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是你的错。”
因为河茉丽也从来没有给别人机会,留给江米米的只有后悔、遗憾,还有一无所知。她结结巴巴地连嘴唇都在发颤:“我真的不想她死,我受不了……”
只要闭上眼睛,脑中全是过去的画面——比赛时只和河茉丽分享快乐抑或诉苦。好不容易签入辉腾,却与朗柒心生隔阂,这些秘密与烦恼也只能找她商量。
所以,当失去如此重要的伙伴,她只能独自一人茫茫然地被留在原地,对未来的生活甚至也失去热情与希冀。
“但这是现实,你不应该太自责。你还年轻,要学会承担。”
萧末法用低沉的语调与节奏安慰着她,拥抱的力度不重不轻,她的泪水被蹭在他的肩胛处,已然变凉。
萧末法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任由她肆意地大哭,直哭到胸口传来微微的刺痛,江米米才稍稍停了哭泣,想要顺一顺气。结果,她发现这男人的怀抱太温暖,充满与外貌和脾性截然相反的魅力,她深深吸了几口气,感觉到他的体温与味道充盈在胸膛,又深入肺里,让她微微红了脸。
他以为她是终于哭够了,起身去厨房找一些能吃的给她填肚子,江米米实在是没有一丝胃口,就继续蜷回沙发上默默地收住眼泪。
萧末法看到冰箱里的粥还能吃,就用微波炉热了一下,回来喊她:“起来。”
“我真的不想吃。”
他像是习以为常了,这回索性弯下腰,再一次用强健的双手把人扛起来!
她被某种纯粹的心跳虏获,一想到原来是被这男人动作亲昵地抱着,额头就冒出了汗,身体越绷越紧,心脏也跳得与往常不同,着了魔似得,还没回过神已经来到桌子旁,还被人送到了热粥面前。
“快吃。”
江米米愣了愣,从这个小意外中很难自拔地醒过来,摇头说:“我吃不下,也不觉得饿。”
“不饿也要吃。”
萧末法平时一贯沉着冷静,这时候也被她闹得有些失去了耐心,既然她不愿主动,他就只好亲自动手逼她就范。
他拿勺子舀了一口热粥,霸道地递到她唇边,江米米无可奈何地张开嘴,好歹是吃了一小口。这才发现她的身体原来很凉,暖暖的粥进入空荡荡的胃里,感到满足的同时又有一些抽搐。
还真是太久没有吃东西了。
因为接触到热食,所以身体也开始感到饥饿,江米米就着男人送来的热粥,一口、一口地吃下大半碗,她无意地看向板着脸的他,但那动作却是很温和,简直会要人产生错觉,仿佛他们是亲密无间的一种关系。
江米米抬头注视他的神情,好像,第一次那么深入地望着他的眼睛,似乎有会动的波光在粼粼闪映。他就在那里,双眸沉若潭水,不动声色,冷面的属性简直要了少女的命。
但很快,她就克制了心头那一星的荡漾,因为她也心知肚明,很多感觉和一时的迷恋都是不应该发生的,那是人生最大的错觉。
当年,第一次见到萧末法,江米米也觉得他俊朗非凡简直不可思议,但俩人不管家中如何有意撮合,他们却仍然没有想要亲近对方的念头,这也并非毫无缘由的。
萧末法没法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前赴后继进入娱乐圈,甚至不惜出卖肉、体和灵魂,也无法理解江米米非要去趟浑水的想法。
任凭他再如何神通广大,也无法理解江米米的立场,更不能想象在舞台上歌唱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那是天雷地火,是永生不死。
说得再现实一点,像她这样一个想要当一辈子的偶像,想要歌舞半生的价值观,在真正事业有成的高富帅男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矛盾偏偏也就生长在这里面。
哪怕是出于敝帚自珍之心理,江米米对自我道路的选择也不容别人诋毁一分一毫,就像站在不同立场的两个人,永远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双方要凭捉襟见肘的语句来解释,那永远隔着过不去的鸿沟。
所以,即使成了亲家,他们还是始终不熟。
☆、第九章
第九章
***
经过几乎崩溃的宣泄之后,虽不能说心理的创伤完全根治,但江米米还是打起精神,重新投入工作。
傅立勋也体谅她的近况,就减少安排综艺活动和代言的通告,以新专辑《领袖》的录制与MV拍摄为主,再加上表演课程、舞蹈训练,同样是满满当当,还远离外界干扰。
《灰烬》作为“Gloria”的首支主打歌被弃用,公司请来国际音乐大师亲自操刀,重新创作一首与专辑同名的歌曲,曲风倒是相近。
而河茉丽的自杀来得委实突然,警方调查案件的时候必然牵扯到的就是她的新老板杨国潘,但河茉丽死前留下遗书,清清楚楚写明了她是因为压力过大产生抑郁,所以才想到轻生,那么,也就与任何第二方都没有关系。
她的葬礼来了一些忠实的支持者,还有为数不多的同行友人,没有记者。父母在亲属席上答礼的时候哭得泣不成声,她的母亲一直在叫女儿的名字,听得让人心痛。
江米米看向在场客人,心想究竟有几个是真正体会到伤和痛,又有几个是在逢场作戏。
如果说,在这地方“好人”的下场就是活不下去,非要争个你死我活才能赢到底,那她迟早也会深陷泥潭,或者,干脆落得和朋友一样下场。
她知道自己少不更事,但无论如何,又舍不得离开这里,因为它不仅仅是一个“名利场”,最好的、最坏的,统统都在这里了。
江米米一直盯着遗照中依然是笑颜如花的妙龄女郎,只能在心底对她说:“我曾经也和你埋怨过吧,刚接触这个圈子的时候觉得再不能相信任何人。但是,因为有你做我的朋友,才能让我相信这个地方依然是有好人的。可是,我已经不能再依靠你了,茉茉。”
——因为,你已经永远离开。哪怕是能站在我身边的,也只有我自己了。我永远不能指望别人栽培我、给我指路。
也许这桩意外很快就会被大众遗忘,被丢弃到往事与岁月的角落,但对于江米米来说,这是绝不能忘记的深刻经历。不止是因为河茉丽为何自杀的真相她还完全不能理解,更重要的是,对于她来说,直到所有悲伤也云淡风轻的那一天,唯有友谊长存,地久天长。
那天,傅立勋与朗柒也来了,毕竟在“星之冠”比赛时大家有过交情。
整个仪式气氛肃穆。
江米米在默哀的时候,不合时宜地感到人群中有一道锋利乃至可怕的目光向她笔直刺来,堪堪抬起头。
那男人站在前排末尾,还很年轻,穿戴不算讲究却很整齐,只是眼神阴翳,眼底像有一种逼人的火光,看上去脸色铁青。他的举动很突兀,她很久才反应过来,那正是河茉丽交往多年的男友,却不懂他为何非要这样看她,简直像让人跌进了冰冻三尺的窟窿里。
傅立勋穿着黑西装,他就站在江米米身边,腰板挺直,容貌肃然。这时候看她心神不定,就拍了拍她的肩膀算作安抚,又低声说:“好了,你也要节哀。”
江米米转头,牵了牵嘴角,浮现淡淡的笑容,哭过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嗯,我已经好多了。”
说来,也多亏那个人让她痛痛快快哭过一场,哪怕生死离别总是要经历不止一遭,但我们还是要清醒振作地生活。思及那晚竟会喂她喝粥的萧末法,江米米觉得心里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微热,又有一些属于少女的涟漪,她只能再次克制古怪的念头。
公司派车来接江米米和朗柒,傅立勋与她们走到门口的时候,被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喊住。对方走出来的时候戴上一顶灰色的画家帽,文质彬彬,很低调地几乎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傅立勋看清这人是谁,俩人已经默契地走到一边,他礼貌的口味还带着尊敬:“郭老,原来您也来了,刚才都没见着。”
郭长青导演是出了名的处事低调,此刻,他的眼神中也饱含了一种无奈:“我也是来送一送这可怜姑娘,哎,真是可惜,怎么会这么想不透做出傻事。”
傅立勋一向知道郭老喜欢提拔年轻演员,有一批如今活跃在世界影坛的天王天后,当年也都多亏有他慧眼识人。
郭长青导演自身也有一段传奇而坎坷的人生经历:小时候家境贫寒凄苦,母亲死于饥荒,他被父亲卖去戏班。后来几经辗转,才被某赫赫有名的书香世家收养,最后考上了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
这位老前辈是眼下难得还能秉持一身正气的老导演,要说当今找不出第二个他也绝非夸大其词。
“你们‘辉腾’新签的小丫头,就是刚才哭得特别厉害的,挺重情重义。”
“您是指…江米米?”
傅立勋隐约听明白了郭长青老爷子接下去要讲的后续。最近,各方只要消息灵通一些的圈内人士都知道他在筹备一部明年的重头民国大戏《千秋往事》,能够有幸加入剧组的不是戏骨花旦,也是当红小生。
“我的新片还差一个女配角‘冬瓷’,要说戏份只能算是女三号、女四号,但在剧里的形象很有特点,而且和她演对手戏的‘楚诃’,我已经和你们公司的黎攸言私下通过气。这机会难得,我看那丫头的形象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