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情形下,那是绝不可以任性去玩真心话大冒险的。只有无拘无束的自由草根,才有权想说啥就说啥,想干嘛就干嘛。身为卢氏集团已故总裁的未亡人,在遗产纠纷案尚未落定尘埃之前,她是不可以本色任性的。人类是社会性的动物,为人处事,必须与千丝万缕相联着的人脉网络,保持一个和谐良性的互动关系。一味自私自利只顾着自个儿**任性的人,那就等于畜生。
被廖远那样子冷嘲热讽过后,林真的心里头其实也有想过:“倘若我抛开俗世浮华,不玩这些虚的,倘若我实话实说,本色发挥……此情此景,我又会怎样去应对呢?”
“我该不该大声痛骂:卢天民你个魂淡!当初姑奶奶就不该轻信了你的甜言蜜语哄骗!当年劳资就不该傻乎乎地嫁入你们卢家!你们姓卢的全家都是骗纸、流_氓、畜生!我问候你们祖宗18代!骂完之后,气愤愤地一走了之,再也不掺活卢天民身后丢下的这个烂摊子。”
林真不由得苦笑,她倒是很想玩上这么一出来着。可是不行啊!现在已经太迟了。做过了18年卢氏集团总裁太太之后,她已经失去了任性咆哮的河东狮吼权力。感觉不爽的时候,就爽爽快快地任性骂娘,那是山野之间原生态村姑的天赋和权力。
林真在24年前曾经拥有过与此类似的权力,她当时却没有特意加以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这才知道:自由不羁的生存态度,以及原生态的生活方式,那才是当年她远远离开厦门老家,独个儿跑到香格里拉想要追寻的东西。
她曾经和廖凡一起找到过她所想要的那种自由不羁,可是,当卢天民出现之后,当廖凡人间蒸发之后,林真却渐渐地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最后深陷在勾心斗角虚伪矫情的豪门家斗纷纭当中,再也无法自拔。
倘若时光可以倒转,倘若一切可以重头再来一次的话……林真的心中犹疑不定:“倘若我可以重生在1994年的话,我还会再次嫁给卢天民吗?”
林真心中忍不住自嘲道:“你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像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似的,成天yy着穿越重生之类的狗血幻想?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可是,林真这一次又猜错了。重生这件事情并非绝不可能。
几个小时之后,她终于放弃了抵抗,安然死在了廖远的手里,权当是以命相抵,替卢天民偿还了昔年旧债。当廖远施出残忍手段将她杀害之后,林真就好像做了一场极不真实的飘渺大梦。
悠悠然从这场大梦之中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真的重生到了1990年。重生在了这一切孽缘的种子还没有播下之前。
……
☆、第16章、独自去旅行
林真身陷于一场巨大的噩梦当中,她好像被人追杀,正在发力狂奔。
忽然,在梦境中亡命奔逃之际,脚下冷不丁被什么障碍物一绊,重重地摔了一跤,猛然间惊醒过来。
醒过来揉揉双眼,愕然发现自己身处于一辆崭新的旧款巴士座位上。
刚才大概是因为路况不好,为了绕过路面上或有的大坑或者碎石,司机大叔做出了一个相当鲁莽的急转动作,差一点把林真从座位上猛地摔到车厢地板上去。她大概是旅途疲劳,刚刚在长途客车上打了个盹,被车身忽然间这么猛地一晃,惊醒过来。
林真赶忙用力抓紧扶手。
仔细一瞧,这辆巴士比中巴稍大一些,比大巴稍小一些。这既是一辆崭新的新车,同时也是很多年之前就已经停产的老古董。
这是一辆上世纪末曾经流行过的南京依维柯牌24座客运巴士。
林真终于知道自己重生在了1990年。
那一年,她平生第一次离开故乡厦门,从伟大祖国的南海之滨,远赴西部山区,独自前往丛山峻岭的深处,去寻找香格里拉,寻找梦想中的避世桃源,寻找未被污染的世间最后一片雪域净土。
当时她搭乘的就是这样一辆依维柯牌中巴……这大概应该算作中巴……她有点吃不准。南京依维柯这货好像只有24座,应该还不能被定义为大巴。
“尼玛!劳资竟然真的重生了!”
“劳资感到很是喜悦!灰常鸡冻!终于逃脱了长达18年总裁太太装b生涯的无尽折磨,终于回归了自由,终于可以不再装,可以放下总裁夫人的尊贵体面,尽情大爆粗口:尼玛!劳资!卧槽!”
“卧槽!卧槽!卧槽!重生在1990实在太好了!廖凡此刻还没有出现,和卢天民之间还隔着四年之久的遥远距离。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慢慢做出安排。今生,绝不能再像前世那样,到最后被人搞得来痛不欲生、欲哭无泪。”
虽然已经知道自己重生在了一切悲剧的种子尚未播下之前,林真对前世临终之前所受的那些委屈,仍然还是耿耿于怀。
说起来都是泪啊!一肚子都是气啊!
该死的卢天民竟然为了抢女人,密谋暗害了林真最心爱的前男友廖凡。然后廖凡的儿子在18年后终于发动了疯狂血腥大复仇。林真念在姓卢的总裁老公18年来伉俪情深份上,也出自于对廖凡之死深感愧疚不安。她在廖远面前放弃了反抗,甘心死在了廖远的手上,替卢天民偿还旧债。
其实,她即便想要做出反抗,也不见得有用。廖远那孩子酷肖廖凡当年,在林真的眼里看来,宛如20年前酷拽邪魅的帅哥小凡重生。她站在他的面前早已心慌意乱,手足无力,软弱到不堪一击。所以,她前世虽然遭遇了相当惨烈的一段死亡体验,其实,她并不为此感到很不服气。
倒颇有一点抖[m]甘心情愿死在狂拽邪魅大帅哥手里,那样一种贱贱的意思。
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呀!
既然不堪回首,那还是不要再去回忆了!
林真定了定神,把注意力集中在1990年行驶在西部山区的这辆中巴上来。
虽然林真的理智一直都在尽力激励自己,心中一再地默念道:“能够重生真好!有幸回到未被污染之前的原生态草原,这样的感觉真好!”
可是,眼泪却不争气地扑簌簌流了下来。
当泪水顺着两颊恣意奔流的时候,林真的嘴角却也带着一缕心满意足的微笑。
前排座位上的一个大叔回过头来,又是关切又是忧虑地瞧了她好一阵子,最后什么话也没有说,悻悻然地转过背去,不敢再朝她看。
林真的眼泪也就流得更凶了,笑得也更加厉害了。
这件事情真的很好笑:90年代的人际关系还是比较淳朴的,这个年代的老奶奶跌倒之后是有很多人抢着去扶的。当前排的大叔听见林真在背后发出低声啜泣的时候,他摆明是想要好心肠施与一些充满人情味儿的人文关怀来着。可是,林真边哭边笑的样子却吓退了那位好心的大叔。
那枚大叔的心里一定在想:“这位姑娘肯定是个疯子吧!疯子那当然是招惹不得的!”
虽然好笑,林真却止不住她的泪水毫无顾忌地一直一直淌下来。
因为她知道,背后立刻会有热心人递过来一包纸巾。
前世她已经经历过一次这种情形了。
背后那包纸巾递过来的时候,悲剧的种子也就悄然开始落地……生根……发芽……并在24年之后茁壮成长起来,最终将毁灭所有的一切。
这包纸巾,刚好是李敏递过来的。
这是林真在1990年和李敏初次相遇的情形。
在最开始的时候,林真对李敏的印象非常好。那是一个英武霸气的女汉纸,笑起来的声音特别的响,她的嗓音很有穿透力,也富于感染力。
当林真哭泣的时候,后排座位上的李敏伸出她的手,递过来一包纸巾。
这天午后的阳光晴朗。
澄黄明亮的阳光穿透车窗洒了下来,西部山区的天空更蓝,空气清新,阳光的味道也更加芬芳,色彩更见明媚。这缕阳光把美女肌肤的色泽和质地,渲染得十分好看。李敏的肤色是小麦色的,带来一种活泼健康的印象。
当年的那个林真,跟此刻的林真一样,正感到莫名伤心,忍不住哭泣起来。
不过,前世的林真当时所哭的,那就是另外一些完全不同的事情了。
其实,当年林真的人生遭遇了一场极其惨痛的挫败,她是愚蠢地扮演了文艺型小三儿的可悲角色,被对方的结发原配妻子抓到了现行,当众遭到巨大的羞辱之后,自个儿也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于是伤心避世,想要躲到人烟稀少的西部山野,来寻求心灵上的治愈。
1990年只有20岁的林真啥也不懂,偏偏就喜欢看琼瑶阿姨的那本《一帘幽梦》,成天瞧着街对面廖记窗前的透明塑料珠帘,呆呆地犯着花痴,期待着真爱出现。在琼瑶阿姨的世界里,每一个温情儒雅大叔的身边,都必定相伴着一个粗俗无礼的恶毒原配。大叔和小三儿之间的浪漫真爱,外人根本就不会懂。
时隔很久之后,林真才知道自己被三观不正的坏小说,坑得好惨。1990年恋爱的孩纸伤不起。
林真1990年初恋的对象,名叫廖永泰。当时已经快40岁了,林真却并不嫌他老,因为他很像《一帘幽梦》里的费云帆。这位费叔叔或者廖叔叔,他在厦门思明南路上开着一家茶坊。那家茶坊是按台湾那边流行的样式来布置的,在林真的眼里看来极其清雅别致,令人感觉置身于蓬莱仙山,完全不沾染俗世尘埃。其实,这位廖永泰大叔,他就是廖凡的爸爸,以及廖远的爷爷。林真和廖记祖孙三代之间的故事,那时候,才刚刚开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