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巧,今天稍晚的那场戏就是江米米老在抱怨要如何去演的初次“吻戏”,导演还特意与他们商量、指导如何完成整个画面。准备拍摄最后一幕已近傍晚,江米米坐在一把折叠椅上稍作消息,喝着维维拿来的矿泉水。
这时候萧末法回来了。
小俞他们向他报告工作情况,他一一点头确认,神情不动如山,有道具师打出的灯光映在他的背后,也映亮他沉默的侧颜。虽然与平时看着没任何区别,一脸拽到生人勿进,但江米米总觉得还是有相差之处的。
萧末法在看见她后,他停住脚步,冰冷地盯住不放。
她迟疑很久,依然弄不明白到底哪一个环节出了错。
“你们工作完成了?”
“嗯。”
“还挺顺利吧?”
“嗯。”
“萧老板,你是有什么说不出来的心事么…”江米米顿了顿,“说不出来的时候…写出来?”
萧末法:“……”
“难道不是工作上有麻烦?”
“先管好你自己。”
她看对方皱着眉头简直如同不耐烦的样子,就顺着这话和自己的思路去猜他的意思,立刻想起那些恼人的流言蜚语。
“又不是我想这么干的,等有机会,会好好澄清一下。”
“不是你想‘同居’?”
江米米听见这话不免觉得心情复杂,既有被误解的烦躁,又觉得是不是萧末法对这则绯闻也有反感,接下来的回答,她想了几秒才说:“每天都在你眼皮底下,你认为我有时间去培养这种关系吗。”
她猛地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很奇怪,就算那男人在意,那她在高兴或者焦急什么呢,无论如何都应该与他无关才对。
俩人莫名其妙静了一会,他听见有人在讨论“辟邪”与“江实初”的吻戏如果不是借位,要来真枪实弹该有多好。
萧末法像是在瞬间明白什么,忽然,走近她几步。江米米抬头看见他脖子处的阴影,以及,眼中有什么情绪通过黑色眸子浮上来。
他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没接过吻,怎么演吻戏。”
“这种事你又管不着…不对。”她恼羞成怒似得说完,又诧异:“你怎么会知道?”
萧末法并没有告诉她的意思,江米米猜测肯定又是萧治愈在他面前说过自己没有恋爱经验,她半是脸红、半是逞能:“笑什么,就算我不懂,借位总是会的。”
“哦。”他淡淡回应,“我笑导演有先见之明。”
“有经验也不见得就能演得好,你有什么好得意,比我有经验?”
男人的嘴边隐约有个微扬的弧度,江米米的心跳又在加速,她再次有了矛盾的心情,不知在期待什么来临,也不懂担心听见预料之外的答案算是怎么一回事,总之各种搅成一团的思绪纷至沓来。
面对她的纠结,他几乎是故意地说:“无可奉告。”
这个低沉的声音恢复平常的样子,江米米却极其地不满。她想到,应该要在当下勾住这男人的脖子,然后狠狠地强吻他一番,不仅要让萧末法知道她的厉害,也要看看是不是他就有过丰富恋爱的经验……
听见小助理催促的话语,江米米才从那些妄想中骤然惊醒,她赶紧狠狠甩了甩头,仿佛如此才能甩去那些天方夜谭般的画面。
**
《封魔》剧组结束在城市里的拍摄,转战附近的山区取景。虽然地处偏远,环境也变得简陋,但好歹剧组的几位主演都是能聊的人,他们也不会觉得太过无趣。
江米米与谢棋楷也算相安无事,可每次打完招呼也就无话可说了,她做着打算,既然一起逗留在这个远离喧闹的陌生地方,他们有必要谈一谈如何处理那些满大街的谣言。
“他才收工就走了,我看见是往后山,我们夜里要住宿的那个方向。”
“一个人去的?”
“嗯,但也许是有什么人陪同的。”
江米米从维维那里打听完谢棋楷的行踪,说了声她去看一眼就回,接着独自前往距离旅馆并不远的一处树林,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这里的山林到处生机勃勃。
走了没多久,她看见有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停在路边,不知道是什么牌子,但都与山野的清静自然格格不入。
转过目光,仔细观察后发现那辆车时不时发出细微的动静。起初,江米米并不知道一股不祥的预感哪里来,直到想起韩谦睿在片场跟她说过,千万不要真的喜欢上谢棋楷。
江米米怔了一下,脑海突然有不可思议似得的假想,她又谨慎且紧张地往那辆车走近一段距离,谢棋楷……真就在这辆车里吗。
不是没见过这类新闻,也不是没听说过可以这样做,江米米越想越觉得震惊而茫然,此时有频率的摇晃偏偏终止了。过了十几秒,许是为了让空气流通,她看见驾驶位上有人按下车窗,即便光线并不充足,但依然能分辨男人的轮廓,那是谢棋楷无误。
这时后座的车窗也徐徐落下,人影向窗外转过脸——居然是一位来历不明的中年人。她看不清样貌,可是依稀判别对方容貌沧桑却周正,在暗处的眼神极为犀利矍铄。
尊严和底线从某种程度来说,是成名道路上最不需要的东西——江米米又一次被现实狠狠上了一课。
她几乎吓得不知该往哪里离开,脚步虚浮地踩在野草和泥巴上面,几缕和风吹过秀发,斑驳的树影好像瞬间能成为吃人的魔鬼。
身后有人忽然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防止她因为过度惊吓喊出来。江米米浑身僵硬,抵触地想要挣脱对方钳制,却听见那人低声道:“别怕,是我。”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才觉得这个声音的主人很熟悉——那是黎攸言。
☆、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
谢棋楷倚着窗口沉默的时候,身上衣衫还有些不整,过了片刻,他一手关上车窗,一手扭好胸前的扣子,神情在黑暗中显得迷离。
饶是江米米再迟钝也能猜到方才那辆黑色轿车中是怎样一番场景,但要是在事前,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他竟然会是这样的男人。
因为太过恐慌,当时她差点慌不择路,幸好被黎攸言及时拦住了,他的目光平静而清澈,很有一种安抚人的魔力:“你是要回旅店吗,跟我来。”
说来也够奇怪的,这男人怎么也会选择在此刻出现于他们的取景点,《千秋》那边已经杀青了吗。
江米米发现他背着一个大包,沉甸甸的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黎攸言陪心神不宁的小姑娘回到旅馆,俩人一时谁也没说话,直到他在低头的一刹抓住她的手,道:“Merlin,你的伤口需要处理一下。”
原来,江米米左手的手腕被坚韧的树枝刮出一道4、5厘米的口子,因为神经太过紧绷,即便有隐隐的痛感传来,也没让她发现伤处。
“我记得他们随身都有带药箱。”江米米看着他,踌躇道:“要是可以,能请黎前辈坐一坐吗?”
黎攸言顾及他的意外出现太过显眼,并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也就不多加推辞,与她来到房中,又问维维要来药水和防水贴,交到那姑娘手中,却看见她独自手忙脚乱的样子,不免笑了:“不介意的话,让前辈帮你消毒?”
他脱下米色的薄款短风衣,坐在椅子上替她涂药水,很随意的姿态也已经足够迷人,江米米觉得这男人的动作真是温柔得不可思议。
“你认识那个人吗?和谢棋楷在一起的。”
“他是一手创建‘帝坚’连锁酒店的董事长,伊藤万茂。”
她听得一愣,原来对方还是外籍人士。
江米米还在考虑接下来的措辞,黎攸言看着她微微笑起来:“他是跨国巨头之一,只要在他们公司占百分之一就是非常重要的股东。所以,是绝对可怕的大人物。”
江米米相信他所言非虚,因为,那个男人只稍一眼,就让她感到恐怖和心惊胆战。灰暗的眼神仿佛属于另一个世界,她根本不敢窥探。
“谢棋楷这事…你事先知道吗?还是……”
根据她的判断,至少韩谦睿也是知道这个秘密的。
“我知道。”
“那前辈今天怎么会……”
江米米再不言语,因为她实在问不出口,他是特意来跟踪他们的吗。
黎攸言将用过的棉签棒和药水瓶子收好,转身宛自看她,他的目光就像一匹积累着时光的绸缎,纵然蒙尘,但只要拂去所有厚重,就能清楚地抵达最引人入胜的所在。
“我来是因为有些事非做不可。师妹,但他们与你无关,你也绝不要过问,否则会惹祸上身。”
“我只是有点想不明白,怎么连谢棋楷也会这么龌蹉。虽然,我知道有很多潜规则。过去我不想妥协,也不想被同化,甚至还想过要反抗。但事到如今,才觉得我什么都做不到。”江米米咬了咬唇,低头却无可掩藏她的疲惫与倔强,“我这样的人,这么拧巴的性格,甚至是不会成功的。”
“有些人值得被利用,他们能成就一番事业。也有些人堪受别人的利用,故能成为人中龙凤。但这个世界的规则,真的只有赤/裸/裸的交易吗。就像你和朗柒,是因为觉得彼此有利用价值,才能维系这段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