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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然不觉 (祈泉安)


聂瑶看着周灵这副心急火燎的样子,撇撇嘴,很是不理解。
中午时分。
聂瑶拎着保温桶来到医院。
在靳老夫人的病房门口正好遇到一个走出来的护士,聂瑶拦住护士,小声地问:“靳老夫人得的是什么病?”
“脑瘤晚期。”护士干脆地答完,抬步走了。
聂瑶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呼口气,然后小心地推门走进了病房。
病房里,靳恒远站在床边,身上穿的还是昨天那套衣服,看样子整夜未回。
他转头看到聂瑶进来,立刻走上前,伸手接过聂瑶手里的保温桶,问她:“你做的吗?做的什么?”
聂瑶没有回答,只是仰头看他,看到了他脸上明显的疲惫。
聂瑶又看向病床上的老夫人,老人闭着眼,仍旧睡着。
靳恒远拿着保温桶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取过茶几上的碗和勺子准备盛出来喝,聂瑶赶紧上前,蹲在他身边打岔道:“靳先生,老夫人昨晚醒过吗?”
“醒过,早上又睡了,医生说情况还算稳定。”靳恒远盛好了汤,说完拿起便喝。
聂瑶没拦住,吓得一闭眼,手心都冒汗了。
靳恒远喝完,偏头看向她。
聂瑶低着头不敢回视。
靳恒远很自然地说:“嗯,味道还不错。”
聂瑶顿时傻眼,她明明往里面掺了水,而且连盐都没放。
当看到靳恒远准备再喝时,聂瑶不禁一把握住他的手,心里满是惭愧,连脸都跟着涨得通红。
靳恒远看着她纤白的手,柔声问她:“怎么了?”
“那个……”聂瑶语塞。
靳恒远浅笑,抬眼看她脸时恰好看到病床上的母亲正睁着眼,看着他们。
“妈,”靳恒远赶紧站起大步走过去,“你醒了。”
聂瑶背对着病床,她听到靳恒远的话也立刻站起身,跟到床边。
“感觉怎么样?想吃东西吗?”靳恒远俯身在床边轻声问自己的母亲。
靳老夫人神情有些懈怠,没有做任何反应,双眼却直直地盯着聂瑶看。
聂瑶连忙自我介绍:“老夫人您好,我叫聂瑶,是靳先生的员工。”
聂瑶脸上先前的红晕还没有散去,此刻更因被人盯着而感觉浑身不自在,目光不自觉地躲闪着。
靳老夫人的视线终于移开,看向了靳恒远。
靳恒远把母亲的手握在掌心里,看着她,等着她说话。
“小远……”靳老夫人的声音听上去正常,像个刚睡醒的人一样,只是有一点暗哑。
老人的话还没有说,病房的门便被人轻轻推开了。
唐咏菲一脸焦急地走了进来。
聂瑶看到来人,第一反应是看向靳恒远。
靳恒远站起身,看着唐咏菲,语气如常地说:“你来了。”
聂瑶却在这一刻心里冒出个小恶意,坏想道:叫声“嫂子”来听听。想到这里她居然想笑,可这是万万不可的,聂瑶赶忙敛住心神退站到一边。
唐咏菲神情专注地走到病床边,嘴里叫着“婆婆……”。
这种场面,聂瑶可不想再待下去,她去茶几上拿了保温桶,低声对靳恒远说:“靳先生,我先走了。”
靳恒远似乎想说什么,可聂瑶没给他说的机会,她很识趣地快步离开了病房。
聂瑶关上病房的门,大呼一口气,看了眼手中的保温桶,满心懊悔。
傍晚时分,周灵在聂瑶之后回到家。
聂瑶在自己床上靠着床头看书,周灵走过去拿出一些钱放到她床边,解释说:“这是昨晚的打车钱,叶晨让我还给你,还要我替他向你说谢谢。”
聂瑶看了眼放在床边的钱,随口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今天好多了,退烧了。”
聂瑶“嗯”了声,手下翻书,毫无兴趣再多问。
接下来的一周,聂瑶按照原定的工作日程,只在周二和周五去过医院两次,向靳恒远请示工作,其他时间她认为自己没必要去,看到待在病房里的唐咏菲,她更觉得自己不该去碍眼。
靳恒远基本天天都守在医院里,公司里的事务他安排好后交代给高特助去处理。
病房里每天都有脑科专家来会诊,靳恒远还请了美国方面的脑科医生前来参与制定治疗方案。
结果却不乐观,病人身体不适合开颅手术,而且开颅手术本身风险就很高,下不了手术台是常有的事。
靳老夫人对自己的病情早就心知肚明,所以每次醒来都会拉着靳恒远在床边说话。
一日,病房里只有他们母子。
靳母叫了靳恒远到床边,直接了当地问他:“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叫聂瑶的小姑娘?”
靳恒远没有正面回答,只说:“妈,你不要想这些,你现在需要静心养病。”
靳母语重心长,缓缓地说:“小远,你从小心善,容易对人产生同情和怜悯,可你要掌握好分寸,对女人更要如此,不能因怜生爱。”
靳恒远不以为意地回道:“我没有。”
靳母却叹息:“明明都是我生的,你和你哥的性格怎么差那么多?你哥做事果敢狠辣,只可惜走得太早。”
靳老夫人年过花甲,外表看上去与普通的老人没什么不同,可在这副行将枯槁的身体里,却有着与一般老人不同的经历,年轻时她与丈夫共同在商场打拼多年,晚年先后丧夫丧子,悲痛减弱了她以往拼搏时的锐气,整个人变得泰然安静,即使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她也比常人要平静许多。
想到英年早逝的长子,靳老夫人只湿了眼眶,似乎泪已哭干,流不出更多。
靳母缓了缓神,继续说:“你们兄弟俩,你哥做事太过激进大胆,容易犯错,你做事稳重内敛倒是优点,只是太过心善,容易被欺骗,”她顿了顿,怜惜般地说,“特别是在情感上。”
“你不用担心我这些,”靳恒远赶紧止住母亲的话,“我不会的,你放心。”
靳母面上慈爱,说出的话却直点要害:“关于那个姓岳的,你是不是到时候该向我解释了?”
靳恒远心里一惊,抬眼看向母亲,他早该料到这些事是根本瞒不住向来精明强势的母亲的。
靳母口中“姓岳的”,是一个叫岳思思的女孩。
岳思思的母亲是靳恒远父亲在世时所包养的情人,但岳思思和靳家没有关系。
靳父认识岳思思母亲时,岳思思已经四岁多了,靳母现在之所以会提到她,是因为岳思思十七岁时母亲生病去世,而当时靳父也早已离世,岳思思的生活陷入困境,靳恒远意外知道这件事后,就拿钱出来供岳思思读书。
哥哥靳恒志知道这件事后,曾严厉的斥责过靳恒远,在哥哥靳恒志看来,不把岳思思卖了*就已是开恩,帮她是绝对不应该的。
于是靳恒远就暗中寄钱给岳思思,帮她度过难关,对此,靳恒远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他觉得如果父亲在世一定会愿意拿钱出来给岳思思的,他就当自己是在替父亲做点事了。
此刻,靳恒远小心地对母亲说:“寄钱给她是前几年的事了,我现在和她完全没联系。”
靳母说:“她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你的。”

☆、第二十二章

何来放不放过的说法?
靳恒远觉得母亲言重了,但为了给母亲一颗定心丸,他态度坚决地说:“我不会再理她,本来也只是当做在扶贫济困。”
“那么多穷人你不接济,却要去接济她?”靳母眼中闪过不悦。
“当然不只是她,金盛基金会一直做的都是扶贫济困,帮了很多的穷……”
靳母抬手制止他说下去:“那不一样,那是做给外人看的,是有社会性回报的。”靳母懒得再与他争论这个问题,心底里对这个儿子又多了一丝失望。
别人家都是父母疼爱最小的孩子,靳家却不同,靳家父母一直都特别疼爱长子,对小儿子很不看好,觉得长子在方方面面都合他们的心意,而这个小儿子,小时候内向不爱言语,长大了读书也只肯读自己喜欢的专业,不像他哥哥那么听父母的话,让读企业管理就读企业管理,让他娶对自己事业有利的女人他就娶,从没有二话。
在靳家父母看来,长子靳恒志是一心为靳家企业着想的,而小儿子靳恒远太有自己的主意,毕业让他回自家企业做事他也不肯,跑去外面创办自己的公司。
总之,小儿子从小到大都不讨他们夫妻俩欢心。
靳恒远看到母亲此刻的表情,就知道母亲不想再搭理他了,从小到大他早知道母亲对他不满意,父母疼哥哥,但是哥哥疼他,靳恒远心里倒是从未觉得不平衡过。
靳母这次没有不搭理他,而是提了口气,接着问:“你接济的穷人也包括那个叫聂瑶的小姑娘?”
“你觉得聂瑶这个女孩不好吗?”靳恒远这样问母亲。
靳母一脸平静地说:“这个社会,每个人都想往上爬,越是吃过苦,受过罪的小人物,越想摆脱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困境,他们会比其他人更急功近利,更倾向于利己主义。”
靳恒远则说:“我不介意我的女人用我的钱,我不是个吝啬的男人,也知道自己爱上的不会是个贪婪的女人。”
这就是靳母不喜欢这个小儿子的原因,他总是有自己的一套说辞来与她辩驳,要是长子靳恒志就不会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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