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边披上水溶递过来的大氅,边笑着说道:“这事交给你,我再没有不放心的。只二姐姐的身子被那浑人蹧践地着实亏得有些狠了。虽经那晚我和雪雁诊治缓了过来,到底还得再好好调理一番才是。那样的环境,再加上那样一个粗人,我怕二姐姐又要遭罪。所以无论如何须得尽快才是。”水溶自然没有不应承的。
这边送走了黛玉,水溶就策马往孙绍祖所在的护卫五营去了。
士兵们正在操场上做着午后的操练。水溶也不理会,一径地往指挥所里走去。早有侍卫将水统领前来的消息通报与孙绍祖了。别说,这孙绍祖却是有几分害怕水溶的。无他,打不过人家。孙绍祖是个粗人,肚子里也没有太多的花花肠子。天生得比别人气力大些,因此虽没有多少头脑,却凭着一身蛮力好歹能震慑着手下那些个小兵娃子。
水溶初来是,好些人也是不服的。不过这些人并不表现在明面上,只戳度着那浑人前去挑衅。孙绍祖本就没几分脑子,又是个一点就着的性子。便和众人打赌要当众让水溶难堪。于是趁着水溶一次前来巡察,便上前直接与水溶叫板。
真是瞌睡等来了个枕头。水溶正为年轻众人多不服而苦恼,就有人给了个机会。水溶心中暗自窃喜。当下与那孙绍祖在操场上就展开了一场较量。
结果自然是孙绍祖被打得乱花流水兼稀里哗啦。从此水溶在这帮人中的声望大幅大飙升,再无人敢借机生事。后又因酗酒一事让孙绍祖吃了二十军棍,这浑人总算多少长了些记性,对水溶多了几分惧意。
孙绍祖早在门前迎着了。水溶进得房子,也不理会孙绍祖的拜会。径往主位上坐了,阴沉着脸对旁边的人道:“你们都出去!”众人见水溶脸色不好,都忙不迭地退出去了。孙绍祖心里一哆嗦,暗想:可是又有什么把柄被这位爷抓到手里了?不免将自己近来的所作所为在心里先细细地过了一遍。一时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一条又触了这位黑面煞神的霉头。只得战战兢兢走上前去。
“你倒长了胆子了!”水溶一拍桌子,厉声喝道。孙绍祖吓得一个踉呛,径直直直地跪了下来。
“求统领明示,小的真不知犯了什么错?”孙绍祖心道:难道酗酒赌博的事又被人告发了?哎哟,那二十军棍下去可又得几个月才能爬得起来了。孙绍祖万想不到是因为迎春的事。
“哼!你倒长本事了!仗着自己有几分蛮力,居然动手打女人!”水溶知道孙绍祖是个憨人,也不和他兜圈子,直接挑明了话说。
孙绍祖再笨,也该想明白水溶是因何而来了。只是,没听说那娘们和上面这位有什么关系啊?
水溶也不理他,只说现有人将他虐妻一事告到了他那里。现女方坚决要求和离,否则决不善罢甘休。
孙绍祖本就是个喜新厌旧的,也早看烦了迎春那总是哭哭啼啼的脸。和离不和离的却并不在意,只是心痛那五千两银子。于是,啜喏着说:“那可是我花五千两银子买来的。”
水溶挑眉一笑:“孙指挥使还想要回那五千两银子?”这一笑外人看来也许是阳光灿烂,在孙绍祖看来却毛骨悚然。哪里还敢再提银子的事。只忙不迭地答应了。
水溶又明敲暗打了一番,得孙绍祖承诺:明一准将此事办妥。方才离开了军营。
伺水溶一走,孙绍祖立即骑马往城中平日里贾赦常去的赌场去了。哼!冤有头,债有主。这位爷咱得罪不起,咱找那正主去!
贾赦正输得心烦,看孙绍祖气势汹汹地来了。心里正寻摸着:也不知道谁又惹了这厮。看来原本想在这憨子身上淘腾点子银两是不成了。唉!今晚看来又白来了!
贾赦本不欲与孙绍祖打照面。谁知人家却径直往自己这边来了。正要开口,却被那孙绍祖径拽了衣领往一边去了。
“咳,咳,”贾赦本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哪里经得住那孙绍祖这一番揉搓,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就过去了。这会子在院子里被那蛮子放下才缓过一口气来。
“你这是从哪里触了霉头,却往我这里发泄来了。我可真找了个好女婿!”不提这茬则还罢了,一提这茬就立马在孙绍祖心头点起了一把熊熊烈火!
孙绍祖又一把上去擎起贾赦的衣领:“还我银子来!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孙子!”这会子那孙绍祖正在火头上,哪里还想得起那贾赦好歹是自己的岳父。尽管平素他也未把这个岳父放在心上。
贾赦被孙绍祖擎着领子,半晌说不出话来。直到那孙绍祖看贾赦被憋得面红耳赤,将要晕死过去。好歹才反应过来,将人放了下来。
贾赦这才有机会问问缘由。听得孙绍祖断断续续的总算是把事情说了个明白,贾赦也觉得纳闷。心下暗忖:难道是老太太着人找得水溶?一时间也想不明白。
孙绍祖本以为这事是贾赦做的。现下一看倒是冤枉了自己这位岳父。本欲饱揍一顿出出心里的怨气,到底顾忌着贾府的身份。又怕此时再生事端,那位只怕也饶不过自己。这浑人到底也有粗中有细的时候。
可心里这口冤枉气总难平。于是,孙绍祖只说和离之事他自会去办。可这人既然不是他的了,那银子就必须还了。
听了这话,贾赦哪里肯依。只说迎春那里自有他做主,断不许她和离。既然已嫁到孙家,自然生是孙家人,死是孙家鬼。
孙绍祖冷笑道:“如今已经晚了,这事已由不得你了!明日我就会将和离之事办好!你老人家还是尽早准备好银子吧!”说毕,还不等贾赦答话,便转身走了。只留贾赦一个人在那里发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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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嘴脸
第二日,孙绍祖也不敢耽搁。早起用过早饭后就去找了中间人,一并请人写好了和离书,与官府备案文书一起交给了迎春。至于嫁妆,早被孙绍祖赌得不剩什么。止得几件叉环,几件衣衫并几个跟着迎春一起陪嫁进来的丫环、婆子。
孙绍祖只留了一句:“那些都折抵了你爹欠的银子!”便甩手出了门。
司棋还欲上前与之理论,却被迎春拦了。迎春知道值钱点的东西只怕早被那浑人蹧践的差不多了。从鬼门关走了一回,还有什么看不开的?何况那点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
司棋想想也是,还是赶紧先离开这个狼窝吧。那些嫁妆虽然可惜,也比不过姑娘的性命啊。命若没了,要那些子劳什子又有什么用呢?
“还不快帮着你家姑娘收拾东西!在那里傻愣什么呢?”许是喜获新生吧,迎春此刻的心情无比的好。司棋微怔,自家姑娘这次大病后倒和换了个人似的。可是,这样的姑娘真的让人好喜欢!
司棋也同抱琴、侍书、入画一般是自小儿就指给姑娘们的。打小儿一起陪着姑娘长大,说没有感情那是骗人的!自家姑娘的性子司棋自是再清楚不过。两、三岁上就没了亲娘,虽有个哥哥,偏生又不是个亲的;大老爷又是那样的心性,不久又续了弦,就更加地不招人待见了。还是老太太看着心疼,接过这边府里将养,才算是过了几年快活日子。
许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吧,姑娘打小儿就不敢和人争什么,只一味地忍让着。司棋大那么几岁,心疼自家姑娘,便样样出头,事事逞强。指望着好歹能帮姑娘撑起一片天地,谁承想姑娘却索性有了依靠,愈发地诸事不管,整天只捧着个棋谱下功夫。
经此大劫,姑娘却象整个变了个人似的。模样儿虽然清减了不少,身体也还依然虚弱。但是,精神却好!嗯,有点儿神采奕奕,对!就是那个姑娘们常说的文皱皱的词――神采奕奕!这在自家姑娘身上那可是绝无仅有,千年等一回!
司棋的心也随着莫名的轻快起来了。随着迎春开始检点那并不丰厚的嫁妆。
可随着迎春一起嫁过来的几个婆子却并不安生,此时正聚在一起商议这事呢。那迎春的乳母仗着迎春是自个儿奶大的,迎春又是个懦弱的。平日里时不时地总想拿捏迎春几分。今日被这伙婆子们几句话一撺拨,又觉着自己比别人多些体面,再者就迎春那个软性儿。那奶娘觉得这事纵不成,也不能怎么样。因此,颠颠地跑来给迎春上课了。
“姑娘,这老话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姑爷虽然性子鲁莽些,姑娘也受了些委屈。可姑娘也不能就这么使小性儿和姑爷和离啊。哎哟哟,那和离,可是那么容易就说出口的?姑娘可曾想想老爷的脸面,贾府的脸面?”司棋听的生气,直欲一脚上去揣了这老不死的!
正想开口说话,却被迎春拦了。迎春也不再整理衣物,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径直往桌边的座椅上坐下,端了杯茶在唇边,方淡淡地道:“奶娘可是还有话说?”
那婆子见迎春这样,以为自己的话迎春听进去了。越发地得意,也不跪着了,径直站起来回话:“姑娘不知道啊,这和离啊,听着名虽比那休妻好些,在世人眼里却与那被夫家休弃不什么两样。想再找个这样的好人家,可是难喏。这女人哪,讲得是从一而终。啧啧,象姑娘这样的,没过门几天就要和离的,还真不多见!”说着,话里话外的,竟有些鄙夷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