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很安静，像是老人家自己一个人住一样。
看着墙壁上的全家福，像是一个很温暖的大家庭，老奶奶跟老伴笑得非常和蔼可亲，也算是有福的老人家了。
“来来来，姑娘，喝杯水先。”
天气冷，老奶奶早已经看见谈婧言冻得发紫的嘴唇，连忙倒了两杯热水来给她跟舒小白。双手接过水杯，说了一句谢谢后一口一口小抿起来。
可即便是温热的水，也无法暖和冰冷惧怕的心。
“奶奶，您一直都住在这里吗？”
舒小白问了一句，老奶奶拉了一把凳子坐在她们对面。
“当然了，我住在这里都几十年了，后来儿女纷纷结婚在城里工作买房，我都没舍得搬走，就是喜欢这里的生活环境还有那些老邻居们。”
这么说的话，如果对面搬来的年轻人真的是顾以宁跟苏子靳，那么老人家应该是见过的。这么一想，谈婧言立马翻找包包里的手机来，想要调出照片却发现，两年前换了手机以后，早就已经没有了以前的照片。
舒小白看谈婧言的动作就知道她想做什么，从自己的手机相册里，挑出一张顾以宁的照片，至于苏子靳她就没有了。
“老人家，那您还记得搬到隔壁那对年轻人嘛？是不是照片上的这个女孩子？”
舒小白把手机递了过去，老人家眯着眼睛仔细看了许久，点了点头。
她的这个动作，让谈婧言的心猛地狂跳，心口的位置一阵一阵发凉，凉意窜到了四肢百骸，话都说不出来了。
证实了那个人就是顾以宁，那么前面那一家的老奶奶说的话，就不会是假话了……
还想着或许不会是同个人，现在……
现在……
舒小白看了谈婧言一眼，然后握紧她的手。
“两年前的某一天，是一个女孩子先搬过来的，我当时记得很清楚，她带的行李并不多，只背了一个背包，我还以为是老李的哪个亲戚，后来才知道是租客。”
老人家陷入了回忆中，虽然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印象特别清楚的，关于那个女孩子，她之所以记忆深刻，是因为她长得很漂亮，性格也特别好。
刚搬来的时候，并不是每天都待在老李家，而是背着一个小书包带着相机一早就出去，到晚上吃饭的时间才回来。
那时候天气还不是很冷，晚上的时候老人家都喜欢搬着小凳子来弄堂坐着聊天，顾以宁也会搬着小凳子出来。有时候听听老人们都聊些什么，有时候就拿着相机跟电脑坐在那里安静地修图，修完了图片就会给老人们看。
关于大上海的一些旧事情，因为多了一个年轻外地姑娘的缘故，老人们都会统统搬出来，一个人讲一个。连续几个晚上，弄堂都非常热闹，像是在开一个故事汇。
老李年纪大了，老伴去世得早，儿女们又都在外面工作，她一个人住得太安静，才会想着把空出来的房间给租出去。
而顾以宁恰好是第一个租客，来的时候，她一点都不怕生，晚上还会挽着老李的手在吃完饭的时候陪她去散步，聊天的时候，坐在她身边依偎着她，奶奶长奶奶短的。巷头巷尾的人都在说老李多了一个可人的孙女，老人家也笑呵呵的没有否认什么。
直到有一天，弄堂口出现了一个年轻男孩子，挨家挨户找着顾以宁，那天顾以宁又是早早背着相机就出门了。
老李问的时候，男孩子说他是顾以宁的男朋友。
☆、第172章 我不去那不是我认识的顾以宁
最初，老李以为两个年轻人是吵架了才会让女孩子一个人来这么远的地方，后来才知道原来不是。男孩子很安静，话不多，但是开口闭口十句话里面每一句都是女孩子的名字，问她在这里的几天里都做了些什么，有没有说过什么之类的云云。
老李觉得男孩肯定是很喜欢女孩的，他没有因为女孩不在就离开，而是留下来帮老李做家务，等着女孩回来。
照旧是晚饭前，顾以宁回来了，一进门看见男孩子的时候眼眶立马就红了，男孩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上前拦住了顾以宁，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后来男孩子就住下来了，跟女孩子住在一起，老李说，他们是要结婚的关系。
故事到这里的时候，谈婧言手里捧着的被子都冷掉了，水一直都没喝，还是那么多，但却是满脸眼泪。
那些画面，她几乎可以通过自己的想象来感觉有多么的美好，那种生活似乎是最适合顾以宁跟苏子靳的。
老奶奶应该也是很喜欢顾以宁，才会在讲她故事的时候，面带那么温柔的微笑。
你如果喜欢一个人，你连想着她都觉得是幸福的。
“后来，他们就一直住在这里吗？”
舒小白忍不住想要继续听下去，老奶奶点了点头，摸了摸茶壶发现水都冷掉了，起身又换了一壶水重新煮开。
那时候苏子靳每天早上都会陪顾以宁出去，那是一开始，后来他就留在家里，偶尔会帮周围的老人干些力气活。修理电视机洗衣机什么的，一开始并不在行，后来给人感觉就是什么事情都能做的样子。
女孩在黄浦区找了一份设计的工作，每天都很忙，男孩到后来也是找了一份工作，西装革履，应该是在什么企业上班。听老李说，小两口子把生活过得很规律，倒有一种以后会在上海定居下去的感觉。
某一天，老李突然很兴奋地冲过来说有喜事，说是女孩怀孕了。
谈婧言攥紧了手指，心里面一点点算着时间，她是在顾以宁离开有一段时间才离开顾奕宸的，那时候她怀孕只有几周，所以……
顾以宁的孩子应该是比小葵小天大一个月起码。
如果，孩子生下来的话。
“你们不知道，老李有多开心，就好像是自己孩子怀孕了一样，忙上忙下地给女孩子熬汤熬补品，不让她去工作，每天早上都带她去散步。女孩子的体格本来瘦瘦的很苗条，后来脸都圆了一圈并且圆润了不少。我们弄堂啊都是老人家，有时候话传来传去大家也都知道，以宁那孩子去到哪里，大家都会给她一些补身子的好东西，都是因为喜欢这个孩子。”
想一想都觉得那样的气氛是真的很好，你在异乡，有那么多人对你好，真心的，想起来都觉得心窝特别温暖。
老人家有时候虽然啰嗦，但都是为了小辈们好。
“老李问过以宁要不要跟她男朋友说，但以宁说不要，说是要给一个惊喜。但是后来……”
因为老奶奶的一句后来，还有那凝重的表情，谈婧言手中的杯子一抖，里面的水瞬间溅了出来。
老奶奶有些匆忙地抽纸巾递给谈婧言，她低着头连连道歉，可明明是道歉，嘴里面说的却是谢谢。整个人混乱地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舒小白担心地捏住谈婧言的手，喊了她一声。
谈婧言抬起头来，已是满脸泪花，脸上的表情甚是苍白，“以宁她……”
眼泪越擦越多，老奶奶在旁边一直喊着不应该说出来的，不应该。舒小白换乱地将纸巾递给谈婧言帮她擦眼泪，一边跟老奶奶解释并不是她的缘故。
冰凉的手指抓住舒小白的手，谈婧言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心像是被一双手狠狠掐住，疼得她泪流不止。
“对不起……是我没有控制住……对不起……”
老奶奶叹了一口气，年轻人，总是波折。
“我们这一辈人啊，跟你们隔了几十年，有些事情也不明白也不懂你们年轻人心里面想的都是什么。老李一直都挺看好那对年轻人的，可是说分手就分手，以宁本想着给男孩子一个惊喜，可后来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只知道男孩子收拾东西半夜就离开了。以宁那孩子哭了*吧，接连好几天都没出门，老李也是每天早早出去买菜之后就回家陪以宁。”
“那孩子……就是以宁怀了的孩子……后来？”
舒小白所好奇的，也是谈婧言所好奇的，可是老奶奶却摇了摇头，这个动作令舒小白跟谈婧言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是不知道吗？”
“那时候应该是深秋吧，以宁小产了，听说是因为家里人找到她，知道她怀孕了但是孩子的父亲却不见了，所以很生气。后来孩子生没生下来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那姑娘难产，死了，葬在了九天墓园那里。”
后面老奶奶说了些什么，谈婧言却再也听不见了，耳边只有嗡嗡嗡嗡的声音，面前人影浮动，她们都在说话，可谈婧言什么都听不见。
她的眼里流不出泪水来，她的耳朵里听不到任何声音，她麻木着双手摁在心窝的位置，脑海里浮现着那个巧笑嫣然的顾以宁。
她喜欢挽着自己的手甜甜地喊自己嫂子，她喜欢撅着嘴跟自己撒娇，她喜欢……
都是因为自己，顾以宁才会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因为觉得自己背叛了她，所以才……
舒小白把谈婧言扶出来的时候，她的双脚都是软的，整个人倒在自己身上，脸色苍白得吓人。
老奶奶把九天墓园的地址写了递给舒小白，最后跟她说了几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