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堰晟跟着蹲下,抓住她的两个手腕,沉默把她拥进怀里。
苏醉痛哭着挣扎,“为什么?我为什么要把她接到b市来?如果不来b市,她根本不可能认识陆可,不可能认识周越优,根本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我为什么总是这样自以为是,总是这么自作主张。如果我当时直接报警,如果我当时不去找周越优讲理,该多好。我是有多可笑?我竟然特意追过去和周越优讲道理,我竟然那么自信地以为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你知道吗?是我答应苏晨翻墙,你知道吗?她前一秒还在跟我开玩笑,下一秒她就浑身是血的躺在那儿了,魏堰晟,你知道吗?都是因为我!”从上次医院之后,苏醉就没再哭过,这一次是她撑到了极限,终于控制不住了。
魏堰晟紧紧抱着她,任她怎么挣扎都不放,“那是一件意外,那是意外,没有人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正是因为意外,才可怕。
因为整件事下来,苏醉连个可以去恨的人都找不到,她只能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到了自己头上。
过了几天,魏堰晟发现,苏醉彻底不说话了。
他开始时以为,苏醉是太悲伤,不想跟人说话,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的。因为他注意到,苏醉有时有话说,只是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正心累,见自己发不出声音,就不再开口了。
一直这样过了几天,魏堰晟觉得很不对劲,立刻带着她去医院查看。
医生经过一番诊断,面上逐渐凝重起来。
苏醉这才觉得害怕,无措地看着魏堰晟。
魏堰晟搂着她,问那医生,“怎么了?”
医生皱着眉头,看着苏醉问:“魏太太,我想问一下,你之前是不是有喉咙嘶哑疼痛的问题?”
苏醉点了点头。
“现在还疼吗?”
苏醉想说不疼了,张嘴没声音,只好改成摇头。
医生看向魏堰晟,“魏先生,魏太太之前确实有咽喉轻微受损,扁桃体发炎的现象。但这些都不严重,也不会造成说不出话,只会声音沙哑。我们查过了,魏太太的听力没有问题,肢体表达也没有问题,同时,咽喉也不存在问题。她现在这样的情况,到底问题出在哪儿,我们也不太能确定,还需要进一步的查一查,但很可能是失语症。”
“失语症?”
“是的。”对方说,“如果查出脑中语言功能不存在问题的话,极可能就是心因性失语症,主要是由于心理压力造成的,这种案例在国内比较少见。”
失语症?
这对苏醉简直是双重打击,她茫茫然地跟着魏堰晟回了家,然后就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
和镜子里的自己视线相对,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很失败。
她抓着自己的脖子,试着发出声音,竟然真的发不出来。
她之前没在意,也没当回事。
如今才发现,原来自己是真的说不了话了。而且越尝试,就越说不出来。
苏醉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魏堰晟没办法,叫下人过来把门撬开了。开了门,走进去,就见苏醉蜷成一团缩在床上。
他也不往里走了,抓着房门站着,冷冷地说:“苏醉,我知道苏晨的死对你打击有多大。不过,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你这辈子和我绑在一起了。我整天看着你这副样子,我也难受。如果你打算一直这样颓着,我可以陪着你一起颓。”
所以,魏堰晟接下里也不去上班了。
两个人就整天在家里窝着。
几家公司忽然没了头儿,简直乱成一锅粥。每天都有人跑过来问魏先生呢,魏先生呢?
管家很为难啊,“楼上睡觉呢,不见客。”
苏醉最后终于良心发现,意识到国不可一日无君,魏堰晟一直这样陪着她,外面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
她觉得自己已经对不起苏晨,不能再对不起魏堰晟了。
于是开始努力打起精神,偶尔也会往外走走。
只是,不管怎么努力,她还是说不出话。
魏堰晟已经让人把苏醉的所有的工作都暂停,并且让公司下了通告,除了失语的事,通告内容没有做任何隐瞒。直白地告诉大家,苏醉由于妹妹出事,伤心过度,需要时间进行调整,暂别演艺圈,停止一切工作,归期不定。
业内的人都表示,太可惜了。苏醉现在的事业走势正是最鼎盛的时候,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本来可以乘胜追击,现在暂别娱乐圈?她的活跃周期这么短,过段时间就算能回来,谁还认识她呀?
☆、第47章 我们回家吧
说不出话是怎样一种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被世界抛弃了一样。每当张开嘴,想要告诉别人自己的想法,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这种情况,对于苏醉这种内心背负着负能量的人来说,无疑是痛苦的。
理智和本能都在告诉她,她要好起来,她要快点好起来。
所以对于魏堰晟给她安排的治疗计划,她都非常积极地配合了。
可惜,效果是很让人失望的。
国内,此类案例本来就不多,对于它的治疗也没有个系统的方法。有人说,国外倒是有位资深老医生曾经前后接受过三次类似病例,并且都治愈成功,但这位老医生为人比较低调,也固执,他从不出诊,更不可能出国给人治病。不管对方多有势力,有多少钱,他都一视同仁。
魏堰晟带着苏醉,登门拜访,当面求助。
老医生确实是有一定功力的,不仅是心理学方面,对人性也自有他一番见解。他给苏醉做了一系列治疗计划。
所以,接下来需要一个长时间的治疗。
魏堰晟几乎是陪着苏醉在这里定居了,他每天靠着手机、电脑和秘书的手脚来办公。
苏醉的压力变得很大,她觉得自己变成了魏堰晟的累赘。
经过一番治疗,她的病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有所加重。
老医生扶着额头感慨,“天呐,你不能这样。你不能有这么大的心理压力,越是逼着自己说话,你就越是说不出来。”
这个道理苏醉怎么会不懂?
可是魏堰晟已经陪着她在这儿住了两个月了,他们不能在这样住下去了。
她觉得她可能再也走不出这个地方,可是,她不想让魏堰晟陪着缩在这个阴暗的角落里。
走在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苏醉很迷茫。
这条街,她每周都会和魏堰晟走上好几趟。他们从街的一头走到另一头,治疗结束,他们又会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去。可是即便如此,她依旧觉得这个地方是如此的陌生。
这个世界,都是如此的陌生。
明明她可以听到行人在说话,明明魏堰晟还牵着她的手,可她还是觉得自己像是被独自笼罩进了一个密闭的玻璃空间里。
她意识到,她恐怕是走不出这个困局了。
不知什么时候,她挣脱了魏堰晟的手。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碰到了人,她也不回头,也不道歉。
魏堰晟并不阻止她,只是一直跟在她身后。直到走到路口,见她要闯红灯,他才伸手把她拉回来。等红灯过了,他又放开她,让她继续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时间就这样悲悲凉凉的过着,像是没了希望,没了尽头。
魏堰晟有一次发现苏醉半夜醒来会坐在镜子前痛苦地抓脖子。她发不出声音,但她需要发泄,她只能对着自己的脖子又抓又掐。每一次脖子都会被她掐得又青又紫。
魏堰晟把她死命按进怀里。他现在已经不像最初那样,会尝试着去安慰她了。可以想象,屋子里一个人不说话,另一个也不说话,那情形得有多诡异?不过,魏堰晟搂苏醉的力度倒是一点没变,每次搂她都像是要把她塞进骨血里。他说:“反正我会一直陪着你。”
哪怕他的陪伴只会给她带来压力,只会令她越来越痛苦,魏堰晟也没半分撤离的意思。他本来就是这么霸道的一个人。
魏堰晟执着苏醉的手,在自己脖子上也抓了一把。
苏醉一惊,忙收回手,从他怀里挣开,惊恐地看着他。
魏堰晟淡淡地说:“我试试疼不疼。”他脖子上留下两道细红痕,不算很严重,但苏醉心疼得不得了。她手忙脚乱地去抚这两道红痕,又用脸贴上他的脖子,埋在他的颈间抽泣。
魏堰晟之后给苏醉修指甲,一只手一只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修。
修完了,苏醉从旁边拿了张白纸写:“我们回家吧?”
治疗到这个地步,却还没有进展,已经差不多进入死胡同了。老医生也觉得一直这样下去,恐怕也不是办法。
苏醉他们临行前,医生告诉魏堰晟,“你太太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要克服心理障碍,心理障碍其实并不一定需要催眠治疗,也可以自行克服,所以就需要你多陪陪她了。另外,如果你急着让她恢复也可以稍微刺激一下。一个惊喜,一个困境都有可能让她迅速恢复过来,但这种方法我不推荐。”
魏堰晟点头,“我知道,所以我只会用前者。”
苏醉回国后,又接受了一批国内医生的治疗,但依旧效果甚微。
过了段时间,她主动把宋小盛约了出来。她现在不能说话了,只能每天带着个超长待机的手机和一个小本子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