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着那些作废的手稿思索良久,有了思路以后打开电脑文档,一点一点写起了大纲。
一忙就忙到了凌晨,两点钟才睡的陶梦顶着一双熊猫眼在八点痛苦地起了床。
洗漱吃饭挤公车,九点钟准时在自己的工作位坐下,旁边的同事在她神游时突然拍了她一下,吓地她抖了好几抖。
“陶梦你怎么了?眼圈这么黑?总编给你压力了?”坐在旁边的另一个编辑关心地道,“实在不行的话就多签两个新人,我这边有几个在谈的,你要不要签?”
景江编辑室里的同事关系很融洽,编辑们平时也常开玩笑,这里的气氛比起其他公司要好许多。
陶梦被总编叫去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彼此聊一聊,也就都知道了。
“我没什么事,你不用这样。”陶梦笑了笑,小声对她说,“总编是说了我,不过,业绩的事情我打算从手下的作者们入手,现在去签新人也救不了急。”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那个编辑听陶梦这么一说,刚才的提议也只好作罢。
“那有什么事我能帮忙的你就尽管开口。”
陶梦点了点头。
打开电脑登陆工作用的各种账号,陶梦正准备处理昨天未完成的事情,眼神一扫,却在众多未读消息中看到了江敬舟发的消息。
时间是昨天凌晨,江敬舟发来了简单的一句话——[编辑,这个是我刚写的,有时间的话麻烦你帮我看看]。
而和这句话一起发过来的,还有一个不大的文件。
陶梦点了接收,三十秒后她打开那个文件,其他的事情暂时放到一边,认真地看起了文档里的内容。
她凑到电脑跟前,一字一句看地极其仔细。看了三四遍,她才移动鼠标在字与字之间轻轻左击,双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了起来。
或许是找回了思路和灵感,他的水平比起昨天有所回升,陶梦修改的地方不多,很快便把改好的文档发回给了他。
他回了几句感谢的话,陶梦匆匆扫了几眼,便关掉对话框,处理起其他的事情来。
除了和作者沟通,编辑每天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对着电脑一看就是几个小时,工作完全没有外行人想的那么轻松。
到了快要吃午饭的时候,组长办公室那边却传来了争执声。
从工作里回过神来的陶梦揉了揉后颈,听见动静,朝那边投去疑惑的一瞥。
“那边什么情况?”陶梦转头问旁边的编辑。
“还不是因为帝舒。”之前说有需要尽管找她的那位编辑八卦兮兮地道,“冬川要被她害死了。”
这位编辑话里的冬川正是帝舒的责任编辑,和陶梦同属于男频玄幻组,因为手下有帝舒,业绩比陶梦不知高出了多少倍。
“帝舒?”听见她的名字,陶梦来了兴趣,“她怎么了?和冬川有什么关系?”
“作者授权合同里的条例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吧?”那位编辑挑了挑眉,“帝舒两篇文出版实体,都是我们公司联系的出版社。这第二篇文的四分之三也都出版了,本来只等她在书城的连载完结,把这文的完结篇出了,就没其他事了。”
说到这里她停了停,用另一种有点不悦的语气道,“可她偏不!也不知道她是发什么神经,这最后一部分,她闹着要换出版社出版,非说我们公司找的出版社不好!你说她是不是有毛病?”
陶梦愣了愣,“她……她为什么要换?”
“谁知道啊。”那个编辑撇了撇嘴,“人家现在是大神,名气大,谁知道私底下有哪些个牛鬼蛇神找过她,说不定她找到了更强的后台,所以不把我们公司放在眼里了呗。”
“不至于吧……”陶梦眨了眨眼睛,“我们公司给出的条件已经很好了。”
“我们觉得好有什么用,人家不满意。你知道吗,当时冬川给帝舒的第二篇文找出版社的时候,我就听说帝舒对出版社给出的数目不满意。”那编辑又压低了声音,“当时她死活不肯给整本的授权,冬川和她谈了那么久,她也只肯一部分出了再谈另一部分的出版问题。”
这样的情况从前在景江并没有过,作者们的书都是一整篇一整篇出的,像帝舒这样的完全是特例。
冬川和景江会妥协,一是因为帝舒现在是畅销榜第一的女作家,二是因为她的书比较长,实体书很厚,一本实体的字数是其他正常实体书字数的三倍。
别的玄幻修真作者,一篇文印成实体要七到十好几本,而帝舒内容和他们差不多甚至比他们还要长,一篇文却只要四本实体就足够。可想而知,那一本书得有多厚,同行之间甚至戏称它为「帝舒辞典」。
这样一本囊括了正常三四本的量,出版社方面原本想着也差不多,又碍于她正红地发烫,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所以就同意了她这不合理的要求。
可谁也没想到,她会在最后关头突然闹起来,这不仅愁煞了冬川,更是急坏了景江和出版社。
组长办公室里,冬川和组长的声音越发大了,陶梦那一片坐着的编辑们,全都尴尬了起来。
陶梦她们组的组长平时人挺随和,她们都很少见她发这样大的脾气。
她斥责冬川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了出来,音量渐高,而冬川辩解的声音却渐渐小了下去。
“哎……都说编辑手下有大神是好事,原本我们编辑室多少人羡慕冬川,现在呢……”旁边那位编辑唏嘘地感叹道,“组长发这么大脾气,肯定是总编他们发话了,也不知道冬川要怎么办才好,她拿帝舒没办法,出版社又在施压……”
对付一般做错了事的作者所用的招数,在帝舒身上全都行不通。
若是红牌黄牌警告,帝舒肯定不在乎,锁文锁专栏之类的,要是逼急了说不定帝舒就不在景江写了,直接抛弃网络连载,坚持走出版作家这一条路。
她的五年合同还差一年多就到期了,若是到时候选择不续约,景江可是要损失好大一只金凤凰。
可景江的高层也不愿就这样被帝舒拿捏,一腔怒气只好由她的责任编辑冬川来承受。
“当初都在说冬川签下帝舒是走运,现在看来还好我没走这个运,要是遇到这样的作者三天两头给你弄出点幺蛾子来,你不得烦死?”同情冬川的同时,那位编辑又有些庆幸。
她说的倒也是实话,树大本就容易招风。帝舒已经够招眼了,偏偏她一举一动还特别高调。
论坛里她欺负新人的传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冬川这三年不知给她收拾了多少烂摊子。
也得亏她一直红着,不然遇上这样的作者,不论哪个编辑都是要放弃的。
八卦完毕,办公室那边的声音也小了下来,除了陶梦这两人,编辑室的其他编辑也在小声讨论着。
见冬川眼睛红红地从组长办公室里出来,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闭嘴,低下头假装在忙自己的事情。
“真是可怜……”那位编辑看着回到座位埋头趴在桌上的冬川,摇摇头,叹了口气。
陶梦没有接话,她转头看向自己的电脑,目光沉了沉。
[我知道你在心里骂帝舒。]
沉默了一早上的系统突然开口,陶梦神色淡然,在心里回应它道,“你说对了,我确实讨厌她。”
像这样讨厌的盗梦者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任务一路做下来,总有那么些人,用别人的天赋和才能得到了财富地位,整个人就不着调地飘飘然了。
嫌景江找的出版社给的钱少?恐怕根本就是帝舒不满作为平台的景江收取了分成,想要用这种方法来踢开景江。
没有哪家文学网站是不拿分成的,相比起很多无良的书城,景江完全可以算是业内良心。
头两年的时候没见她脾气这么大,现在红起来了,觉得自己有资本和景江谈判,就开始拿乔了。
反观失去天赋的正主……那涂涂改改最后被塞进柜子最底层的手稿,也不知让她失眠了多少个晚上。
陶梦也是凡人,心会偏向受害者那一方也是很正常的。即使不提正主,只看如今趴在桌上哭泣的冬川,也让人没办法喜欢帝舒。
作为一个编辑,冬川为帝舒做的已经够多了。书城内部对帝舒不满的作者不在少数,帝舒直接、间接惹出来的麻烦也不是一件两件,这些全都是冬川帮她摆平的。
又因为帝舒也在B市,每次她以写稿忙为由拜托冬川去她家帮忙,冬川从来都是毫无怨言地在第一时间赶到。
可现在呢,因为钱的数目不合心意,帝舒就这样对她,这如何能不教人心寒?
想到这里,陶梦又转头问旁边的编辑,“那今年的作者大会,帝舒还会不会来?”
“难说,要看这件事最后怎么解决。”回答了她的问题,编辑又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我记得你和她不是根本连面都没有见过吗?”
“我只是好奇……”陶梦嘿嘿笑了两声,接着转头重新投入到工作当中。
下班以后,陶梦飞快地收拾好东西,杀到了江敬舟的公寓。
开门的江敬舟看着挥手和他说嗨的陶梦,怔愣了半晌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又不请自来了,别见怪。”她尴尬地笑了笑,“早上收到你发的稿子,所以下班了过来看看你情况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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