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桁的表情也有些严肃:“亚伯算是我们院接受过的人格分裂病人中最复杂的一个,他的三个角色竟然可以随意转换,而且我们前期治疗也发现,他的人格中,安格斯才是主要控制的那一个,但安格斯并不是他的主人格。”
陈宗缦听得云里雾里:“你的意思是,亚伯和Cora都是通过安格斯进行交流的?”
江桁用赞许的眼神看着她:“是的,不过比起Cora来说,亚伯是近一年左右才生长出来的新人格,以前可能并没有和安格斯有过交流,如果按你说的,他们俩已经沟通上了,那么他的病,是越来越严重了。”
“他的病严重,难道不需要治疗吗?”陈宗缦忍不住问道。
江桁的脸色很平淡:“他家出钱养着他,每年给院里捐好几百万用作医疗设备的维修,上头钦点,就当他在这度假。”
“那也不能就这么耗着他什么也不管吧。”陈宗缦有点着急,原本窝在沙发里的身子一下子直起来,“他现在越来越严重,以后岂不是一辈子不能出院?”
她一张小脸皱成了包子:“这什么家人啊。”
自从进了精神病院,她可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人情冷暖。真是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住在精神病院的人,多半家里条件都很很富裕,要知道,这里的住院费也不便宜。其实陈宗缦知道,更惨的,是那些每天在走廊里走来走去的流动病人,他们和他们的家人,都是面无表情,早已麻木了。
陈宗缦的心拔凉拔凉的。
“不过你应该早就知道,亚伯的病是治不好的。”江桁看着陈宗缦,深邃的眼神就像一个漩涡,“他不吃药,不是吗?”
陈宗缦沉默不语。
这件事情她以为只有自己和安格斯知道,没想到江桁早就心里有数。
哼,江桁这只狐狸,狡猾狡猾地。
她随手拿过江桁办公桌上的一朵塑料小花,在手里无意识的把玩着。
江桁盯着陈宗缦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说:“善意的提醒你一句,亚伯也不简单,况且现在他和安格斯之间已经有了交流,你更要离他远点。”
陈宗缦抬起脸,表情很奇怪:“你前两天还让我接近亚伯把他引到你和警察面前,现在又让我离他远点,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矛盾。”她的声音阴阳怪气的。
江桁一噎:“我怕像你这种智商的人玩儿不过他。”
陈宗缦闻言竟也不反驳,而是趴在桌上微微叹了口气:“唉,你说得对,我谁都玩儿不过。”她细细的手指在空中滑来滑去,“以前玩儿不过江婉之陈娉婷,现在玩儿不过安格斯,也玩儿不过你。”
江桁看着停在自己眼前细嫩的指尖,眼神微微加深。
陈宗缦的脸耷拉下来,没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那朵塑料小花在她的指尖被她拨拉来拨拉去的□□着:“说真的,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受。”
她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医生,我真的很难受。”亚伯当她是闺蜜一样的好朋友,她却和别人在背后算计着他。
江桁看着眼前小姑娘低垂着的脑袋,像一只耷拉着耳朵的毛绒兔,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来,想要轻轻抚摸女孩儿的头发,安慰她,但是,却在手距离她头顶几公分处,克制的停下。
半响,收了回来。
他想了想,然后拉开抽屉,拿出一本厚厚的彩页书。“医生。”一直白嫩的小手搭上他的手臂,他前几天还握过那只手,知道它在他的掌中是多么的柔软,娇小。
江桁顺着那只手向上看去,陈宗缦正一脸不满的看着他。
“我不要做这些讨厌的心理测试。”她嘟起嘴,像是在撒娇一般。
江桁难得的温柔了一把:“好,那你想怎么样?”
陈宗缦咧开嘴一笑:“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关心亚伯的这件案子?”
江桁的面色似乎冷了几分。
陈宗缦不依不饶,把另一只手也搭了上去,摇晃着江桁的手臂:“你上次说过的,只要我合作,就告诉我原因!”
江桁看着陈宗缦的脸,沉默了半响,然后在她期待的眼神下淡淡的开口:“因为,他曾经是我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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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陈宗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现在已经不怎么依赖安眠药了,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和调整,她有的时候不吃安眠药也能睡得着。
只是今天晚上她的脑子里各种各样的事都蹦了出来,搅在一起一团乱,偏偏每一件又都理不出头绪,所以她的心情有点烦躁。
就这么在床上睁着眼躺了一会儿,陈宗缦的尿意上来了。
她屋里的马桶前两天坏了还没修好,于是她伸手按了床头上的按钮,静静的坐在床边等着张小红过来带她去公共厕所。
张小红很快过来了,跟在她的身后,两个人一起去了厕所。
到了厕所,陈宗缦进了隔间解决,张小红就在外面等着她。
“啊——!”厕所的隔间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张小红脸色一变,急忙冲进厕所,正好赶上陈宗缦慌慌张张的从厕所的隔间里冲出来,一头扎进她的怀里。
“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张小红问道。
陈宗缦抬起头,脸色苍白的吓人,头发散落在肩膀上,眼里还有深深的恐惧:“隔壁厕间,有个男人!”
☆、第22章 厕所门口
陈宗缦这一尖叫不要紧,把周围病房的病人全都吵起来了,一部分人走到铁栅栏前,“邦邦邦”的敲着铁栅栏,还有病人不耐烦的大喊“发生了什么事!”
护士站的护士倾巢出动,纷纷上前安抚病人们的情绪,就连护士长都被惊动了,带着晚上在办公室值班的黄乐医生两个人一溜小跑过来,铁青着脸。
她走近了,看见张小红站在洗手间的门口,怀里还抱着瑟瑟发抖的陈宗缦。
护士长拉过其中一个小护士,沉着嗓子问:“怎么了?干什么半夜大喊大叫的!”
小护士指了指那边的两人,说:“似乎是1204发出的尖叫,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其他病人都被吵醒了,现在正闹着呢。”
护士长点点头:“你去忙吧。”说完,她抬脚走向陈宗缦的方向。
陈宗缦此刻惊魂未定。
她的脑海里全都是刚刚自己在隔间里听到的那阵诡异的笑声,如同地狱的恶鬼一般,一时间勾起了她所有不愉快的回忆。
脑子里此刻像是有无数根针不停的在扎着,一片嗡嗡响,眼前也是模模糊糊。
她用力抓住张小红的衣服,把它们抓的皱皱巴巴,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心中的恐惧。
朦胧间,陈宗缦似乎看到了一个白大褂站在自己身前,她脑子一热,松开张小红,整个人扑进了面前的白大褂怀里。
一瞬间周围似乎静止了半秒钟。
黄乐手忙脚乱的扶着突然朝自己扑过来的女孩,脸上有微微的尴尬。但出于安慰的目的,也不想再刺激到陈宗缦,他还是轻轻的抬起手,拍了拍陈宗缦的后背。
“没事了没事了。”他安抚性的说道。
陈宗缦依然没有反应,两只手紧紧的抓着他的前襟,脑袋埋在她的怀里。
黄乐一般安抚着怀中的女孩儿,一边问站在一边的张小红:“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黄医生你来了就好了。”张小红的表情也有些后怕:“医生你来了就好了,刚刚我带着1204来上厕所,有个男病人躲在隔壁的隔间里,还不停的发出恐怖的笑声和呜咽声,可把她吓坏了。”
护士长在一边听着,眉头深深地皱起:“女洗手间怎么会有男病人出现?那个病人是多少号,他现在在哪里,负责他的护士呢?”
张小红说道:“似乎是九病区的1002号,先前也是被负责的护士带过来上厕所,结果护士一时不注意就不见了,刚刚才知道是躲在女厕所的隔间里了。”她说起时,眼底也有几分恐惧,“那个笑声真是太可怕了,不过刚刚已经被九病区的护士长领走了。”
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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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在半个小时前,就是陈宗缦尖叫着跑出洗手间,扑到张小红怀里的时候,情况更加的糟糕。
走廊里只有她们两人,厕所隔间是幽幽的白光,里面还不住的传来诡异而又恐怖的笑声,饶是张小红再有男儿气概,此刻也被吓得两腿有些发软。
不过好在她只慌了一会儿,高超的职业素养就让她迅速的镇定了下来。她飞快的拿出她们在医院专用的手机第一时间通知了保安和护士长值班室,并成功的在陈宗缦的尖叫下招来了几个同病区的小护士。
几个人一起守在洗手间门口,听着里面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声。
在这几分钟内,陈宗缦的心里虽然非常害怕,但也在短暂的惊吓后恢复了过来。
真正的恐怖是在几分钟之后,保安赶来,在所有人的注释下打开隔间的门,把蜷缩在隔间一角的那个病人曝光在大庭广众之下的时候。
隔间里的病人面容呆滞,表情麻木,裤腿高高的挽起到大腿根。他的手里握着一个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玻璃碎片,正在不停的划着自己的大腿。
裸露的皮肤全部被鲜血覆盖。
他仿佛不知道什么是疼痛一般,双手机械性的在自己的腿上深深的划着一道一道的血痕,嗓子眼里发出奇怪的呜咽声,眼睛直勾勾的敲着隔间门外面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