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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荡的爱 [金推] (乔维安)


  我的全副心思,都光顾着看一个中国男人,看得心碎欲绝,一个美国警察在我车窗外,贴违规停车的罚单。
  我开了车窗,将罚单取下。
  警察看了我一眼,也许我的神色太过绝望,他问:“有需要帮助吗,女士?”
  我摇摇头,稳住心神,将车驶走。
  我夜里打电话回去问斯爽。
  语调竟然很平静。
  斯爽竟然有点喜悦,跟我说:“是啊,突然就说怀孕了,而且已经六个多月,上次我结婚都还看不出来,大哥真是深藏不露,大概会奉子成婚。”
  我一时竟然不知道说点什么。
  斯爽只好自己说:“爸爸已经见过了,也没说什么。大哥的事情,他一向做不了主。”
  斯爽转移了话题说:“爸爸最近在重新修改遗嘱,妈妈有点慌,想劝定中回来。”
  又过了一个星期,国内的网站终于看到报道。
  媒体报道他和近年来一直相伴左右的女郎最近过从慎密,看来是好事将近,就等着宣布婚讯了。
  斯定中的脚步声在外面响起。
  我抬手关闭了网页。
  斯定中走进来,将一张照片放在我的书桌上。
  我看了一眼,同一家酒店大堂,同一间咖啡馆,是我跟斯成一前一后出入的照片。
  那一瞬间,竟然觉得心如刀割。
  斯定中笑嘻嘻地说:“你说,我将这组照片,寄给我爸爸,会有什么效果?”
  我神色冷漠地答:“你爱寄给谁寄给谁。”
  斯定中看我神色不对:“怎么啦?”
  他出去转了一圈,打了两通电话,回来幸灾乐祸地说:“我说为什么这段时间茶饭不思,原来我亲爱的大哥要结婚了。”
  我将一个杯子摔到了电脑上,马克杯差点没砸碎了显示屏,水泼得到处都是,顿时一阵火花四溅,我怒吼了一声:“滚出去!”
  斯定中举起手,从门口闪了出去。
  我蹲在椅子上,对着冒烟的显示屏,捂住脸痛哭失声。
  我伤心欲绝,哭得完全不能自已。
  一直哭到晚上十二点。
  我头晕眼花,水分都没有了,杯子摔了,我只好走了出去。
  外面的客厅一片漆黑,斯定中坐在沙发里。
  也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
  看到我出来,斯定中抬起头,面色平静如冰面,语调缓慢地说:“葭豫,看到你这样,我竟然才真正知道,你爱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
  我倒了杯水,坐到了他的身边,跟他说:“定中,我过两日搬出去住。”
  斯定中也不生气,只是冷淡地答:“不声不响的,房子找好了?”
  我点点头。
  从做完手术后的第二个礼拜,我开始在网络上看中介的广告,陆陆续续出去看了几次,最后敲定了城区近郊的奥克兰市的一个房子。
  因为房子是在郊区,所以租金还算过得去。
  我缓缓地说:“其实从姐姐婚礼回来后,我跟你谈分开,原本就打算搬出去——只是——”
  我停了一下,压住了呼吸:“发生了一点意外,耽搁了。”
  斯定中自嘲地笑了一下:“葭豫,自从看到你跟大哥在一起,我就知道我不能再自欺欺人,但我自私一点,我想让这件事情发生得迟一点。”
  他在沙发上往后靠,翘起腿,说:“如果我存心要毁了你们,你打算怎么办?”
  我目光望着他,没有丝毫畏惧:“定中,如果上次的事情再发生一次,我若是还有一丝理智,我会直接去医院和警署报案,如果我心情太糟,比如现在,那么我会举枪杀了你。”
  斯定中眉毛抖了抖:“你真这么爱他?疯了你。”
  我闭上眼,转过头:“我知道我做得不对,定中,我对不起你的,我也用了最惨痛的代价去还。”
  斯定中直觉地抬起头:“什么意思?”
  我说:“我跟你分开后,永远不会再跟斯成在一起。”
  二十五岁后的第七个月,我搬到了湾区奥克兰市的爱卡地亚住宅区。
  工作还在原来的律所,只是上班路程时间稍长。
  这倒好,适合早起,过规律生活。
  搬了家,安定下来之后斯定中来我新家拜访。
  我在厨房里忙活,听到他在门口大喊大叫:“葭豫,我踩到一坨狗屎!”
  我走出去,看到他正急得跳脚,我皱皱眉头:“邻居的狗又来门口大便。”
  斯定中说:“又来?”
  我无奈地说:“抗议多次了,特别不友好。”
  斯定中闻言,退出客厅,走到草坪上越过篱笆,径自过去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缺了门牙的金发男孩儿,斯定中那天穿了件沙滩裤,晒成健康的肤色,他抄着手道:“叫你们家大人出来。”
  小男孩吓得一把扔掉了手里的玩具。
  一会儿邻居太太从屋子里走出来了。
  然后隔壁传来吵闹之声。
  不用想也知道斯定中肯定凶神恶煞的,只听到他语带威胁地大叫道:“我是她的哥哥,你的狗要是再来我妹妹门口拉屎,我就打断它的狗腿!”
  埃尔森太太气得直哆嗦:“野蛮的东方人!”
  一会儿他吹着口哨回来了。
  斯定中靠在厨房的门上:“搞定。今天给我做什么好吃的?”
  我豪气地端出一个大砂锅:“我给你做东北菜,排骨炖豆角,等着啊。”
  斯定中笑了笑,嘴上没留情:“就你那厨艺水准,也就会全部丢进去一锅炖了吧?”
  我没好气地答:“你出去行不行?”
  斯定中在饭桌上问:“工作签证几时到期?”
  我说:“还有一年。”
  他觑我一眼:“我早说让你签字之前申请永久绿卡,你不听我的话。”
  我怏怏不乐地答:“我又不永远待这,要绿卡干什么?”
  斯定中说:“也是。”
  我们不再谈论不愉快的话题,他将白米饭和一锅菜吃个精光,潇洒驾车走了。
  拉拉扯扯,谁都有错,但怎么闹,都还会彼此联系,我跟斯定中,最后还能做朋友。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真是非常奇怪的事情。
  大吵大闹,撕破脸皮,说过那么多难听的话,疯狂地宣泄出来的爱和恨,一切结束后反而能坦然相处。
  而那些缄默沉重的,无声的要强和尊严,老死不相往来的绝断,才是真正的无可挽回的感情。
  两个月前,那是六月份。
  那时我刚搬到新家,行李箱摊在地上打开着,一切东西都乱糟糟的。
  孟宏辉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他一般不会找我,有什么事一般是通过斯爽,此番地打来,必定有事要说。
  孟宏辉直切主题:“小豫儿,其他的事我不会多说,可最近情况实在不妥,你在美国,斯成这样昼夜不分每月往返,而且因为你们的事情,长时间的情绪不稳,工作强度又高,这半年来,即使他想向家人隐瞒,可是他最近状况实在不好,一直在依靠大量的镇痛药和安眠药治疗头痛和失眠,他的身体已经到了一个濒临崩溃的地步,这样下去,迟早会垮。”
  我握着电话,无声地沉默。
  我知道那种感觉,那种辗转难安,夜晚彻夜不眠,想念和不舍的感觉。
  浑身虚弱无力的感觉,无论睡觉,起来,上班,吃饭,走路,开车,都感觉身体如此的沉重,没法呼吸,犹如被迫切开身体的一部分,那种锥心折骨的疼痛。
  我想见他,想听到他的声音,想触摸他的肌肤,想拥抱他。
  心理层面却知道再也不可以,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一个人的时候,难以控制的会哭,但哭过,也不会变更好,情感层面的生生割裂,透出难以忍受的痛楚毒液。
  两个人有感情,两个相爱的人分开,谁都是一样的。
  时间不会治愈一切。
  时间最多会让你恢复平静的生活。
  但心底的那个伤痕永远都在,只能带着它继续过日子。
  孟宏辉说:“你们再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我很担心你们——我的意思是说,你们得找出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
  我苦涩地说:“孟大哥,我们已经分开了。”
  孟宏辉愣了一下:“什么?”
  我重复说:“我们分开了,他不会再来了,你放心。”
  孟宏辉脱口道:“怪不得最近他……”
  他停顿了一下:“好吧,你们的事情,旁人不好多说。”
  也许我们,我跟斯成,对谁来说都是一个不好多说的难题,孟宏辉迂回了一下:“你有什么困难,记得找阿爽好不好?”
  我说:“好的。”
  孟宏辉的那通电话,是三个月前从酒店我看到他离开之后,唯一一次停到关于斯成的消息。
  从那以后,爱人再无音讯,我在这座巨大的异国城市的偏远郊区,过起了一个人的隐居生活。
  在之前的律师实习期合约结束后,我考虑了一番,暂时拒绝了老板提出的正式工作合同,因为十一月份的lsat考试在即,我打算先专心备考,如果考试出来的成绩好,我目前的打算是,先继续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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