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他是从日记本里偷看到她的名字,她就有些生气,一气也顾不得害羞,她回头瞪了他一眼:“不准叫我名字。”
“不叫你名字,那叫你什么?”
裴樱瞪他。
“你那么生气干什么,我又不知道那是你的日记本,再说,你昨天给我乱指路,害得我出了车祸,你刚才还……”苏正则说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亮似笑非笑瞧着她:“……差点把我老二给废了。”
裴樱就没见过这么口没遮拦的男人,她脸上红得要出血。
乡下地方娱乐生活不丰富,且道德观念极强,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沦为茶余饭后的笑谈,尤其热衷风化道德问题,裴樱怕传出去让人听见,不由停下来:“喂!你不要乱说!”
“我哪里乱说了。”苏正则理直气壮。
“我哪有把你……把你……”那两个字无论如何说不出口,裴樱脸红得要出血。
“把我怎么了?”苏正则好整以暇。
“总之,你不能乱说,让别人听见了不好。”
“我乱说了吗,差点都压断了,我都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用。”苏正则愤愤然,一派义愤填膺。
裴樱大骇,终于不敢再理他,抱着箱子又一阵风一样刮走了。
苏正则行动不便,只好躺着看着裴樱离去的背影,脑海里满是方才怀里那红透的耳根,免不了小有得意。
张医师没醒,小浩在商店看电视,裴樱也就不急着吃饭。饭菜的香味飘到隔壁的药房,苏正则嚷嚷道:“裴姑娘,你是不是已经做好了饭,能不能给我吃一点呀,我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好饿呀。”
裴樱坐在灶火前,已经不打算再进药房,但小浩却一直没回来。估计动画片看入迷了,连饭也不回来吃。
苏正则等不到裴樱的回音,便在那边用拐杖敲着床架,荒腔走板地唱起自编的莲花落来:
拐杖一打响叮当;
恭喜发财又健康。
今日瘸子上门讨;
希望老板大大方。
因为命苦到门庭;
贵人休要看热闹。
舍我一碗白米饭;
救得瘸子过一天。
灶火上的中药早就好了,苏正则也到了该吃药的时间,但不吃饭就不能吃药。裴樱终究心虚,她用托盘端了饭菜进药房,趁着她搬椅子布置饭菜的时候,苏正则已深深闻了几口饭菜香,陶醉地说:“这都是你做的呀?”
才这么一小会,他语气已熟稔得他们像是认识多久的老朋友似的。
裴樱戒备地看了他一眼,他又接着问:“怎么你家就你一个人,我记得昨天好像看见一个小朋友,是不是叫小浩,刚才我还听见你喊他吃饭,他人呢?”他四下张望,企图寻找小浩。
裴樱布置好饭菜,将碗筷往他面前一摆:“不关你的事少打听,快吃饭吧,吃完好吃药。”说完一扭身回了药房。
苏正则在身后哇哇大叫:“你不喂我我怎么吃啊,我手断了啊。”。
裴樱想了想,又出去寻小浩,刚出了门,马路对面村长王万才领着大宇走过来:“裴姑娘,那男人醒了吗?”
“已经醒了,在屋里呢。”
大宇扬扬手里的一包东西说:“这是他的东西,我昨天晚上去大水沟里捡回来的,怕丢了,就拿回了家。不过他的手机已经进了水,恐怕不能用了,包里的东西也全都湿了。”
裴樱略一点头说:“他就在屋里,你去找他吧。”
王万才和大宇一前一后进了药房,裴樱便不忙着叫小浩,蹲在柳树下怔怔地望着河里戏水的鸭子出神。
过了半晌,村长和大宇从屋里出来,王万才见裴樱在柳树下发呆,便走过去道:“裴姑娘,你还没吃饭吧。”
王万才为人忠厚善良,在村里威望很高,裴樱见他过来忙起身:“王伯伯。”
王万才道:“裴姑娘,你吃过饭,赶紧打水给他擦洗一下,再找套干净衣服给他换换。刚才他和我说了,他是省城来的,就是我们村半坡上那个铅锌矿的老板,他是执行董事,负责建厂时期的基建工程。听说铅锌矿投资了两亿,是市招商局小组好不容易在香港签出去的,咱们千万照顾好这个人,将来铅锌矿建成了咱们村里的人工作可能还要靠他。”
“好的。”裴樱心有疑惑,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最是讲究,一点伤风感冒都要去大医院,这人既然来头这么大,伤得这样重,怎么不叫人接他回城里。
王万才仿佛看透裴樱的想法道:“他暂时不肯回城里,说要在你家先住两天。刚才让大宇去商店给他朋友打电话,到时候他朋友会给他送钱来。”
“你自己也机灵点,要是铅锌矿建成了,他们矿那么大,你看看能不能谋份差事,就不用再去地里干活了。”
裴樱点点头,要是真能在铅锌矿谋份差事,能在家里照顾舅舅,这样便是她不嫁人,到底也有个收入来源。然而王万才想的却是另一遭,只想着她若是有份工作,对象或许也就不那么难找,张医师也就可以少操点心。
“对了,他手断了,吃不了饭,饭菜摆那儿都凉了,你等会儿帮帮他。”
“好的。”裴樱受了村长嘱托,找回小浩,让他给苏正则喂饭,苏正则却突然非要洗脸换衣服才肯吃。
裴樱用搪瓷盆打来水搁在病床前的凳子上,苏正则还以为裴樱要给他擦脸,便准备着,满目期待地瞧着她。
裴樱不看他,冷漠地吩咐小浩:“小浩,帮叔叔拧毛巾擦脸,我去找衣服。”折身又走了。
农村人节俭不喜欢铺张,洗脸毛巾都是一用再用,年深久远,已经旧得变了颜色,苏正则指着那团黑灰的毛巾皱了皱眉头:“这是谁的?”
“我的。”小浩咧嘴一笑。
“你们家有干净一点的毛巾吗?。”
“表姑的很干净,但表姑肯定不会给你用的。”小浩偷偷乐,似乎也发现性格和气的表姑同这位英俊的男人之间有一种诡异的气氛。
苏正则悄悄瞄了瞄阁楼:“你偷偷拿给我用一下,你表姑不会发现的。”
还没等到小浩的回复,裴樱的声音硬邦邦地砸下来:“小浩,他要嫌你毛巾,你就别给他拧!”说完一团衣服随同被撂在苏正则床沿。
苏正则摸着那团衣服,皱了皱眉,突然想起什么大声说:“裴樱,你不给我换啊?”
她理也不理会他的话,径直吩咐小浩:“小浩,你他换一下。”说完消失在门口。
她继续坐在灶火前,中药依旧在罐子里翻滚,药香弥漫开来。裴樱在女监里待了十年,很久没有接触男人,她为自己那轻易的脸红心跳感到恼火,但她却无法控制自己,所以她只好让自己讨厌起他来,这样多少能掩盖一点自己的别扭,她终于安下心来。
可惜,不一会儿小浩满头大汗地跑进灶房说:“姑姑,那个人的手上打了石膏,老是喊疼,衣服都穿不进去。”
裴樱想了一会儿,说:“那就不给他穿了,等爷爷醒来再说。”
“可是他的衣服都给我脱了,不穿衣服会不会感冒啊?”小浩说着拿出身后那团破碎的衣衫,“他之前的衣服袖子还是用剪刀剪了才脱出来。”
小浩手中的浅蓝色衬衫,质地优良,做工精细,一看就是高档货,可惜却被剪成七零八落,脱不下来他居然就给剪了,这么好的衣服,裴樱被气得低声骂了句:“真是个败家子!”
她拿着衣服走进药房,原本是打算把他骂一顿的,可是苏正则正光着身子躺在床上,这样大冷天他也不盖被子,裸着精壮的胸膛,腹部整整齐齐排着几块肌肉,手臂肌肉微微隆起,裴樱从未见过男人下体,脸一下又红了,她的眼睛别扭地四处回避,就是不敢看他的身体:“我舅舅还在睡觉,你先用被子盖着吧,等他醒了再给你换。”
苏正则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哆哆嗦嗦地说:“裴姑娘,真的好冷啊。”
苏正则仿佛一下子就学乖了,不再叫她裴樱,终于懂得叫她裴姑娘。
上牛村地处西南,十一月昼夜温差大,白天能只穿两件衣服,晚上却能冻死人,裴樱想到这一点,望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又觉得很好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谁让你脱的?”
“衣服太脏有味道,饭都吃不下。”她语气一缓和,他便又露出几分痞气,笑嘻嘻地说。
裴樱本不想管他,但是看他嘴唇冻得乌青,又有些不忍,到底秉性憨厚善良,想着他终究是因为自己才出的车祸,心肠一软便说:“我帮你穿,你不要乱动,也不要喊疼。”
裴樱靠在床沿,吃力地帮他把左手套进袖子,又用另一边盖住他的右肩,一不小心碰到他滚烫结实的身子,她的手微微一滑,苏正则便感应到了。裴樱连忙敛了心神,勉强用衣服把他半边身子包了,她一抬头,却发现苏正则盯着她,脸又红了。
苏正则盯着她微微发红的鼻尖,低沉着声音道:“脸怎么这么红,没见过男人没穿衣服?”
裴樱手一抖,又生了气,将那原本打算给他穿的外套扔在被子上说:“你自己先盖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