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爱终成伤 (弥月)

　　我妈没张口，估计是跟我爸一个意思。
　　“叔叔，医生说我的病是很有希望痊愈的，我和小米也一直在努力。”许曦城低头停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欠了小米很多，我希望今后加倍的补偿她，为我付出的一切。”
　　我爸没说话，只是直直盯着许曦城的脸，“你这病不会要命，可是说句难听的，有时候要了命，反而让留下的人轻松点。”
　　“爸。”我没想到我爸说话这么不客气，正想帮许曦城分辨两句，结果被我爸毫不留情的打断了。
　　“你别插嘴。”我爸瞪了我一眼，感觉有些生气，我立刻不敢说什么了。
　　许曦城深吸了一口气，“顾叔叔，我也算是你和阿姨看着长大的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也清楚，从前是我年纪轻不懂事，但是既然我决定了要娶小米，就会对她负责到底。”
　　“我知道我现在说这样的话，你们有顾虑，这是正常的，毕竟我这个病万一真的恶化了，变痴呆了，所有我身边的人都会受连累。”
　　“但是我会好的，顾叔叔，我真的可以好的，以前我是自暴自弃，不配合治疗，所以才进展缓慢，但是自从小米来到我身边之后，我真的改了很多，就算是为了她，我也不会再做什么蠢事了。”
　　“顾叔叔，请你们相信我，如果，如果我真的治不好，我也不会拖累任何人。”
　　说到最后，许曦城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了一分绝然，我眼圈微红，低下头使劲的忍着，不想让眼泪掉下来。
　　我爸妈许久都没说话，但是可以感觉到，他们也动容了，毕竟他们也是普通人，并不是铁石心肠，面对许曦城诚意拳拳的承诺，不可能完全没有感觉。
　　“爸，妈，我已经决定了，无论如何，我都会和许曦城在一起的，我也相信他会好的，他的病是外伤引起的，医生也说痊愈的希望很大。我已经这么大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希望你们能支持我。”我抬头看向爸妈，语气很坚定。
　　我爸皱了下眉头，轻轻叹了口气，起身进屋去了。
　　“小米，你真的想好了？”我妈没看许曦城，只是看着我。
　　“嗯。”我重重的点头。
　　“命啊。”我妈叹了口气，“你性格就这样，妈也知道，你既然决定了，我跟你爸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过的好就行。”
　　“谢谢妈。”我还是没忍住，眼泪掉了下来。
　　“先别急着谢，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将来曦城的病，到了没办法治的地步，你就做好心理准备，伺候他一辈子。”我妈说完，瞥了一眼许曦城。
　　“阿姨，真有那么一天，你们就把小米领回来，我爸不会阻拦的。”许曦城立刻接话。
　　“曦城！”我有点儿生气，我是那样的人吗？
　　“小米，反正你相信我会好的，是不是？”许曦城朝我微微一笑。
　　我愣了一下，马上点头，“嗯，你会好的。”
　　“所以我们只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只要事情不到那一步，不就好了么？”许曦城握住我的手，“我已经让我爸帮我联系医院了，我会尽快住院治疗，争取早日康复。”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反握住许曦城的手，用力点点头。无论我们即将面对何种难关，我也一定会陪他走下去。
　　
　　

　　☆、152 起起落落


　　我和许曦城没有在我家逗留很久，第二天就返程了，许叔叔已经联系好了医院，我挺惊讶他动作这么快，后来许叔叔才告诉我，他其实早就在留意这些了，只是许曦城一直不愿意配合治疗，才从来没提过。
　　我收拾了行李，陪许曦城一起赴上海治疗，我们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甚至在医院附近租了房子，许曦城一天不好，我们就一天不回去。
　　许曦城的各项检查就坐了整整三天，我非常忐忑，之前我在网上查过关于脑神经萎缩到底能不能治好的问题，但是大都很不乐观，说是这病只能延缓不能根治。但是我觉得医生还是更权威一点儿，所以我特别急切的想知道检查结果。
　　倒是许曦城这时候显得比较淡定，反而来安慰我，让我放松些，反正现在情况已经这样了，再坏也不会更坏。
　　“病人是外伤性脑萎缩，虽然已经是中期，治疗会持续一段时间，不过康复状况还算乐观。”医生的话让我深深舒了口气，还算乐观，那就好。
　　“但是治疗即便完成，也很有可能留下后遗症，比如头痛，这要视治疗情况而异。”我觉得已经很好了，头痛，比起思维混乱来说，简直是小的可以忽略不计的病了。
　　其实当初许曦城被救出之后，已经进行过颅脑手术，如果不是许曦城的不配合，让他的病情恢复异常缓慢，甚至还时有恶化，说不定这时候，他都已经痊愈了。
　　许曦城正式开始住院，每天输液的时间甚至超过十个小时，我按照医生的交代，严格的制定了食谱，一日三餐亲手做了，送到病房喂给他吃。
　　为了给他解闷，我去买了全套的《圣斗士星矢》，在病房里陪他一起看，有时候许曦城会主动要求我陪他一起梳理脑袋里那些混乱的记忆，可以看得出，和以前相比，他实在是积极多了。
　　我们在病房里渡过了中秋节，圣诞节，元旦节，尽管只有两个人，尽管是在消毒水味浓重的医院病房里，我无怨无悔。
　　许曦城显示出了超一般的耐心，非常积极的配合医生的所有治疗手段，输液的时间在慢慢的减少，配合了些许高压氧和高轻度的康复训练治疗，在一个疗程三个月的治疗结束之后，医生表示许曦城恢复的非常好。
　　我立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爸妈，我知道他们一直都在担心许曦城的病情，爸妈听到之后明显松了一口气，叮嘱我说，许曦城现在用药量很大，西药伤肾，让我做些益气补肾和消毒的东西给许曦城吃。
　　我满口答应，高兴的直想哭，我就说许曦城能好的，一定能好的。
　　除夕那天，许曦城没住在医院，而是跟我回了我在医院租住的房子，我们俩开开心心的包了顿饺子吃。
　　春分那天，许曦城结束了第二个疗程了治疗，这时候他已经恢复的非常明显了，比如他现在用键盘已经非常熟练，我以前以为是他长时间不用才显得生疏，殊不知其实是他的病造成的。而且他的思维也比从前清晰了许多，在这半年之中，一次都没有再突发短暂记忆丧失。
　　医生说再坚持一个疗程，许曦城很有可能康复，所有人都沉浸在极度的喜悦当中，然而就在这时候，我突然接到了齐烨的电话，她说许叔叔住院了，脑溢血需要手术，但是许叔叔年纪大了，手术风险很大，说不定上了手术台，就下不来了。
　　许曦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咬破嘴唇，我们当即决定马上回家。
　　“曦城，你放心，许叔叔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我一路上都在安慰许曦城，看得出他非常担心，甚至有些焦躁，这对他的病情恢复非常不好，但是我也没办法，只能竭力的安抚许曦城的情绪。
　　我们从机场出来，没有回家，直奔医院，半年不见，许叔叔感觉又老了好多，其实也难怪，他六十多岁了，虽然也很注意保养，但是毕竟年纪摆在那，唯一的儿子又病着，他承受的压力，肯定不比许曦城小。
　　我以为许曦城会很激动，却没料到，见到许叔叔之后，许曦城反而平静了下来。
　　“曦城，如果爸没抗过这关，你就把厂子什么的都卖了，那些钱足够你们舒坦的过完这辈子了。”许叔叔感觉像在交代遗言，不过他脸上看不出一点儿难过，反而像是放下了什么负担似的，面带微笑。
　　许曦城看着许叔叔摇了摇头，“不需要，如果你抗不过来，我就把你的工厂一把全火烧了。”
　　我心里一惊，没想到许曦城居然能用这样淡然的语气，说出这么狠的话来。我以为许叔叔会不高兴，没想到许叔叔反而大笑起来，“你老子一辈子就苦了那么点儿东西，可不能让你这么糟蹋了。”
　　许曦城也笑了一下，“那你得好好的过了这关，我也能安心回去接受最后一个疗程的治疗，等我完全好了，你再把家业交到我手里也不迟。”
　　许叔叔伸手拍了拍许曦城的肩膀，“好儿子。”
　　“叔叔，我和曦城这次回来也是打算先把结婚证领了，您可得好好养病，年底还指望您给我们操办婚礼呢。”我也笑嘻嘻的看着许叔叔。
　　“还没看到孙子，我也舍不得这么走了。”许叔叔的眼神里闪出些许光彩，“让我这把老骨头再坚持几年吧。”
　　“你真是的，你爸爸做手术之前，也不知道说点儿好听的话。”和许曦城出去吃饭的时候，我一脸嗔怪的看着他。
　　“如果一个人没有牵挂了，觉得活不活着已经无所谓了，那才该担心。”许曦城微笑着看我，“我爸还有这么多要挂心的事，他会挺过去的。”
　　许叔叔下午进了手术室，虽然出来的时候直接被推进了重症监护病房，好在第二天就被转出来了。
　　许叔叔暂时还没法说话，神智并不清楚，嗓子里偶尔发出些呜哩乌拉的声音，很低很轻，我看着觉得心酸，许叔叔哪怕在商场纵横意气风发，老了终究是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