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随云就站在那道石门前,静静朝着她微笑。
他仍拉着施静的手,却仍是不肯先开口,好似一定要等着施静先说点儿什么似的。
他的手温暖,干燥,稳定,让人很有安全感。
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会有这样的一双手。
施静叹了口气,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为何带我到这里来?”
原随云笑道:“我以为,你知道。”
施静看了看那石门,又看了看原随云的脸,心中“咯噔”了一下,忍不住苦笑道:“莫非,此间乃是公子下榻之所?”
原随云笑得愈发灿烂:“夫人果然聪慧,从不令在下失望。”
这气氛,似乎愈发地不妙了。施静轻咳了一声,叹息着道:“公子过奖,妾身不过一乡野愚妇,聪慧二字,切不可再提。”
原随云微笑道:“夫人过谦了。虽则在下目不能视,但在下却知道,若这世上有一女子还可当得上‘聪慧’,那便是夫人了。”
他一面说,一面静静地“盯”住了施静,竟好似真得能“看”见她一般。那双本来空茫寂寥的美目,也如同忽然有了光明一样,闪闪发亮了起来。
施静愈发觉得面颊有些发烧,忍不住掩饰般地朝着他道:“惭愧,惭愧……不知道公子带妾身来此,就是来看看这石门的么?”
原随云微微一笑,有些抱歉地道:“这倒是我的不是了,竟叫夫人站在门外呆了这许久,真是失礼之至。”
他一面说,一面足尖轻点,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只听得一阵岩石的研磨倾轧声响过,那石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
原随云上前了半步,轻而易举地便推开了那扇石门。
借着他手上那火折子微弱的光,施静已经大致看清楚了这石门之内的景象。
原来这果然是一间宽阔的卧房。
装饰不多,而且颜色混乱,但是,触手所及,都是极其上佳的质料。
显然,这地方是他自己布置的。
若是说看不见东西有什么地方是怎么都无法克服的,便是这色彩的辨别了。
就算质料再上佳,这混乱的色彩便足以毁了整间房室的品味。
让一派锦绣中,透出一股子凄凉来。
施静一面缓缓走到,一面四处查看,不留神转过身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何时,原随云已经引着她靠近了卧榻。
火光摇曳,映照得他的面色也带了些暖意,不知道怎地,看上去竟有几分春\色\浮动。
施静暗道不好,不由得尴尬一笑,打趣道:“莫非,公子此刻便要‘自荐枕席’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木有赶上十二点前更新,不杏糊,嘤嘤嘤,滚走碎觉。
第80章 〇八〇衷情
这句话可以称得上是十分大胆的,但是,其实施静的原意却不过只是想要开个玩笑,缓解下愈发尴尬紧张起来的气氛罢了。
谁料到,这句话当真这么一说,原本便有些尴尬的气氛,就更是愈发地不对了起来。
原随云定定地“盯”着她,淡淡一笑,看的她更加面红心跳起来。
片刻之后,他那双形状完美的红唇,便轻轻开启,吐露出一句无比轻柔优雅的话语:“若是我说是,夫人可肯赏面?”
天,这位原大少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啊!明明长着这样一张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脸,居然能连这种话都能如此轻松自在地说出口来么?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种桃花攻势的效果十分不错,施静立刻觉得嗓子眼儿有些发痒,也有些口干舌燥,不免愈发地心惊肉跳了起来,居然一个没留神儿,踉跄着栽倒在了卧榻之上。
这一下子摔得虽然不算重,但后腰上也肯定是磕青了好大一块。
施静默默哀嚎了一声,还没等到她假装低调地迅速爬起来,却便已经见到原随云覆过来的身体。
如此近距离地凝视他几乎毫无瑕疵的脸,着实十分有冲击力,更杯具的是,还没等她推拒,他手上那本就渐渐微弱起来的火折子,竟然偏偏在此刻熄灭了。
黑暗,在瞬间降临。
忽然间从有光变成了无光,正常人的眼睛都会出现一瞬间的“失明”状态。
施静自然也也不例外。
这个瞬间,她本能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很有些不知道身在何处、不明了今夕何夕的迷茫感和恐惧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下来,施静觉得自己仿佛也变成了一只看不见也听不见的蝙蝠,甚至,连蝙蝠都不如……即便武功再如何厉害,她却没有蝙蝠的那种可怕的感知力——忽然降临的黑暗里,她成为了一只待宰的羔羊。
这种无力感和绝望感,同她初来这个世界时,困在那口棺材中的感觉十分相似,算起来真是她最最不喜欢的一种感觉了。
而且,不是早就决定,要改变自我,重新做人了么?
想到这里,施静深深吸了口气,很快地便稳住阵脚,定下了心来,微微一笑道:“公子未免也太心急了些,实非君子之风也。”
这话一说出来,施静便觉得面前的压迫感忽然少了不少。然后,她便听见了一声极低的轻笑。
跟着,一个轻柔温雅的声音,缓缓道:“夫人果然永远不会令在下失望。”
这正是原随云的声音。
从发声的大致位置判断,他想是仍然维持着火折子熄灭前的动作,维持着同她近在咫尺、立刻便要肌肤相亲的状态。
虽然他也算是位英俊潇洒的翩翩美男子,但这种认知,却让人并不是十分愉快。
然则这种不愉快,施静却是一丝一毫都没有带出来,反而含笑道:“公子过奖了,妾身不敢当。”
她的语气淡然,呼吸也十分平稳,竟似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现下同原随云是如何暧昧的状态——不论是谁,被他这样的人压制在卧榻之上什么的,总是会有各种情绪的。
能做到如同施静现下这一点的人,并不多。
甚至,基本可以说是没有。
所以,连原随云也不得不叹息着道:“很好,这一次,我总算没有看错人。”
施静含笑不语。
因为她知道,在这种时候,谁说的越少,便代表,谁占据着优势。
原随云本不是个不分场合时间一味话多的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其用意所在的——这便是相处这么短暂的时间里,施静摸出来的规律。
有的时候,越是心思复杂的人,其行动规律,反而越容易掌控——你只需要简单地往最不可能的方面去推测便好了——这方法简单之极,但,却不能不说是十分有效的。至少,对付无花的时候,效果是不错的,看来虽然换了人,到了这原随云却好似也是一样的有效果。
他们本就是十分相似的两个人,不是么?
施静如此打定了主意,便按捺住了性子,由得原随云说话。而他也果然不负所望地用着他特有的腔调,缓慢而优雅地款款而谈。
“夫人看似对诸事均不上心,如此看来,却竟是所有人中看得最通透之人。”
施静微笑道:“公子客套了,此间别无二人,有话不妨直言。”
原随云叹了口气,就在施静以为他要倾诉心曲的时候,他居然又沉默了。
片刻之后,施静便觉得身边的锦被有些微微下陷,不用特别去看便就知道,这下子竟是他翻身躺在了自己身边——于是,这是要大被同眠的节奏么?
因着不喜欢这种陌生人忽然靠近的别扭感觉,她心中不快,却也隐隐存了一分好奇,这原随云今夜的表现大异于平常,不知道是抽了什么疯——不过,他越抽疯,对她便愈有利。在没有弄清楚她要知道的秘密之前,这一场大戏,她终究还是要陪着他继续演下去的。
大被同眠就大被同眠罢,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施静打定了主意,便淡然地面对了原随云躺在了她身边这个事实。既没有惊声尖叫,也没有跳起来反抗,自然得就好像昔年她还在现世的时候,同最要好的闺蜜们躺在同一张床上卧谈一样。
对于这种情况,原随云显然又有些意外。故而他又刻意停顿了片刻之后,方才叹息着道:“你,果真是不一样。”
好嘛,这一次,连“夫人”都不叫了,进步神速啊,看来离倾诉“衷肠”又进了一步了。
施静心中暗喜,却仍是不动声色地道:“这个自然。”
原随云顿了顿,却又是轻笑出声:“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女子。”
施静莞尔,缓缓道:“或者,也只是因为,你见过的女子,还不够多。”
原随云叹了口气道:“或者,是太多了,也不一定。”
他说到这里,略微沉默,不知道,又想起了谁。
良久,他却忽然道:“原本我留下你,不过是看在神水宫的面上。”
施静冷冷一笑,暗道来了,就知道,什么“自荐枕席”啥的,完全都是瞎话吧?还不是惦记着那块在她手里还没捂热乎的神水宫令牌……想到这里,她索性也不再装淡定,只冷冷道:“这个大可不必,神水宫也好,我也罢,都不是你想要如何,便就如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