谈的工夫,小周已经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两杯茶,霍周二人才要道谢,只闻莲步轻踱,走廊另一头一步三摇地走来一位穿深紫红色旗袍的女子,小周也听到了脚步声,立时声音洋溢地热情招呼道:“陈太太来嗳!”
霍云帆和周晓京如同被烧红的针头双双刺了一下,有一种大白天闻鬼叫的感觉。两人不由自主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紫红色灯芯绒旗袍,梳着圆髻的少妇模样的女子走过来,霍云帆的反应最快,在那女子注意到霍云帆和周晓京惊诧的眼神之前,“蹭”地跳起来,迈开两条长腿向那女子追过去,那女子眼看有人猛虎下山一样地追来,也知不妙,掉头就跑,她手里原本提着一只小食篮,篮子里装着两只加盖的搪瓷饭盆,都被抛在墙角,墙角立即升腾出一股喷香的鸡汤味道。
这女子身手颇为伶俐,霍云帆一时竟没能追得上她,直到绕着福康医院曲曲折折的回廊转了大半个圈,快到乌木大门时,霍云帆才一招“穿花手”拿住她手腕,轻轻往往背后一拧,那女子就再也动弹不得了。
霍云帆厉声道:“老老实实的,兴许还有条活路!”
那女子点头如鸡啄米,哼哼唧唧道:“大爷饶命!我都听你的就是了!”霍云帆这才稍稍放松了她的手腕,那女子顿觉腕子上一轻,竟然转过脸来,三分惊惧七分阿谀地笑道:“大爷别动火,我们欠的款子三日之内一定还上,我们家那位已经找了门路,这一次连本带息一分不少,大爷不信,只管去问我们家那口子!”
还真把他当黑帮老大了!霍云帆一头雾水,听这女子的意思,陈敬夫怕是惹上了高利贷!但是陈敬夫的财物问题显然不是他最关心的,这个女子被小周称呼“陈太太”,看起来陈敬夫住院这几日,是想办法支开了乔安琪,躲进医院跟这女子苟且来了!乔安琪新近才去“江畔明珠”工作,正是应接不暇之时,陈敬夫却花着妻子歌舞欢笑换来的钱在这里胡天胡地!
霍云帆暗自思量,该想个什么法子把这女子知道的事干干净净地撬出来,他上上下下打量这女子一番,嘴角微微绽出一抹笑意,道:“你们‘落英班’在浦江也算有些名气的班子了,就算你只是个跑龙套的,也不至于沦落到要给陈敬夫当情妇的地步,更不该为了这样一个男人,谋死人家的新婚妻子——”
“什么?乔安琪死了?是真的死了么?大爷又是什么人?”这女子看起来也是个机灵人,立时警觉起来,道:“啊呀啊呀,大爷您骂我我不敢回嘴,可您说我杀人那是万万没有的事啊!”
这时周晓京也追过来了,远远立在绿萝密布的白玉石桥之上,向霍云帆招一招手,霍云帆指着朱栏碧瓦的回廊,肃容道:“到那边去说!”
刚才这几下,这女子已经知道霍云帆是个会家子,不敢再生异念,只得乖乖地随着他走过去,她惊魂甫定,打量身边一对男女时,才发现不过是同她年纪相仿的两个年轻人,惧怕之心稍减,不由得现出些骄纵之意,扭一扭腰,大喇喇地往朱栏上一靠,一个身子如水蛇般拧了三四拧,周晓京皱眉,忽然间觉察到什么,杏眼一瞪,厉色道:“你身上有科隆香水的味道!”
☆、第18章 丈夫的情人
那女子缓缓回过头来,妖娆地笑笑,说道:“是啊!哪一条法律规定不能用科隆香水的?你们又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要胁良家妇女!”
还“良家妇女”!
周晓京冷笑道:“我们请你来这里,自然有原因,这一位是明镜事务所的霍朗,受警务公所宋警官之托,调查乔安琪的命案,你跟乔安琪有什么纠葛,不用我们说了吧!”
那女子一听到“霍朗”的名字,娇俏的丽容一时苍白如纸,比方才被霍云帆捏住手腕时更增三分惊惧,她忽然立直了身子,战战兢兢道:“霍......霍大神探,啊呀原来您是......可不关我的事啊!您明察秋毫,我......我是跟陈敬夫有些不清不楚,可那是看在钱的份上!我真的真的从来没想过要杀乔安琪啊!哎呀!这是真的......您可无论如何要为我作主啊!”她向前走了一步,弯腰作揖地求着霍云帆。
这位女子与霍云帆本不相识,方才听到霍云帆只在霎时之间就说出她是“落英班”跑龙套的,已是暗自诧异,此时方明白今天是遇上高人了,没想到刚才三下五除二就震慑住她的人,竟是大名鼎鼎的神探霍朗,看起来乔安琪的案子非同小可!
霍云帆不置可否,淡淡地问道:“昨天晚上九点到十二点,你在什么地方?”
女子想了想,道:“这么晚当然在睡觉啦!”
霍云帆道:“有没有人可以证明?”
女子摇摇头道:“我在‘落英班’的隔壁街租了两间房子,只有我一个人住在那里。”不用说,她一个戏班的龙套哪里来得钱去租房子?当然是陈敬夫的资助了,女子察颜观色,见霍云帆不语,更加急煎煎地辩解道,“昨天十一点半钟我往医院打了个电话,值班护士说陈先生已经睡了,我就没跟她通话——值班护士可以证明的!”
十一点半打过电话能说明什么?她在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打,比如说,在乔安琪的家里。
周晓京不屑道:“还想赖?你先讲讲清楚你的科隆香水是从哪里来的?”
这女子扁扁嘴,道:“香水是我师姐施杏芳的!施杏芳!你们知道伐?我是买不起这么贵重的香水,难道她也买不起?”
施杏芳是谁?周晓京眉心间凝出一抹淡淡的疑惑,不由自主地看向霍云帆,霍云帆笑道:“施杏芳是‘落英班’名角儿,会买科隆香水当然不稀奇,手绢上沿着一分来厚的金丝边儿,这种手绢的花样是戏班里的女孩子流行的,紫红绢子上绣的深粉色的梅花,这个图样是‘落英班’独有的,不过落英班的名角儿都是浦江的熟面孔,这位小姐既然咱们觉得眼生,想必是龙套!”
女子吃惊不小,从袖管里掏出手绢,不敢相信地问道:“霍先生竟知道我们的手绢样式,啧啧,不愧是神探,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周晓京却在暗想,什么“落英班的名角儿都是浦江的熟面孔”啊!她根本不知“落英班”为何物,更别说什么“金丝边”“粉色梅花”,周晓京就算看见了,也会视若无睹,说优秀的侦探都是“百科全书”,真是不假,霍云帆这家伙怎么什么都知道?周晓京暗暗咬牙,回去一定要努力,一定不能落在他后头!
女子听霍云帆说起她们“落英班”头头是道,心想神探霍朗果然名不虚传,又听霍云帆说“落英班的名角儿都是浦江的熟面孔”,她虽然不是名角,亦觉得与有荣焉,更对霍云帆增了几分好感。哪里知道霍云帆只是从戏班的标志猜测出她的出身,至于“落英班”的名角长什么样子却只是耳闻并未亲见,只不过霍云帆想,给陈敬夫这样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作情人,必然不会是戏班的名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