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仁兄不慌不忙,后脚踏出公司大门,前脚带着早已准备好的劳动合同、工资条、考勤纪录及其他文件,到劳动局通过仲裁拿到了补偿。八万多中有一部分是没有付的加班工资,包括法定假日的三倍工资;一部分是两个月后依法自动转为正式员工,公司没有提前30天通知离职,需要给付一个月的工资作为补偿;还有一部分则是未缴养老保险的补偿。
霸道老板的公司名义上为了员工少交个人所得税,给到员工手上的劳动合同和工资条都是阴阳两份;考勤纪录是电子的,员工没办法拿到。由于证据不全,被辞的员工即使申请仲裁也没办法得到合理补偿,而且大部分人担心把事情闹大影响以后的就业,多半自认倒霉。公司倒是头一回遇到厉害角色,一时大意没有认真应对,竟然账上被划去赔偿款,到了此人手上。
所谓出来混,早晚有一天要还……然而法律就是法律,不管解聘得是否公正,它只看证据,谁的证据充足谁的说话声音响。公司在头一次正确地踢走一个人后,反而付出了大笔赔偿金。
想到这里,吴明心情好转许多。入行许久以来,令他真正愤怒的事不少,但这种被“人质”绑架的心情,实在不好受。他紧紧握住方向盘,没办法,要想让自己的声音让别人听得到,必须让自己的声音更响。而现在的社会,对他来说,达到的途径是必须更成功。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饮,既然擅长做律师,就要把律师的本职做到更精、更强。
“有没有问过原告的邻居,他家孩子是否真的在学钢琴,是否真的有成为钢琴家的可能?”
“原告是否真的请了假去陪孩子?这些只要问他工作的单位就能得到正确的信息。”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孩子受的伤真的是小朋友们打闹造成的吗?”
金小田被吴明问得抬不起头,吴明并没在意她,把车开向另一条路。
“不是这条路,走错了。”金小田提醒他。
“我们先去找一位骨科专家。”吴明说。
“不是已经定了十级伤残?”金小田不解地问。
“多问问专家也好,说不定他们有不同意见。”吴明坚持。
从专家家里出来,金小田微微有点失落,她刚才真的很希望能有不同结论,比如是陈旧性创伤之类。可惜不是。
吴明显然也有些失望,默不做声大步走在前面,任雨丝打湿头发和身上的衣服。
金小田加快步伐追上去,两人合用一把伞,帮他遮挡住雨水。
“下一个,邻居。”吴明说。
在邻居那他们得到一些收获,这孩子虽然在父母的要求下学习钢琴,但不能体谅父母望子成龙的心情,过去的大半年多次发生争吵。孩子毕竟还小,有次竟然故意把一大瓶可乐倒在钢琴上,他父母愤怒之下狠狠揍了他。那次据说打得很重,有两个多月没练琴,好像伤到了手。
“具体情况最好去问他的钢琴老师。”邻居笑着说,“最近我们耳根清净,否则这个时候要开始练琴了。他家双职工,每晚吃过晚饭已经近八点。八点多开始练琴,九点多才收工。大家是邻居,上次我跟他家提了下,希望九点以后别练。他家说了许多苦衷,也不容易。”
“他们家学琴的地方是?”金小田问。
“我想想,好像是什么中心?”
吴明在手机GPS上开展搜索,附近是有家文化中心,那里有音乐培训班。他把名字报出来,邻居高兴地说,“对对,是那里。”
“现在?应该都下班了。”金小田不确定地说,
“去试试。”
他们运气还不错,虽然文化中心的灯关了,但最后一个离开的人正在锁门。
“原文斌?我知道,我们这的学生。”
“对,挺调皮的孩子,有次弄坏了家里的钢琴,他父亲用钢尺打他,不小心打伤了他的手。”
“我们中心的宗旨,孩子们学音乐并不是一定要成为什么家,而是让他们从小懂得欣赏音乐的美。没关系,即使受过伤,也不影响他做音乐爱好者。”
回到车上,不用吴明说,金小田也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我明天再去找是谁在照顾孩子,下午把答辩状写出来。”
第二天中午,金小田兴冲冲地打电话告诉吴明,“孩子一直由他的祖父母在照顾,又可以省下不少误工费。”
吴明听了一笑,“我这边也有一条信息,我们可以反诉。事发第二天,家长闹到幼儿园时,园方为了息事宁人,给了他们六千元,还签了书面协议。协议符合民事法律行为的要件,具有法律效力,应该认定为合同。所以这件事应该由合同法来处理,既然园方履行了协议约定的补偿义务,双方的民事权利义务关系已经终止。原告获得补偿后出尔反尔,违反民法的诚信原则,违反《合同法》第八条规定,起诉是滥用诉权。”
对对对,金小田连声称是-虽然,她在心里说,吴明你这个奸诈的大状。
“下午你在办公室吗?”金小田问,“我只要半小时就能完成答辩状,打出来给你过目。”
吴明顿了顿,“下午我有事要出去,你还是发我邮箱。”
他走出自己的小办公室,想了想,还是回进去关了里面的灯。算了,在还没足够强大前还是能省一分是一分。
“吴律师,有人指名请你……”正在接电话的前台连忙叫住往外走的他。
吴明拿过电话,“对,我是吴明,您哪位?”他用前台递过来的纸和笔,迅速写下对方的姓名、联系电话,“今天下午我不在。明天上午,……八点,我在办公室等你。好,到时见。”
“吴律师,又去那里?”前台问,“他们到底打不打官司?”
谁知道,吴明不知道,但客户总是对的,即使只是潜在的客户。
他匆匆走出事务所,这是一个晴天,迎面吹来的风带了淡淡桂花香。
不错,很好的一天,他发动车子,驶向前方。
☆、第二十七章
东江路的乱花是一家针对文艺青年口味的咖啡馆,暖色调的灯光,有面墙横七倒八贴满即时贴,上面写着各种心情。不过金小田和丁维娜常来的原因不是爱好这个调调,而是老板是丁维娜的同学,丁维娜为支持朋友创业,投资了一笔钱在内,占实收资本的三分之一。平时她俩有什么需要坐下来谈的事宜,也会肥水不流外人田,拉到乱花以照顾自家人的生意。
金小田到的时候,黎正在乱花已经等了好一会。她坐下来连忙道歉,黎正哪会跟她生气,心疼还来不及,都近晚上八点,忙于加班的金小田晚饭还没吃。两人各说各的,服务生特有眼力地给金小田上了她爱吃的牛肉芝士可颂和热巧克力。
刚从烤箱拿出来的可颂香喷喷的,金小田顾不上跟黎正客气,从包里拿出装承兑汇票的信封放在他面前,“你看着,我先填饱肚子。”
黎正没急于打开信封。他用纸巾抹了下桌面,再铺了两层纸巾,这才小心翼翼地拿出承兑汇票。这张票面为五万的承兑汇票经过了十几次背书转让,粘接在后面的单据折了又折,完全打开时是长长的一条。问题出在居中的一张粘单,上面的骑缝章不够清晰,因此被银行退票了。
“找盖骑缝章的公司出个证明就行。”黎正小心翼翼把承兑收起来,“律师费还能付承兑?”
有什么办法,市场不景气,金小田郁闷地说,“人家公司说了,承兑也是钱,只要市场上能流通就行。”事务所主要支出是各项费用,房东不肯收承兑,工资不能付承兑,所以会计收到承兑后收在保险箱里,到期才去银行办手续兑现。这张承兑是事务所一个律师半年前收到的,现在那位律师已离开事务所,会计很干脆地把活推给金小田-金小田是律师们的助手,收款的事情应该由她来做。
黎正拿过便笺条,给金小田写了张收条,“承兑我拿走,打好证明再还你。”有些公司收到承兑后嫌背书麻烦,干脆不背书直接转手给人,打证明时会比较麻烦。黎正做了检查后,发现这张承兑明显背书不连续,还是地方上的小商业银行出的,阻力更大,性急的金小田准会被那些推三阻四的人气得直跳,还是他来做吧。
金小田松了口气,“谢谢。”
“我也有事想拜托你。”黎正说,“我们分理处的小邓,她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她想找你咨询。她吞吞吐吐的,应该有什么事,但不方便在公开场合说。这是她的电话,你有空的时候可以打给她吗?”
金小田把号码记到手机里,“我明天早上打给她。”
说完公事,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忍不住同时笑了起来,也同时冒出个念头:别人是怎么谈恋爱的?
“你最近好像很忙?”黎正含蓄地问。
“是啊。”金小田不知道如何用言语表达,自从独立接案后,不管结果如何,工作像是踏入一个新的阶段,战战兢兢,但变得有意思了。她总结了一下,“既然别人信任我,委托我,必须全力以赴替别人解决问题。”
“有没有想过搬到城里?我家楼上还有套房子空着,我妈说欢迎你过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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