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脚踩上了我的脸/跌倒在男厕所门口 (四十二吨)

　　她昨天迷迷糊糊中忘了拿钥匙和门卡，站在楼下打了差不多女人十年内能来的大姨妈次数个电话，那边才传来风离一声有点模糊的“小倩”。
　　李风离用手机给她开了大门，又解锁了电梯，她才总算在八点钟的时候爬上去，将桃罐头盛在玻璃碗里，粥装进白瓷碗，伺候半身不遂残疾人似的端到他床头。
　　床上人的脸色好了点，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自责道：“站了多久？冷不冷？”
　　叶小倩侧身躲了躲，淡淡说：“起来吃东西。”
　　风离看了看碗里形状齐整的桃子，脸颊上竟挤出一条长酒窝，没说话，将一碗桃子都吃了。吃了桃子的风离觉得自己天下无敌，死活不去吃粥，被叶小倩以武力相挟后才勉强吃了两口，又抬起一双略红的凤眼眨巴眨巴：“你吃了吗？”
　　叶小倩看了眼边上桶里还剩的半碗，胃里一阵翻腾，扶着墙说:“吃过了。”
　　风离这才毫不怀疑地、和要他命似的皱眉把一碗粥都喝了。
　　叶小倩伺候完李风离大少爷，才收拾了东西要走，刚推了门，听见风离在身后说：“浴室柜子里有新浴巾，你去冲个澡吧。”
　　叶小倩转身，见他单手撑在床上，瘦削的下巴上冒出了点青胡茬。他认真地说：“昨晚没回家？”
　　叶小倩简单地答了一声，关了门，径直走去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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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的时候萧萧晃到了三十二层，看着对着电脑屏幕发呆的叶小倩，八卦道：“小倩，我看新闻了，谢先生这次麻烦好像不小啊。现在我们层的人都在谈这事，一上网全是相关新闻，听说有几个艺人还站出来证明，说谢影帝和四合会的花太太确实交往过密。好像今早几十个记者在他公寓外堵着来着。你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叶小倩盯着屏幕又看了一阵子，才抬头木讷说：“没有。”
　　萧萧本来还想继续八卦，瞧见她脸色，讪讪闭了嘴，没闭一会又张开：“小倩，走，咱们中午出去吃。”
　　叶小倩有骨气地摇摇头：“我不饿……”
　　萧萧：“你连说这三个字的力气都没有，让我怎么相信？”
　　叶小倩：……
　　裴晴明一边给她们俩拆餐具，一边看隔壁桌一对老夫妇：“我前几次来，服务员告诉我，隔壁桌的是老顾客了，从很多年前小饭馆刚开业，夫妇俩就经常过来。每次都打包一两个菜带走，数十年如一日从未间断，我听了很受触动……”
　　叶小倩仍旧木讷讷的，萧萧一脸感动地接话：“是啊，没想到一对老夫妇能相濡以沫恩爱几十年，竟然还是不会做饭。”
　　裴晴明一拍桌子，给她一个“你说得太对了”的眼神，俩人转头一看叶小倩，她已经低头默默将一碗饭扒完了。
　　裴晴明瞅了一眼萧萧，小声商量：“咱换一个？”
　　萧萧点头，略一酝酿，开始说：“我有个好朋友，前几天找了个男朋友，她妈开始可反对了，说‘妈不是说你，你看你找那个对象，长那么丑，话也说不明白，我要是和别人说这是我女婿我都觉得丢人。’，我朋友特老实，觉得她妈说得也有道理，但最后还是替她男朋友说了句‘妈，他家有十几个亿。’，结果，她妈叹了口气，‘当然了，人也没必要活得那么虚荣，为什么非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呢？更何况爱情本来就是盲目的，妈支持你！’。”
　　这次是裴晴明捧场：“要是换成我妈，估计就要说‘什么？你找了个男朋友？你知道男人和男人是不能生孩子的吗？我怎么生出你这么蠢的儿子？’”
　　俩人把春节晚会量的相声都扯完了，才发现叶小倩正木讷地盯着墙上的电视发呆。
　　著名相声演员裴晴明和他的搭档萧萧一个抬头一个转头，看见大电视上一堆人，人群里工作人员正忙不迭地擦画面中间一人休闲西装上的泥，那人墨镜搭在鼻梁上，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双桃花眼很是平静。
　　萧萧“嗷”了一声：“我去，这是什么群众，不是应该扔鸡蛋和西红柿的嘛？怎么还有扔泥巴的，也太不专业了。”
　　裴晴明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这你就不懂了，你知道现在鸡蛋和西红柿多少钱一斤？连狗屎都要钱，除了泥巴还有什么扔的起？”
　　叶小倩默默站起来，抽出一张二十的：“晴明，萧萧，我先回去上班了。”
　　她走后，裴晴明和萧萧看着电视上被一群保镖围着走进大楼的谢卿，有此起彼伏的画外音响起“谢卿退出演艺界！”“伤风败俗！伤风败俗！她年纪都可以做你妈了，你敢拍着良心说这是真爱？”“演艺圈之耻！”。
　　半晌，裴晴明掰断了根方便筷子，不屑地说：“很多人发现自己在钱、权、女人问题上比不过别人，于是开始试着在道德和人生境界上做文章。”
　　萧萧似懂非懂地跟着点了点头，有点担心地说：“小倩她……”
　　裴晴明把掰断的筷子又摆回去：“小倩是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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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刻，聪明人叶小倩正坐在电脑前一边揪头发一边在脑子里想算法，她揪得实在太过猛烈，导致边上以Vertu男为首的几个工程师看得心惊胆战，直到Connie沉着一张脸走过来，厉声对叶小倩教育道：“办公室里严禁搔首弄姿。”
　　快把自己搔成秃顶的叶小倩老老实实停了手，只听Connie又用周围人都听得见的音量说：“还有五天，三个工作日，希望你不是只是说大话。”说完，又看了眼边上的Vertu男，“我听说她目前为止，还一行都没写？每天只是看？”
　　Vertu男有点讪讪，叶小倩诚实地说了句“是”，就不再说话。
　　Connie冷笑着环顾一圈，扔了句“祝你好运”，留下满地瑟瑟发抖的凡人，仰着天鹅一般的脖颈走了。
　　Vertu男边上的眼镜男做了个从地上爬起来的动作，两人一起转头去看叶小倩，撇了撇嘴，脸上有点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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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周日的时候，叶小倩的人已经迅速瘦成了一把柴禾，还是被劈过的那种。这一个星期来她几乎没阖眼，困了就在桌子上趴一会，早晚要给两个卧床的男人送饭，风离那个讲究人每天晚上又吵吵着要洗澡，叶小倩怕真看见“年轻有为CEO被发现死在自家浴缸，嫌疑人是前女友”这类新闻，每天要等在门外确定他手脚健全地出来了才能走。
　　某一天临走前，正老老实实擦头发的风离一把将她拉住：“邓春花逼你了？”
　　叶小倩摇摇头，风离也不惊讶，只是沉思了一会：“我想也是，除了你自己，谁也逼不了你。”叶小倩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半天才听他又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帮你。我以为你想来上班。”
　　叶小倩没说什么，其实按照她现在的状态，也实在说不出什么，她睁眼闭眼眼前都是无边无际的算法和构架，处理其他事件的大脑部分已经歇业。
　　风离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还在气自己善用职权这事，眼神不禁黯了黯，悄悄咬了咬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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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日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叶小倩啃了一口手边的面包，划掉纸上一排又一排密密麻麻的功能名称中的一个，她数了数，还有大概十几个小功能要写，写完以后整合在一起，如果运气好的话，明早前可以完成。
　　科学家证明，当人持续工作十几个小时以后，大脑的功率就会直线下降。叶小倩曾经是个天才，但这中间横了六年的时光，六年中外界的科技在进步，每个人都在进步，只有她不但没有赶上，反而倒退了不少。
　　这一个月来，她紧赶慢赶，总算把原来的捡回来一些，又跟上了一部分，但天才总归也不过是人，能做到现在这样，她已经尽力了。
　　凌晨五点的时候，整合后的程序一直出现问题，她调试到第二十三遍时，终于因为长时间作业而摔了手边的水杯。
　　此时的叶小倩绝对对得起自暴自弃这个词，单看她的形象，头发干枯嘴唇干裂，一张脸白得和厕所纸似的，上面两只眼睛大得吓人，加上深陷的眼窝，保证见一个吓一个，见两个吓一双，不死不要钱。
　　她摔了水杯以后站起来，随手开了公司墙上的电视，凌晨五点也没什么节目，她机械地换台，最后停在娱乐报道回放上。
　　入眼的是带着各电视台标志的话筒，每一支话筒就好像一把枪，枪口都对着仍旧一身亮瞎人眼打扮的谢卿。
　　记者七嘴八舌地问：“谢先生，传言您将退出娱乐圈？”“谢先生，有人目击您事出当夜在酒吧买醉，是不是因为和花太太关系暴露自觉无颜面对群众？”“谢先生，听说您最近和影后安安走得很近？是为了欲盖弥彰吗？”“谢先生，对于十名当红艺人联名声讨您，您怎么看？”“谢先生，听说昨天有几个女影迷怀揣西瓜刀堵在您车外，要和您同归于尽，是真的吗？”
　　话筒对面的谢卿有些无聊地看了看这些人：“我喝酒是因为心情不好。别的……”他掏出眼镜戴上，“你们尽管发挥想象力，这种程度的风浪，还掀不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