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筱筱打量着粥店:“林辰哥哥,你也会到这样的地方来?”
“这是什么话?”林辰给苏筱筱倒了杯茶,“这里的粥和点心很好的。”
热气腾腾的粥很快端上来,苏筱筱嘴里发苦,再好吃的东西也寡淡无味,她吃了大半碗就放下了。林辰大约是饿了,呼噜噜的吃得很香。
“对了。”苏筱筱看着林辰大口的吃一个馒头,“林辰哥哥,你怎么有时间回S市?”
“元旦放假啊。”
“哦,对,元旦了,我都忘了。”
林辰慢慢放下手里的馒头,担忧的注视着苏筱筱,苏筱筱低下头,他下定决心一般开口:“筱筱,你和俞致远到底怎么了?”
苏筱筱的眼泪滴答滴答的落在桌上,林辰只是看着她,终于她说:“林辰哥哥,我到底没有躲过去,明知是雷区还要踩,就会...遍体鳞伤。”
苏筱筱掩住脸,泪水顺着她的指缝流出来,她的悲痛似乎寻找到一个出口,她知道林辰一定会懂得,他们在各自的战场受过伤,那种近乎绝望却仍要一试的执着心意,他一定会懂。
“筱筱。”林辰把苏筱筱的手轻轻的拉下来,“总是要试试才不会后悔,不会遗憾。”
“林辰哥哥,我是不是很没用?”
林辰的眼中闪着温暖的笑意:“筱筱很勇敢,有句歌怎么唱来着,爱我所爱,无怨无悔,这得多大勇气啊。”
苏筱筱止住眼泪:“真的?”
“是的,这样的义无反顾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很难得。”
Chapter fourteen-Vol.3
夜半时分,风呼号着刮向卧室的玻璃,苏筱筱本就睡意寥寥,干脆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有稀疏的灯光,借着昏暗的光,可以看见尘埃一般的雪花在风中飞舞。
苏筱筱仿佛真的见到雪花落在街道、树枝、屋顶,无数的雪粒用那细小的白色一点点填满了整个城市。
大玻璃窗上笼着一层水雾,苏筱筱伸出食指在上面画了一朵六个角的雪花,她透过窗户上的雪花往外看,忽然一惊,路灯下停着一辆黑色的房车,旁边站立着一个打伞的男子,苏筱筱甚至能看见他举着伞,脸却是仰望的姿态。那不断飘下的雪花落在他的伞上,也落在苏筱筱的心里。
苏筱筱屏住呼吸,躲在21楼的窗户里与他遥遥相望,有一刻,她想冲下去,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们都应当记得那一页的诗句,如果你我站在最远距离的两级,我应该怎么说爱你。
原来一切都早已有了定论,他们的努力与挣扎都是徒劳的,他们因爱在一起,又因爱而分开,在忍住冲下楼的强烈冲动时,苏筱筱忽然对爱情与人生有了新的认识。
早上苏筱筱被电话铃声吵醒,她伸手接起电话,林辰说:“筱筱,快开门。”苏筱筱揉了揉眼,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是睡在客厅沙发上,她走过去开门,林辰拎着好几个大袋子站在门外。
DVD机上的指示灯还亮着,苏筱筱伸手摁开,里面吐出一张王家卫的《东邪西毒》。林辰把东西放到厨房,从保温桶里盛了碗粥端出来,就看见苏筱筱站在电视旁发呆:“筱筱,怎么了?”
苏筱筱抓了抓头发:“没什么,就是饿了。”
林辰把粥放在餐桌上:“那快来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苏筱筱去卫生间梳洗,又回卧室换了件衣服。拉开窗帘的时候,玻璃上的那朵六角雪花依稀可辨。她一颤,急忙往下看,路灯下什么也没有,厚厚的雪已经遮盖了所有的痕迹。
天地间一片苍茫,风停了,可漫天的雪还在静静的落下。
“外面下雪了。”喝粥的时候,苏筱筱忽然说。
林辰正啃着包子:“是啊,很大的雪。”
苏筱筱用调羹舀起碗底的粥,眨眨眼:“林辰哥哥,你什么时候回香港?”
“等你病好啊。”
“林辰哥哥...”
“行了行了,你病着我怎么放心回去?”
林辰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手脚麻利的收拾好餐桌上的碗筷:“筱筱,你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耽误不了什么。”
林辰洗着碗,苏筱筱靠在门上看:“真没想到,林辰哥哥,你居然会洗碗?”
林辰甩着手上的水,拿毛巾把碗一个个擦干:“我在美国待的两年里,还学会自己做饭了。”
“美国?!”苏筱筱从来不知道林辰还去过美国,“你去过美国?怎么从没听你说起?”
“你也没问啊。”林辰语气淡淡的,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我T大毕业以后,过去念了两年书。”
苏筱筱咬着下唇,心里微微有些苦涩,她看着林辰拉开冰箱门把各样食物从袋子里拿出来,一个一个填进去,林辰抬头看她:“怎么了?”
苏筱筱转身走到钢琴前,打开琴盖,她吸了口气,开始弹奏一首曲子。
林辰在厨房里听见婉转的钢琴声,他关上冰箱,大步走到客厅,时间似乎也随着钢琴声流转回到那个夏日的下午,苏筱筱弹奏的每个音符都落在他的心里,虽然不懂音乐,年幼的他却牢牢记住了那段不连贯的曲子——少女的祈祷。
以后的岁月里,他在学校的广播里听到过,在美国的街头也听到过。在西雅图的全世界第一家星巴克外,他无意中听到了这首曲子,是一个流浪艺人用吉他弹奏的。他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放在流浪者的空吉他盒中,他不理解自己的行为,他想买什么,时光、爱情亦或是距离?他不明白。
那是他去美国的第二年,他以为可以在美国得到一些关于苏筱筱的消息,不顾父母反对执意来了,在那些异国他乡寂寞的日子里,支撑他的只有思念。
现在让他思念成狂的这个女孩在他面前弹奏一段钢琴曲,她回头眨着明亮的眼说:“林辰哥哥,谢谢你。”
一瞬间,林辰仿佛看见了西雅图街头盛开的樱花,如云如霞,落英缤纷。
在同一家医院打针,苏筱筱以为会遇见昨天的那个小男孩,可却听护士说他已经病愈了。林辰出去了一下,回来后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小暖水袋,正适合贴在怀里。
林辰握着苏筱筱冰冷的手,似乎思考了许久才说:“筱筱,俞致远要去欧洲公干,大概要几个月。”
苏筱筱手微微抖动,林辰握紧:“尹涵刚打电话告诉我的,我们哥几个一块长大的,说好了去送送行。”
“我想,筱筱,”林辰语速很慢,“你应该知道。”
苏筱筱眼睛潮潮的,她抬手蹭了蹭眼角,忽而言他:“我半夜的时候看王家卫的《东邪西毒》,梁家辉说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如果什么都能忘,以后每一天都将会是一个新开始,多开心。”
“那他忘了么?”林辰问。
“他喝了一坛叫醉生梦死的酒,大概是忘了吧。”苏筱筱深吸了口气,“我想时间就是这坛酒,总有一天就能什么都忘了。”
林辰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我是不是很自私?”苏筱筱笑了笑,“我以为我会痛不欲生,但是除了这场病,似乎其他的还算正常。”
“筱筱...”
“林辰哥哥,我和致远哥哥之间所有的事你都知道,我们从那么小的时候一路走来,经历了那么多,最后还是分开了,我不知道还能相信什么。”
苏筱筱拿暖水袋贴了贴脸,她湿润的眼睛转过哀伤的光,林辰心里席卷过一阵疼痛,他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苏筱筱,他喃喃的说:“筱筱,还是有能相信的,还是有的。”
元旦过后,苏筱筱回律师行上班,蒋心之十分的抱歉:“都是我带你去喝酒,都怪我。”
“不怪你。”苏筱筱想了想,还是说:“我失恋了,所以发烧,身体的自然反应。”
蒋心之张着嘴,好半天才磕磕巴巴的说:“你们,你们...平安夜不是还好好的么?”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苏筱筱的眼神飘忽,“隔在我们中间的冰山连爱情也不能把它融化。”
“太可惜了。”蒋心之惋惜极了。
“是啊,可惜了。”
一直到春节前,苏筱筱和蒋心之每天都是最晚下班的人,快放长假的一天,蒋心之问:“筱筱,你回香港过春节么?”
“是啊,你呢?”
“回老家吧。”
“你怎么回去,现在票不好买了。”
“呃,萧律师开车送我,反正近。”
苏筱筱回头看着蒋心之:“你和萧律师定下来了?”
“没有,我们一向是朋友。”
“朋友?”
蒋心之狡黠的眨了眨眼:“这么说吧,我们尽量是朋友,虽然说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但以后的事,谁说的准?”
“尽量是朋友?”苏筱筱被逗笑了,“心之,你怎么那么多奇怪的说法?”
“非也非也。”蒋心之摇头,“爱情太复杂,我只是习惯于把它简化。”
苏筱筱回香港的航班是下午,中午的时候,她拖着箱子从会展大厦里出来,在路边等的士时,秦凯远远的从街对面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