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田努力抛开这种无能为力的沮丧,“都是朋友,我没有对谁有特别的好感。”她用指头轻敲桌面,“别转移话题,我问你,是不是学生的家事,让你想到阿姨和姨父了?”
丁维娜的妈和金小田的妈是亲姐妹。在熬过最艰难的创业阶段后,丁维娜的父母有了第一桶金,先是开了家小加工厂,慢慢做大,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多。然后丁维娜的父亲和一位女同行有了共同语言,去外地进货时两人相携出入。在丁维娜的母亲提出抗议后,那两位宣称彼此只是单纯的知己,生意难做,需要有人懂得。
丁维娜的妈既然起了疑心,绝不是三言两语能打发的,盯紧人,查通话纪录,甚至跟踪丈夫。这下轮到丁维娜的爸大为抗议,说家庭变成了监狱,老婆是看监狱的,不给人自由呼吸的空间。两人从口头争论变为大打出手,都是干过重活累活的人,动起手来谁也不输谁。
有一天终于被女方逮到男方去第三者家的时候,上前拍门,里面的就是不开门,外面的又踢又踹。邻居看不下去报了警,清官难断家务事,警察也没办法分开打成一团的三个男女,丁维娜被母亲叫到派出所相帮吵架。
关键时刻还是娘家人出马。金大鑫和妻子,一个举着扁担,*地把连襟揍得屁滚尿流。觅野食的被推进柴房,不认错不准出来-必须得说,农业劳动力的武力值大大胜过手工业者,扁担的说服力很大。另一个,拉着妹妹的公婆,以及妹妹,苦口婆心,从家庭破裂带来的危害谈到夫妻应有的相处之道。也许是第三者有一个在吃官司的丈夫吓住了两老,也许做妈的看在女儿面上,反正最后一致同意:人的一生长着呢,难免犯错,以和为贵,一家子还是齐心协力挽救开小差朋友。
婚姻是勉强维系住了,但镜子破了难免有痕,两夫妻摔摔打打的小摩擦不断。在两老先后离世后,男的交了一帮生意上的朋友,晚上多半在哪个宾馆开了房间搓麻将;女的交了一帮同样处境的女性朋友,晚上多半在哪个朋友的家里搓麻将。两人谁也不敢放弃对工厂管理的参与,生怕对方在自己背后捅一刀,白天低头不见抬头见,晚上虽然做的都是砌长城工程,但施工地点不同。各自玩到半夜,各自回自己的房子睡觉。这也是有钱的好处,两人在城里有几处房产。
丁维娜夹在当中,前几年不时被父母抱怨,“要不是为了你,我们何必忍。”要不就是被逼问,“我们要分手,你到底跟哪个?”好不容易到初中毕业有机会可以离开家,她不管阿姨姨父的反对,固执地考进幼师,从此有了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去处。
面对金小田关心的目光,丁维娜不得不承认,“是的。”两个人既然已经不想再在一起,何必勉强,吵吵闹闹的家庭给孩子带来的坏影响,未必比离婚家庭少。
金小田看是看出来了,但对如何安慰却有点手足无措,来来回回只有两句,“都过去了,我们长大了,我就是你亲妹妹。”
那倒是,丁维娜一直觉得在阿姨家才自在。她白了金小田一眼,“这时候承认你才是妹妹了?”两人只差三个多月,无论家里还是外面金小田从来是姐姐的姿态,护着外形瘦小的她。
两人说说笑笑,把刚才的沉闷一扫而光,金小田的手机响了。
她接起来,对方是个试试探探的声音,“金小田律师吗?”
金小田不知道她是谁,客气地说,“我是。您哪位?”
对方干笑了一声,“也许你不记得我了。我是管理区计生办的小汪,那天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是谁,以为是想超生的外地人,所以态度有点差。你知道,我们做计生工作的任务艰巨,做不到讨人喜欢,经常要面对一些指责,还是需要大家能够理解并支持。”
金小田把手机拉远一点,这是什么意思,道歉吗?怎么像指责?让人听了火又要冒出来。她直截了当打断对方,“你有事找我?”
对方又干笑了一声,“没事,只是说声对不起。”
“我听到了。不用你道歉,关键是你到现在仍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如果去的是外地人,你就可以用这种态度对他吗?不要把自己太当回事,按照规定办事没人会怪你。我们讨厌的是明明有规定,你却拿腔捏调,不履行自己的职责。……”
金小田长篇大论,也不管丁维娜对她直使眼色,完了对方才插进一句嘴,“那么金律师,你能不能跟我们镇长说起一声,说你和我是一场误会。”
……
说了半天,原来对牛弹琴,对方只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打电话来道歉。金小田张口结舌,丁维娜“噗”地笑出声。
“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投诉你。”金小田当时是很气,但事后也只是把表格给了自己老娘,让她托人去盖章。
“行行行,不管有没有投诉,反正麻烦你跟镇长说一声。”
“有些人是意识不到自身问题的。”丁维娜笑眯眯地说,“不过金老师教训了她半天,算是出了气?”
“哪里。”金小田郁闷地说,“我才不会针对某个人。”只是讨厌她们的这种态度。金小田也不喜欢从上而下的压制,最好……每个人能自觉,遵守该有的社会规范、道德规范。
“那还要法律干什么?正因为做不到自觉,才需要用条文把最基础的行为要求定下来。至于更高层次的,没办法,只能寄希望给社会,仓禀实则知礼节。”丁维娜难得地掉了一句文。
“不对。不是这样,贫穷不是理由。”又到金小田最厌恶的弱者正义。
她还没来得及驳斥,黎正和李周来了,站在门口东张西望。金小田赶紧探出半身,扬手挥了挥,“黎正,这里。”
这是分理处做完全面整理后的第一天开门营业,对李周的下放到网点、黎正的退下来做柜员,同事间免不了议论纷纷。但才出事没多久,所有人都不敢过分放肆,只在背后轻声嘀咕,但仍被黎正听到了。于是他邀请李周一起晚饭,也算是对李周的支持。有时候,一个人难熬的事,两个人一起承担会好点。
从前面对的是VIP客户,现在是鸡零狗碎的散户,一天下来腿酸嘴皮子也酸,心里没落差是不可能的。但李周尽量控制情绪,有多少人等着看他的好戏,一定要沉住气,免得白白娱乐别人。
几天里,柜员也有所调动,除了黄丽花还在原地,其他人员跟别的分理处对调了。至于黄丽花,虽然她提出了调动请求,但被退回来了,行里的人事找她谈话,让她这个老年资柜员坚持在原分理处工作,以老带新。黄丽花的心目中,黎正和李周学历高怎么样,有背景怎么样,职位高又怎么样,先入山门为大,她资历比他们深,就是资格指点他们。所以她没起疑心,以为她真的是行里需要的干活人,还跟人事抱怨了几句自己的劳苦命,“现在的小青年啊……”谁知转身她的话被人事出卖给了李周,毕竟李周年轻有为,在关键时刻给他透点风,让他可以更好开展工作,说不定以后能收到相应的回报。
怎么有人能没心没肺到这种地步,金小田被黄丽花的泰然自若给气着了。
丁维娜看不过,“黎正不肯说你逼着他说,他说了你又生气,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金小田嘟囔,“我又不是气他。”
“这世上可气可笑的事多得很,你见得太少。”李周说。
也许是吧,金小田自我检讨,老爹常说对她保护得太好,以至于没一点城府。虽然是已经工作的人,但她头顶悬着考试的巨剑,对其他的事没有时间和心情去过多了解,现在钻出了壳,将来会接触得越来越多。谁让她是一名律师,这职业就是和人心的黑暗打交道。
算不算职业伤害?金小田摸摸下巴,突然觉得能理解吴明的臭脸了。
☆、第十六章
一般来说,一件事最难的部分在开端。再找不着头绪的工作任务,一旦开始做,最后不管好坏都能有个结果。对于自己接的离婚案,金小田认真地做了相关调查和取证,然后找当事人出来碰一次头。
“有没有可能是误会?”金小田把男方林浩宇的通话纪录摊到崔怡面前。只要人做过,总会留下痕迹,“找不到疑点。”
“你怎么弄到的?”崔怡翻看放在面前的一叠清单,除了原始单证外金小田还做了张汇总表,把号码的持有人做了分类,“家人”、“同事”、“朋友”、“其他”。崔怡没有林浩宇的密码,从手机到网络类的任何一种通信工具。上次她告诉金律师时,金律师听完后是一付“我忍”的表情,没想到转头居然搞到了。
“律师有一些自己的办法。”金小田假惺惺地装神秘,其实是她走了小后门。上次和经侦大队合作后,他们对她印象颇好,所以私下帮了她这个忙。没办法,金小田既不懂如何黑进别人的手机或电脑,头脑也没聪明到能算出别人设的密码,除了靠人际关系外,她想不到其他办法。
不过这个绝不能拿到台面上说,金小田也只能推到律师的职业上。好在有广大电视剧做宣传,大家更愿意相信生活其实可以不那么平凡,至少崔怡信了。
相似小说推荐
-
落子无悔 (云初情) 2015-01-15完结因为一张被剽窃的建筑大赛作品,大学刚毕业的何箴箴从简子颐那里得到一笔钱和一份人人羡慕的工...
-
壕,请别和我做朋友 (忆锦) 2015-01-22完结假如你是被这个高冷的题目吸引进来,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因为本文还预备有另外更贴切的名字:《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