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听到了。”一个拿着梳子的妇女走出来,同样披散着头发,笑呵呵的问:“水四,还有鱼么?”
水四停下船,从底舱摸出一条肥胖的鲤鱼,用棕叶搓的绳子穿过鱼鳃提溜起来:“给你家留着呢,昨晚布布他爸知会过的。今天收成不好,刚到码头那儿就给抢空了。”
水四就站在船上把鱼过称:“二十三块六,给二十三吧。”
那女人把鱼接过来递给孩子啊洗茼蒿的小女孩:“布布,把鱼提进去。”自己在后边给了钱。
银货两讫,水四撑开竹竿准备走,站在楼上的安来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请问,还有鱼么?”
喊完又有些后悔,这边厨房都不知道多久没用过了。不过看着布布提着的那鱼活蹦乱跳的,一想到是刚打上来的河水鱼就很是心动。
水四还没有说什么,那女人咦了一声:“妹子你们家新搬来的?”
安来笑笑:“是啊,昨天刚来。”
“还有一条鲫鱼,本来是准备留着自己吃的。”水四仰头说:“不过第一次和你家做生意,大清早的也不好推出门,你要么。”
“要的,要的,你等等。”安来慌忙的取了钱下楼。水四已经把鱼称好了:“刚好三斤,三十六块。”
安来递了一百块过去,水四零钱不够找就问:“林大嫂你那边有五十零钱没有,我找你换一下。”
林大嫂,也就是布布的母亲快速的梳了个大辫子,拿钱出来数也不够,就直接数了三十六给水四:“得了,妹子,我先帮你给了,回头再给我结成。”
安来十分不好意思:“那谢谢大嫂了,我回头换了钱就还你。”
“那有什么,左邻右舍的。妹子姓什么?”
“我姓安,叫安来。”
那边水四收了钱,拿起竹竿准备走,笑呵呵的招呼:“安家妹子,以后多照顾生意啊。”
“一定一定!”安来有点儿招架不住他们的热情。
水四走后,安来又和林大嫂说了会儿话,得知安来已经结婚,大呼真看不出来。最后安来回去之前还送了她一大把茼蒿菜,枝叶肥大,绿油油的。
安来拗不过,提着一尾鲜鱼,一把茼蒿回去。实在是后悔先前贸贸然喊那一嗓子,这不下来一趟就欠了一笔债和一个人情。
厨房里有一个靠墙放着的木盆,死重死重的,安来费了老大的劲儿把它搁平,放满水把鱼放进去养着。
弄好后袁青举还没回来,安来也决定出门走走,换好衣服又往对岸看去,那个禅坐的僧人已经不见身影。
临出门,安来又回来将那未用出去的一百块带走了。出门就碰到担着挑子卖豆腐的,安来买了两块,刚好把钱错开。心想回去就能把钱还上了,欠人债的感觉还真不好。
安来沿着街道走,街道两旁已经有不少店铺陆陆续续的开门了。路过一家卖早点的,水汽袅袅的蒸笼里排排放着一个个白胖胖的汤包,安来馋得顿觉饿了。琢磨着待会儿和袁青举说来这里吃早点。
一个背着一背篓菜的女人正在让老板给她装包子,和她一起的小女孩儿蹦蹦跳掉的往前走,被青石板间的不平处绊倒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安来离得近,想要去抱,有个人比她更快。是一个担水的僧人,他的一担水被放弃在一旁,僧人抱起小女孩温柔的擦着眼泪,嘴里还在低声和她说这什么。可能也没怎么摔疼,等她妈妈找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搂着僧人的脖子开始咯咯的笑了,脸上的泪珠子都还没擦干净。
一个是不在红尘的方外之人。
一个是天真烂漫的懵懂孩童。
多么奇怪的组合?安来看着眼前的一幕,没由来的被触动。顿然开悟。自己执着的那些被遗忘的过去忽然便没那么重要了,或许忘记也是冥冥中的一种缘法。
不知是福。
此情此景,她又何必让自己的一腔烦躁扰了这小镇的宁静呢。就如袁青举所说,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个疼她爱她的丈夫。那些前尘往事,能想起来也好,想不起来她也不需要为未来迷茫。她这又是在苦恼什么呢?
小女孩的母亲十分虔诚和僧人道谢,牵着小女孩要走。那女孩儿却拉着僧袍不肯动,眼巴巴的望着比她高出许多的僧人,好似在期盼什么。那母亲十分尴尬,僧人笑笑,从随身的土黄色布袋里摸出两块像糖的东西递给小女孩,这才脱了身。
安来愣愣的看着,难道现在僧人出门随身都带着糖么。那对母女走远了,僧人却没有去担他的水,而是闲庭漫步般走向安来,微微笑着:“还余两块糖,送与女施主罢。”
安来根本没法拒绝,呆呆的接了,僧人又笑笑,做了个佛礼转身挑着他的两桶水离去。挂在麻绳上的水桶摇摇晃晃,随着他的步子荡出一行细细的水渍。
从始至终安来都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呆呆的想着难道是因为她盯着人看得久了,让他误会自己想吃糖?
噢,这实在是太丢脸了。
糖,是花生饴糖,安来吃了一个,味道还不错。
在自己囧之有囧的思绪中又向前走了一段,就碰到了慢慢往回走的袁青举,安来上前把剩下的那一颗喂到他嘴里。被他嚼得嘎嘣作响,吃完诧异的看着安来:“你碰到*了?”
“呀?”
安来不明就里,把先前的事说了一遍,自然少不了被袁青举嘲笑一番:“他自小爱吃这花生糖,后来竟被他吃出了门道,做出来的糖与别家都不同,很受欢迎,很多上山礼佛的人都是为他的糖去的,可他又常在镇上行走,吃过他糖的孩童便缠着他要,久而久之他出门都会随身带着些。你这是被他当做馋嘴的孩子呢。”
安来不理他的调侃,问道:“你认识他?”
袁青举拉着她退了两步,指着不远处山上绿树间露出的一角飞檐的塔楼:“*是法来寺的住持。俗名贺谦,是贺家的幺子。和老五交情不错。”
“贺家?”安来听小胖提起过:“涉黑的那个贺家?”
“是啊,”袁青举拉着安来往回走:“贺家什么黑心事儿没做过,可居然养出这么个至善至纯的小儿子,最后甚至还遁入空门。”
☆、第31章 醉酒
袁青举帮安来提溜着两块白嫩嫩的豆腐往回走:“来来,你这是准备自己开火呢?”
安来走在他身边,汗味儿混和着浓重的男性气息不时的飘过来让她有些分神。心不在焉的把先前一时冲动买鱼的事儿说了。
袁青举理解的拍拍她,还挺高兴的:“那我们中午就做鱼吃。当初买这房子的时候,赫伯就带人过来布置过,器具什么的应该很全,回去找找就是,只买些调料就行。”
安来拉着他去来时那家早点店吃汤包喝米脂,袁青举嫌吃汤包麻烦,就叫了一笼馒头,还不忘叮嘱馋得口水滴答的小姑娘:“你慢点,小心被汤汁烫着。”
安来百忙之中瞥了他一眼,决定不理这个对食物的品味只到白面馒头地步的可怜男人。
袁青举的脑电波成功接收到小姑娘瞥视的小眼神,当真好笑得很。他的小姑娘怎么就这么惹人爱呢。
吃过早点他们去市场买了些油盐酱料,又转去粮店买米。那老板见他们生面孔,热情的很,极力的推荐一种名叫“皇帝米”的米种,安来瞧着它和周围的米种模样上也没什么不同,但那价格就有点吓人。老板不遗余力的推销:“皇帝米是当地农人的土叫法,这米呢在以前可是贡米来着。”
安来觉得这八成是在忽悠,袁青举却大手一挥:“咱先买点试试就知道了。”
最后他们称了20斤在粮店老板殷切的目光中出了门。
回到家,袁青举果然在厨房后的杂物室找到一套还未开封的彩瓷餐具。还有两口一大一小的紫砂煲并砧板和一套大小不一的刀具。
快到中午的时候,安来说:“该杀鱼了吧。”
袁青举恩了一声没动,安来把他拉下楼到了厨房指着那条已经不怎么精神的鲫鱼说:“杀吧。”
袁青举很无辜:“可我哪儿杀过鱼啊?”
安来想想也是,他就一大爷!可想想又觉得不对:“你该不会想让我来做这么血腥暴力的事吧!”
“那要不咱们中午去外面吃吧。”说完时刻注意着小姑娘的反应。
小姑娘纠结的看看鱼,又看看刀,最后又看看门外的河。显然十分不舍。最后把过错都归到袁青举身上:“你连鱼都不会杀,怎么做人老公啊。”
这罪名可大了,袁青举卷起袖子:“好吧,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老公,拼了。”
安来不禁担心:“你行不行啊?”
袁青举似笑非笑的睨着她:“做人老公的,怎么能‘不行’呢!宝贝你忘了,看来得给你加深下印象。”
见安来不理他,还煞有介事的吩咐:“橱柜最下层有橡胶手套,递我一双。不然待会儿你又得嫌我一手鱼腥味儿了。”
安来翻出手套给他:“还整的多有经验一样。”
袁青举笑而不语,只把一捆茼蒿塞安来怀里:“乖,去外面把菜给摘了。”
安来将信将疑的收拾好菜进去,那条可怜的鲫鱼已经被利落的解决了,还被贴心的切块了放在盆里,而杀鱼之后的那些血水也已经被处理了。袁青举正拿毛巾擦着手:“怎么样,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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