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京心思一沉,这不是要把他们和吕老板一并摆在明处,推上风口浪尖吗?但是她知道霍云帆向来在破案方面上独具一格,另辟蹊径,不求套路,只求最后的结果,所以这些年来那些难解的疑案,才能在霍云帆的手里被一一击破。
周晓京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地瞧着霍云帆的脸,沉静地说道:“不但会抢着登载,而且是绝对的头版头条!”
吕老板却沉不住气了,如果他刚才在防空洞说的话只是街谈巷议,那么只怕也不一定百分之百有人来找他,他带着孩子到乡下躲躲,也未尝不可,可要是浦江的大报小报铺开盖地宣传开了,那么他们一家可真是天下之大,也无容身之处了!
吕老板先前做错了事情,此时不好意思出声反对,只颤颤地低声道:“这......这个......这不太好吧!”
霍云帆看看吕老板和两个孩子,对他们笑道:“您放心,吕老板,我当然有办法绝对保证你们一家的安全!”说着,拉开吕记鞋店已经被关上的门,确定了四下里并无闲人之后,才凑近吕老板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吕老板脸上的愁云惨雾渐渐散去,却又添了一重别样的忧愁,等霍云帆说完之后,吕老板抬头道:“这个......这样做,我们一家是安全了,可是霍先生您就要置于危险之中了!”
霍云帆一拍胸脯,豪迈道:“吕老板无须担心,我是做侦探的,比这危险的场面都经历过,这点小事,吓不倒我的!”
计议已定,从第二天起,浦江大大小小的报纸,花边新闻,八卦周刊,果然都把霍云帆说的那条消息登在了头版头条,顿时这条消息的劲爆程度盖过了当初的乔安琪被杀案和滨海南路的无名白骨案,成为浦江轰动一时的新闻。
这条新闻中的两位主角——明镜事务所的神探霍朗和吕记鞋店的老板,也成为炙手可热的新闻人物,霍云帆也就罢了,因为之前就在浦江数次声名大震,还不那么显眼,倒是这位滨海路开鞋店的吕老板,一下子成为热门人物,连带着自己的鞋店生意都红火起来,许多人专程赶到滨海路,不为了逛街购物,就只为看一看这位传说中的吕老板。
吕记鞋店这里门庭若市,人们争先恐后地来询问吕老板当时的情况,其中许多是浦江各家报社的记者,他们天天蹲守在吕记鞋店周围,就为了能从吕老板口中挖到几个关键性的字眼,好拿回去大做文章。
但是这位吕老板嘴巴严得很,你来买鞋可以,但是想从我嘴里挖新闻,那是痴心妄想,对此,人家的理由也是冠冕堂皇的:“霍先生早就吩咐过了,此案没有破获之前,我知道的所有的事都是高度机密,就是媳妇儿女,也不能透露一字半句,而且这件案子现在霍先生已经与警务公所的宋警官合作,宋警官也是这样交待我的,要是向你们透露了消息,得罪了宋警官,我可是吃罪不起的!”吕老板大概嫌店里天天来这么多人太烦,索性在脑袋上加了一顶宽沿帽,遮住半边脸,对于那些并非过来买鞋的“顾客”,干脆连眼珠子都不给他们看。
无论是来凑热闹听八卦的一般市民,还是想来挖独家新闻的记者,都在吕老板这里碰了钉子,久而久之,想来吕老板这里探听消息的人少了一些,但仍然有一部分锲而不舍的记者,每天按时到吕记鞋店来报到,攒聚在这里,怀着侥幸心理等待吕老板说漏了嘴的那天。
这一日又来了一位记者,身穿纯黑色的卡其布西装,头上带着一顶鸭舌帽,窄脸,尖下巴,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不停,身上背个旅行背包,看装扮,又是哪个报社的记者来挖新闻的,吕老板对这些人已经见怪不怪了,理也不理,只管做他的生意。
等到店里两位中年妇人试好了鞋子,包好买走了,吕老板又往店里的藤椅上一坐,自顾自喝起茶水来,对那个进来的人却是仍不理睬。
那位记者见店里的顾客走了,连忙跑到吕老板跟前,先是一通奉承讨好,接着就问起那些千篇一律,而吕老板坚决不会回答的问题,记者磨蹭了半天,没有效果,他也并不气馁,依旧一副笑嘻嘻地模样,从怀里掏出一包雪茄烟来,让给吕老板抽,吕老板对这种事也见得多了,接过雪茄来,凑近鼻尘轻轻嗅了嗅,果然是地道的吕宋雪茄——看来这小子还挺舍得下本!
吕老板笑吟吟地道了声:“多谢了!”就用两根用指夹着雪茄,慢慢往嘴边挪,那记者自己也抽出一支,正要拿出打火机给吕老板点上,忽然听到吕老板高叫一声:“哎呀!这不是霍大侦探来了么!霍先生快请呀!”
门口蹲守的记者听到这句话,个个反应比兔子还快,要去抢独家新闻。
屋里那记者浑身一哆嗦,也连忙奔出门去跟随大家去找霍神探,可是大家在吕记鞋店前前后后转了一圈,连霍朗的半个影子都没找着,只得失望而归。
☆、第129章 暗鬼幽光
吕老板见那记者去而复回,也不多问,只是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微笑道:“大约是我看错了吧!”
那记者的脸色有些难看,又回到吕老板面前坐下,重新拿起打火机,替自己和吕老板点燃了香烟,又开始盘问起那些老问题来。
吕老板还是滴水不漏,记者也没有办法,没过一会儿,那记者便要起身告辞,这时,吕老板丢下手里的一支烟,呵呵笑道:“慢着,这位记者,你问我的话是问完了,可是我想问你的话,却还没问呢!”
那记者额头上的汗滴顺着瘦削的脸颊流下来,语无伦次道:“吕先生,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吕老板将头上的宽沿帽一摘,扔在一边,又将脸上粉底胭脂画的妆容使劲一搓,露出本来面目,笑道,“你在递给我的吕宋雪茄里面下毒,又是什么意思?”,接着声音忽转严厉,大喝道,“快说,是谁指使你来的!”
那个自称记者的人两股颤颤,指着眼前这个人,犹疑道:“你是......谁”
“我就是你刚才要找的人哪!”霍云帆笑吟吟地道。
那人几乎要晕过去了,胸脯子起起伏伏,显然心跳加速,惊恐道:“你是......霍朗?”
“正是鄙人!”霍云帆道。
原来霍云帆那日跟吕老板说的计策,便是这偷梁换柱之计,让浦江的各家报纸先把消息炒热,然后由他自己扮成吕老板,在店里接待顾客,如果谁看了报纸上的消息沉不住气了,那么与当初那件凶案有关的人忌惮霍朗,不敢随意加害,就必然要先冲吕老板下手,这打草惊蛇之计,用在线索极少的疑难案件当中,十分凑效。
当然,真正的吕老板早就由霍云帆安排,带着儿子和侄女,住进了浦江郊外的庄子里,就连他正在上大学的大儿子,明镜事务所也专门安排了两位职员跟着,保护他的安全。另外,吕记鞋店周匝那些认得吕老板本人的商家,霍云帆也托宋士杰提前做了安排,以军阀开战期间保护市民为由,不许各家店铺的人随意走动,并且在这附近都驻上了警察,警务公所的警员们平时抓歹徒不行,吓唬守法市民是足够了,霍云帆扮了几天“吕老板”,并没有被人发现。
这完全是把自身当作香饵的做法,周晓京对这个计策,本来是极不赞成的,为这件事还跟霍云帆闹过别扭,但霍云帆平时万事都依着她,在这件事上却铁了心,一定要按自己的主意去做,周晓京本想同他冷战的,可是听说霍云帆已经精心化妆之后,在吕记鞋店做起了老板,也只好也扮成学徒跟了过来。
那个记者转身要逃,可是店门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人关上了,霍云帆一个健步冲上去,在那人的手腕上轻轻一捏,那人便像个棉花袋子似的软了下去。
霍云帆只觉手臂一沉,他心头火起,提起那人喝道:“给我起来,少装死!”
可是那人真的不是装死,软绵绵的身子一直沉下去,沉下去,霍云帆心头蓦然一凉,立刻大叫道:“快去请医生!”
扮成学徒模样刚刚把门死死关上的周晓京听到霍云帆的大叫,便知事情不妙,立时从楼下跑下来,答道:“隔着五六家店铺有家诊所,我这就叫大夫来!”
可是霍云帆一面着人从吕老板的米缸里拿出绿豆来砸烂冲热水,给那人作必要的解毒,一面要宋士杰悄悄查看周围还有没有形迹可疑之人。
周晓京很快就带着大夫来了,但是大夫过来看时,只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已经没救了!”
周晓京这些天来一直强作镇定,但是事关三叔的冤情,她心里早就急如星火了,只是面上不表现出来罢了,这时见好不容易有了点线索,这个重要证人却又立刻丧命,不由焦躁道:“怎么会没救呢?他昏倒才不过五分钟而已!”
这位白胡须的大夫也是个倔强人,指着周晓京道:“你这是怎么说话呢?难道是我能救而不救么?这位先生中的是见血封喉的毒,见血封喉你知道吧,一碰即死!你去浦江问一问,哪家大夫能解得了这种毒,我明天就不在滨海路行医,回老家种田去!”
周晓京无言了,她曾经跟着小夏恶补过一阵子植物学,对这方面也有了一点了解,见血封喉在植物界的名气很高,又名箭毒木,生长在海拔一千米以下的常绿林中,乔木,高达三十米,树皮灰色,春季开花,切断树皮时,会流出乳白色树液。是一种剧毒植物,箭毒木的乳白色汁液含有剧毒,一经接触人畜伤口,即可使中毒者心脏麻痹,血管封闭,血液凝固,以至窒息死亡,所以又被人们称为“见血封喉”,可是这种树产生印度,生长在热带雨林之中,别说在浦江没有,就是到岭南一带去找,也很难找得到,不过兴许找到当地居民许以高价的话,可以弄到一点,市面上是绝没有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