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俊不禁,挑眉,“前提是你不能再逼我。”
他举起双手,“我保证不会再逼你。”
“永远?”
“永远。”
楚净点头,“那好,还有,以后没经过我的同意,严禁让唐义成见宝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带他去哪儿了!”
陆行简讪笑,“下次不敢了。”
两人并肩靠着床头,睁眼捱到大半夜。很晚了,陆行简问明天去哪儿玩。
“悬隐寺。”楚净小声说。
“好,我陪你去,把宝宝也带去。”
二
陆行简和楚净转身离去后,宴会厅旋即又热闹起来。
卫冬阳呆在原地,手臂僵硬举在半空。
这两年,他其实过得一点都不好,本以为报复完楚净他会很高兴,可是相反,非但一点都不高兴,反而很难受。
最初他不知这难受从何而来,方才看到陆行简大大方方揽着楚净,他登时了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多么讽刺!
他的一生,其实就是一场充满讽刺性的闹剧,他的出生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外人都知道他的父亲汪是之是赫赫有名的大导演,可是极少有人知晓汪导不太光彩的发家史——攀附权贵。三十年前的汪是之只不过是一个落魄的导演系毕业生,自诩满腹才华,只差一缕东风,他极度渴望一枝能让他展翅的高枝。所以,当卫家大小姐卫恬以婚姻为条件向他抛来一个跳龙门的良机时,他眉头没皱一下就答应了。
因为太年轻,太渴望成功,才将婚姻视作儿戏。
卫家的回报很丰厚,不光将他介绍到当时最好的电影制片厂,还亲自投资拍摄他的荧屏处女作。那部影片一经上映大获成功,汪是之这个名字自此成了票房的保证。
伴着事业腾飞而来的,是汪是之和卫恬感情的破裂,其实两人之间到底有没有感情都是个谜。
汪是之毕竟是个血性男儿,靠女人发家这种事怎么说都不光彩,卫恬和她身后的卫家像根刺扎在他心头。卫冬阳生下不久,他就常常彻夜不归家。卫恬察觉了他的不对劲,歇斯底里逼问他是不是外头有人了,他身处娱乐圈,那么多漂亮女人成天在眼前打转,如何不眼花缭乱。汪是之再三发誓没有,没有,可卫恬就是不信,一逮到他就闹,渐渐的,汪是之一见她就主动退避三舍。
很偶然的一次机会,卫冬阳在父亲独自居住的公寓偷翻他的信件,满满的一抽屉,都是跟一个叫楚箬的女人的来信。一个下午的时间,他看完了全部来信,心彻底凉透。他无法接受父亲的背叛,即使只是精神层面的。
出于对母亲的保护,他没有告诉母亲,却在心里记住了几个名字:楚箬、尘味、楚净。
母亲身体越来越差,汪是之丝毫没有回心转意的迹象,仇恨终于在卫冬阳心里发了芽,他要报复。即使那个叫楚箬的女人对父亲表露的浓浓爱意从来没有接受,他仍然恨,母亲的不幸需要有人偿还。如何接近那对母女呢?他苦恼没有合情合理的时机,就在他急得抓耳挠腮之际,一场极其偶然的古风填词大赛将楚净带到了她面前,她个人简介的那张照片都和从父亲信件里掉出的那张一模一样。不是天赐良机,又是什么?
接下来一切都按照他的安排,进展得很顺利,唯一的失算就是楚净迟迟不肯接受自己。之前,他觉得报复一个女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得到了她的心之后再将之狠狠地抛弃,这个灵感源自汪导的一部影片。只是现实毕竟是现实,没有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女人轻而易举就被男人的花言巧语俘获了。
母亲的身体一天天坏下去,他不能再等了,在故意破坏掉楚净的词集之后,顺顺利利拿到了她的印章。她的戒心之低,令他咋舌。很久之后,当他明白她为何没对他设防时,心头蔓延开一股浓烈的苦涩。
没想到,陆行简早有防备,那么容易破坏掉他的所有计划,甚至王一的电影计划也泡汤了。他愤恨,在见到那个孩子之后,愤恨膨胀到极点,他失去了理智,发誓一定要报复陆行简和楚净,因为他们让他尝到前所未有的挫败、愤怒。他找到顾文,多年前他曾有恩于他。顾文没让他失望,很快就有消息传来,只是没想到以那么危险的方式。他再次低估陆行简,没想到他那么快就揪出了顾文,不得已,他收留了顾文多日,可最后,还是被警察抓到了。顾文很讲义气,一个人担下所有罪名。卫冬阳发自肺腑感激他的仗义,同时自个儿心底的惶恐一日胜过一日。
再遇楚净,说不清理由,他十分想同她说说话。
看清她眼底的憎恶,他彻底心凉了。手掌一松,酒杯“啪”掉地,碎了个稀巴烂。他想,如果剖开胸膛,一定能看到,他的心并不比这堆碎片完整多少。
可是他并不后悔,大约再来一次,他仍然会这样选择。每个人,都有属于他的宿命。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
三
唐灵出国治疗前一个月,,去监狱探视白薇。
白薇洗钱,她一直都知道,但那个时候她们是好朋友,她谁都没有告诉。现在,一切都变了。
她让唐凡留在外面,自己独自转着轮椅进去。陆行简提供的证据让警方一通忙活,但尚不足以定了白薇的罪,最后是唐灵提供的证据,让白薇彻底无法翻身。
“你还来干什么?看我笑话?哼,最好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
即使身陷囹圄,白薇说话依然火药味十足。
唐灵嘲弄地翘翘嘴角,“我的腿顶多一两年就可以恢复,脸上的疤痕也可以修复。可是你呢?一两年,出的来吗?就算以后出来了,你也永远摆脱不掉坐过牢这个污点!”
“你……”白薇动气歪了嘴,怒拍桌子,“唐灵,这些年我待你不薄,我勤勤恳恳为你工作,把你捧成一线明星,你为什么恩将仇报?”
唐灵对她颠倒是非的功夫目瞪口呆,冷笑,“我恩将仇报?白薇,你扪心自问,这些年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做我经纪人无非是为了接近陆行简!我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你呢,你怎么回报我的?”
唐灵其实是人群中的孤独者,除了陆行简和白薇,她几乎没有朋友。唐凡比她小两岁,两人性格不和,并没多少共同语言。妈妈每天不是吃斋念佛就是和爸爸吵架,只有陆行简和白薇不嫌弃她性格乖张,不计较她脾气不好。她窃喜自己是一个幸运的人,最好的朋友,和最爱的人都在身边。可是现实却狠狠扇了她一耳光。
白薇冷睨她片刻,长舒一口气,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有什么错?!”
她态度强硬,唐灵一点儿不惊讶,“你是没有错,可你万万不该骗我!我最恨被欺骗,你既然敢做,就要付出代价!我是来告诉你,我要出国了,以后我的事情一概与你无关。陆行简那里我已经解约了,至于你出来之后他还会不会允许你回去工作,与我无关,那是你们之间的事了。哦,对了,他现在已经算是你哥哥了,姜婉和白君山已经领证了,届时你大可以求你的后妈给你一个工作。”
唐灵从来不会心慈手软,尤其是对待白薇。
唐凡把她接走,告诉她,美国那边医院和医生已经联系好了,妈妈过去之后可以立刻接受治疗。
“辛苦你了。”
毕竟血浓于水,出事之后,唐灵发现这世上她唯一能依靠的是弟弟。
“其实我觉得,妈妈现在这种状态挺好的,最起码不用每天歇斯底里地和唐义成喋喋不休争吵。她已经好很多了,情绪稳定时还能叫上你我的名字。”
唐灵嘴边掀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出事后,她再没开口叫过爸爸。
“好什么好。”唐凡将她抱上车,轮椅折叠起来仍在后座,“难道你想让姓楚那个女人看笑话?”
“她有什么资格看我们笑话?妈妈就是疯了而已,可是还活着!她那个妈,哼,想疯也没机会了!”顿了顿,她又说,“你找个时间,告诉陆行简,我要见楚净。”
“要找她麻烦?用不用我叫人?”
唐灵笑他,“叫个头啊叫,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动脑筋?”叹口气,“我们走了,总要有人照顾唐义成吧,毕竟他生养了你我。”
唐凡沉默。
出国前一周,唐灵去H市见楚净。
约在书店附近的一家咖啡店,陆行简的车就停在外面。
唐灵瞅了一眼,嗤笑,“他这么紧张你,我要不做出点过分的举动,是不是太对不住他了?”
楚净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冷笑,“就凭你?呵,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免得再也站不起来。”
戳到了痛处,唐灵勃然变色,忍了好久才管住手,没有将咖啡泼她脸上。
“我不是来听你废话的。”楚净明显不想跟她说下去。
唐灵态度也很差劲,“你以为我愿意见你?”
“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谈了。”楚净提起包就要走。
“站住!”唐灵从来不会放下身段求人,即使她真的有话对楚净说。
楚净哪肯听她的,拿着包站了起来,眼瞅就要侧身移步离开,唐灵急了,“是关于唐义成的!你不要自欺欺人说跟他没关系,再怎么否认也是他给了你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