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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凉缘 (无你不欢)


终于,艰苦的一年过去了,安安一周岁了,小身板也壮实了,可丈夫回京看女儿的次数却少了,她只当他是忙碌,无暇分身,而且论起对这个家的贡献,和对老人和孩子的照顾,他功劳最大,这点儿,她不和他抢功,她有自知之明。
84年春节,她陪着老人和孩子过完了年,正准备着投身工作中去时,他忽然一声不响回了北京,她问他不是计划不回来的吗?他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只待两天就走……他越发黑瘦了,被塞外狠戾的风吹的,连眼睛都是红通通的,她心疼。晚上,躺在一个被窝里,他抱着她,缠着她,一次又一次的,不知疲倦,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似的……她由了他,这一年里,她觉得象是经历了十年,太不容易了,他和她,俨然是老夫老妻了。
后半夜醒来,她看到他站在窗边吸烟,背影落寞,她吃了一惊,他不大抽烟的……她看了他好久,他竟然没有发觉。她下了床,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了他,这是她的男人,从小就仰慕的男人,即使她在外面再有本事再有能耐,回家来,她就只是他的妻子,她只是个女人。
有心事?她问。他闷闷的,没有。真没有?她追问。真的没有!那一刻,她觉得他是犹豫的,似乎有口难言。她就没有再问,若他想说,他自然会说的。匆匆两日,匆匆分别,和以前一样……一个多月后,出差在异国的土地上,她开始害口,她第一个念头就是,遭了,她又怀孕了,她懊恼,无论如何,这个孩子不能再要了,那种被折磨和拖累的炼狱般的日子,她怕了,不想再过。隔了几天,恰好陈德明打来平安电话,说家里都很好,她顺便提了一嘴,说她怀孕了,准备把孩子拿掉,然后没有给他申诉的机会,就挂断电话,她有她的原则,在这一点上,她不犹豫,也不手软,她知道他不肯的,他宁可自己累死了,也想养活孩子。又过了几天,她转程飞往欧洲,害口的症状消失了,她抽空去医院检查,原来不是,害她虚惊一场,她当即做了一个小手术——上环,她不想再要孩子了。
又分分合合过了三年,安安转眼四岁了,陈德明突然一个电报拍过来,要她火速回家,她几乎懵了,定是家里出了事了,她的安安……她急三火四赶回来,小安安张着小手,快乐地叫喊着“妈妈”扑进她怀里,女儿安然无恙,她松了口气,门边那儿,老太太笑着看着小孙女,还问她呢,你怎么回来了?她当即就愣住了,转而问,安安爸爸呢?老太太也愣了,说在部队啊。
不对。这明显不对。
可既然回来了,她总不能马上就走,小安安是越来越爱黏人了。没想到第二天一早,陈德明也赶了回来,一身戎装,气色却很差。任她追问出了什么事情,他只是不说,傍晚时分,他把安安送去了外婆家。吃了晚饭关上门来,只有他们夫妻两个。他说,鹤芬,安安四岁了,我想再要个孩子。她瞪起了杏核眼,她不气他诓自己回家——她该回来看看了。她气的是,一封电报,竟然只是为了要个孩子。
你疯了,她质问说,我说过了,我不要孩子了,有安安一个就够了。他也瞪起了眼睛,发了火,把她按在墙边,董鹤芬,我想要,再要一个然然,陈然,不管男孩也好,女孩也好,你必须再给我生一个……





第四百一十二章

他仿佛受了什么严重刺激,蛮不讲理地撕扯她衣服,甚至是浑不讲理的咬她肌肤。言嫒詪鲭雠她挣扎,心里又惊又恨,他从不曾待她这样,即便是想她了,想得厉害,再急迫,他也是温润君子。
更不曾对她动过气。
她一边挣扎,气狠了,嘴上也不示弱,我不要,不要,就是想要,我也生不了了。
你说什么?他眼里绷起了红线,杀人一般。
她心里是有些惧怕的,他从不曾气成这样。我做了绝育手术湄。
绝育手术?他口里喃喃,不相信似的,你做了绝育手术?
她一狠心,点头,是的。
他愣怔了片刻,突然仰头大笑,爆了粗口:董鹤芬,你真是狠,你行,你特么的太行了…步…
我不想要孩子的,我跟你说过了!她吃了称砣铁了心了,她不要孩子。
他气极了,你拿掉我的孩子时,可听过我的意见吗?在你眼里,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安安还是我,还是,只有你的事业?你……你太绝情了!
说完,他摔门而去。
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吵架,她瑟缩在墙角,觉得已是天翻地覆。
第二天她起来晚了,没有看到陈德明,婆婆对她说,去接回安安吧,德明回部队了。
他走了,只待了一宿……这下她傻眼了。他,真走了?
第一次负气出走。也是真真气到了吧。
他想要孩子的心理,她可以理解,可是不至于这么激烈吧?
回了娘家接安安,小安安噘着小嘴儿,指着一堆礼物说,爸爸走了,爸爸走了……几乎要哭了。
是的,他走了,很久很久没有踏进过家门,也没有象以前隔一段时间向她报平安。
她以为,他只是气气就过去了,可竟然不是,是真生气了。整整一年,他象一只断线的风筝,和她失去了联系。她拍电报,也是石沉大海了无音信。可是,她却在家里看到他写给母亲的平安信。
她坐卧不宁,无法再等下去,特意向部里申请了假期,然后带了安安扑奔大西北,三天三夜的火车,到处是荒凉的戈壁和沙化的草原……她们娘俩儿,就那么去了。这是结婚几年,她第一次下部队探亲。
在路上她就想好了,如果,如果他非要坚持他的,大不了她妥协,再生一个孩子。谁叫他,这些年一直是迁就她的,她让一步好了。
到达部队的驻地,却扑了空,驻守的一个文员战士告诉她,陈首长带领部队去戈壁腹地演习了,并特意派了装甲车护送她们过去。
一路的颠簸,她已是筋疲力尽,小安安更是累得东倒西歪……一座座空空的绿色帐篷,还有坐在帐篷前空地上的那个小女孩,比安安还小的小女孩——她几乎当场昏厥了,他们叫那孩子什么,然然?天啊。
陈德明笑着告诉她:咱们的第一个孩子叫安安,第二个孩子,取名叫然然。
她到底是没有给他生一个叫然然的孩子,可也不带这样打击她的吧。
她真的要昏厥了!
他欺瞒了她,瞒得密不透风,这么这么的久。如果不是这次来,他还要打算瞒到什么时候?她不敢想象。
她连夜带着安安狼狈地逃走了。
在返回去的火车上,她看着安安那双眼睛,那双大大的、灵活的、漂亮的眼睛,多象那个人,她心里一阵阵的泛冷,皮肤起栗。她不能再看了。
她是不能再看了。
回了北京,她扔下安安就去伊拉克做了驻外大使。不回去了,死在外面也不回去了……这叫她,情何以堪!
……
董鹤芬在黑暗中捂住了脸。
漫长的回忆之后,此去经年,她已是年逾半百,垂垂老矣。
而她的安安也趔趔趄趄长大了。
两条腿象灌了铅似的,沉重无比,她慢慢挪动着双腿,拉开了那道门——外面强烈的白光射过来,她赶忙闭了闭眼,她一个人,待在黑暗里太久了。
鲁正梅看到她出来,从走廊另一头迎过来,吃了一惊。
“鹤芬呀,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她问道:“孩子们呢?”
“我打了电话,说是在门诊楼那边,也不知道干嘛呢……鹤芬,你,没事吧?”
她摇头,勉强笑了笑:“就是有些累了,我不等他俩了,让立维多照应着安安些,我先回了。”
鲁正梅扶了她一把,一起往电梯方向去:“我也不等了,那俩小家伙呀,黏乎着呢,我不去碍那个眼了。”她扭脸看了看董鹤芬,嗔怪道:“咱们都什么岁数了,快奔六十了,还拼什么老命呀,我就比你想得开,以后哇,我只等着抱孙子喽,其它的,一概不管,你呀,跟我学着点儿。”
董鹤芬笑了笑:“成,跟你学,我抱外孙子。”
立维在廊子上来回踱着步,一回头,看到陈安从门诊办公室出来,他迎了几步,扶住她腰身,笑道:“找医生咨询了什么问题?”
她摇头,微笑:“没咨询问题,就是上次做检查,走得匆忙,没有跟姚医生打招呼,我刚过去说了声谢谢。”她睁圆了眸子,很认真地说,“姚医生人很好的,还嘱咐了我很多。”
立维撇了撇嘴,“好医生多了去了,你至于嘛。再说,你那叫什么检查?他们都没弄明白。”
“嗯?”陈安眨了眨眼,“我刚听姚医生说了一件事儿。”
“什么?”
她明亮的眸子,隐现狐疑:“姚医生说她们内部在整顿,拒绝收受红包现象,为这,还开除了一个。”
他嗤笑了一声,似乎不屑一顾:“哪家医院没有,手术科更是常见。”
“哎,我那张化验单呢?”
“早扔了,看见就来气!”
“你确定,跟你无关?”
立维眉尖一挑,笑了:“这都什么味儿啊,醺得人难受,咱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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