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那本就是一场美丽的错误,她一直活在错误的美梦里,从不愿醒来,也不允许别人踏进。那个男人,或许并不值得她这样的牺牲。”沈俞晔的手忽然凉了一些。
“苏姨她有自己的执拗,有时候,爱的男人愿意给予一个如斯美梦,总比现实里的一场噩梦来地幸运。换做是我,若这一生遇到值得我一世仰望的人,我也愿意画地为牢。”
“嗯,总结的不错,我就是你愿意一世仰望的人。”沈俞晔亲了亲陈鸳鸯的额头,“以后,你去看苏姨的时候,也尽量带上我吧!我也想尽一份孝心。”
“好。我看她对你好似有些不一样,第一次见你就一直盯着你的脸看。说不定你跟苏姨念念不忘的人有几分相像呢!睹物思情,也能遥解几分相思。”
听到这里,沈俞晔却选择了沉默,并未接口。
陈鸳鸯到底是有些累了,并未留意到这一份沉默,她靠在沈俞晔身侧,渐渐熟睡过去。
沈俞晔听着陈鸳鸯渐渐低下去的呼吸声,脑海中浮现过苏眉那张憔悴苍白的脸,又想到妈妈纪娉的沧桑崩溃,再联想到当年爸爸沈家藤知道事情真相后的怅然悲伤,只觉得这份三个人若隐若现的爱恨纠葛,到头来不过是一场叹息。
他的爸爸,沈家藤,获得了两个女子的绝世倾恋爱慕,一份他不想要却渐渐沉溺,一份他不自知受道德婚姻的约束,深埋心底。他终究带着她们的爱早一步离开了尘世,却将无尽的思念留给了她们。
他的妈妈纪娉,抹去了过往那么多年的记忆,活在了混沌与不清醒之间,他寥寥见过几次面的苏眉以一生为画,网住了他爸爸沈家藤最纯粹最美好的时刻,又用大半辈子的时间去缅怀与深刻。说到底,这场三个人的爱情追逐,一直都偏离了轨道,他们三个都在错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又在对的时间幡然又醒悟,上天却没再给一次救赎机会。
于是,两场悲剧就这样铸成。
联系到自己的爸爸妈妈,沈俞晔听着陈鸳鸯的呼吸,又不免联想到了自己。苏暮阳的身死,让陈鸳鸯锁住了心,而自己的到来,又解封了她的心。
自己,到底,比他们幸运些。
沈俞晔紧紧搂住了陈鸳鸯,好似只有这样紧紧搂住,他才能感受不到慌张与寒冷一样,才能真真实实握住这份真实,这份来之不易的爱。
正文、蓦然回首,你成全了我的碧海蓝天
骤然被提及的苏暮阳,以及那段永远也不可能忘记的过往,还有那一段欲说还休的初恋,像一朵硕大的乌云,稳稳地盘踞在陈鸳鸯的眉眼处。
工作的间隙,记忆的闸门总是轻而易举地打开,那个令她初时厌恶,后来倾慕的男孩啊,活在了她最尴尬最无助的时候,镌刻进了她青春的最深处,轻易就拨动了陈鸳鸯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
报道的第一天,经过一个小时相处,陈鸳鸯就与唐宁特别熟稔起来。两岁的年龄差距根本就不是什么差距,陈鸳鸯羞涩,唐宁成熟,加上天生的那份亲昵,两人顿时觉得相逢恨晚起来。
陈鸳鸯的生活中,比较缺少像唐宁这样年龄上占优势,性格上又相对强势独立的女性。她自己的性格在没经历那些秘密之前,也是很野很疯的,但那两个发现就像是那个寓言故事里的人,她就像被刚刚揠苗助长过的幼苗,瞬间长大成熟了不少不说,还将曾经的锋芒渐渐掩藏了下去。
这个什么都不在乎的姐姐唐宁身上,还带着她已经没有又些许怀念的飞扬与洒脱,分外亲近更是水到渠成。
班主任批准可以回家的时候,陈鸳鸯拉着唐宁的手不舍得放,眼角也差点挤出几丝泪来。
苏暮阳和何健踩着单车从旁边经过,何健见新同学泪洒相依依的场面,多嘴的毛病又犯了:“嗨,小鸳鸯,大唐宁,要不要哥哥载你们一程?”
陈鸳鸯听到‘小鸳鸯’,眉毛不禁挑了挑,要是放在以前。有男生敢用这样轻佻的语气这么叫她,她早一拳头过去了。唐宁似乎知道陈鸳鸯所思所想,所以她率先往前一步。朝何健勾了勾小手指。
何健指指自己,唐宁点点头。得到回应。何健立刻舔着脸想冲过来,苏暮阳看着一脸正经的唐宁,以及低着头不断耸动肩膀的陈鸳鸯。出于朋友的道义,他象征性地拉了拉何健。
哪想到这个平时虽然爱逗小姑娘的何健,偏偏对年纪稍稍大的唐宁有不一样的执着,够着手也逗不着也要舔着脸找抽。苏暮阳的手还没伸出去,何健就撒开腿往唐宁那边凑了。
苏暮阳默默转开了头,何健明显找抽的场景他不想再看。
果然。何健才冲到唐宁面前,唐宁就冷了脸:“姓何的,以后你要是再这么对我唐宁长唐宁短地喊,老娘一定会从头发丝到脚趾头好好修理你一番。我不是你可随便挑逗的小萝莉,你不觉得恶心我还觉得别扭。”说完就狠狠瞪了几乎僵立石化了的何健一眼,眼里的鄙视是*裸,毫无遮掩。
何健眼中闪过一丝类似受伤的神色。很快,他就恢复了原先那副笑嘻嘻的样子,只是挠了挠头,接着看向陈鸳鸯:“你住在哪里。我真的可以,也是愿意载你一程的。”
陈鸳鸯适时止住了笑:“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说完她就摇了摇唐宁的手:“认识你真高兴。我要回家了,明天见。”
“你不住校吗?”唐宁回摇了下陈鸳鸯的手。
“没有,住在一个亲戚家。”陈鸳鸯看了看手表,暗暗计算了下走回去的时间,又查看了下天色,也不再停留,奋力地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得走了。
“嗯,走吧。以后编座位,我们要想方法继续同桌。”唐宁也挥了挥手。
苏暮阳单脚支地。手搭在自行车上,看着陈鸳鸯默默走在公路一侧。又抬眼望了望还是很欢快的大太阳,眉毛渐渐拢在了一起。
何健默默退回到苏暮阳身边,瞅瞅陈鸳鸯:“这妞,难道要自己走回去?”
苏暮阳却再也不肯多看陈鸳鸯一眼,摆着自行车使劲往前:“她怎么回去,关我什么事?你愿意献殷勤就继续呆着,我先走了。”
“别啊,说好的等会一起打篮球,上次输得那么惨,这次我绝对要赢回来。”何健也踩着单车,旋风式地追上苏暮阳,他细细碎碎的声音被风甩在了身后。细细的风中,只听得见两人渐渐打骂的声音,以及自行车轮碾过地面的沉闷声响。
被远远抛在身后陈鸳鸯,踩着虚幻的太阳光影,先前的那一点小郁闷因为认识了新朋友,一点点适应了新环境,与苏暮阳的别扭也自然烟消云散开来。虽然回家依旧有点不认识路,路途也是够遥远,但记住这一点点快乐,忘记那些忧愁,脚下的每一步都迈地很轻松。
晃晃荡荡直到7点多才回到苏园,苏眉早已做好饭等着陈鸳鸯吃饭,苏暮阳打完篮球已经洗完澡,此刻正闲闲地翻着体育杂志,陈鸳鸯开门的声音顿时惹得两个坐着的人都朝门外看。
苏眉直直站起:“鸳鸯,你这么晚回家,阿姨担心死了。”
苏暮阳懒懒地翻过一页书,好似没注意她们的谈话,实在竖着耳朵细听。
“对不起,苏阿姨。今天碰到个初中跟我同校的同学,我们找了个地方聊天,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下次我会准时回来的。”陈鸳鸯在玄关处换鞋,脸上的歉意是藏也藏不住。
“阿姨没有怪你,主要你不熟悉这边。我以为你会跟阳阳一起回来,他那么早回来,你又一直不回,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苏眉帮着拿下书包,拉着陈鸳鸯入座:“来吃饭,饭都有些凉了,我去热热,你们等一等。”
趁着苏眉进厨房的间隙,苏暮阳才抬头扫了陈鸳鸯一眼:“刚才那个谎撒地还算成功,为了不让我妈戳破,发现不对劲,学校旁边有公交站台的,算是小小的友情提示。你早一些回来,我妈也不必审我半天。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这样简单的道理应该不用我提醒。”
陈鸳鸯喝了一口水,也直视苏暮阳,她清亮的大眼睛,因为带上了分外认真的神色,显得更加漂亮无垠:“我知道你不欢迎我也讨厌我,恨不得现在立刻扫我出门。你放心,我会时刻提醒自己的身份,绝不会给你造成任何麻烦。暂时我还不能搬出苏园,原因我不想说估计你也不敢兴趣。我能保证的是,无论是在苏园还是在学校,我都能让别人察觉不出我们认识、住在同一片屋檐下。”
“像今天晚回还让阿姨批评你,是我考虑不周,以后我会注意。至于我怎么回来,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自动离你三尺之外,在家你就当我是一盘会移动的植物,在学校你就当我空气。我不会侵犯你的领域,也不会泄露关于你的半分*。就保持这样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的距离。你不犯我,我也不犯你。”
陈鸳鸯一通话说下来,半个磕巴都没打,显然是经过几番深思熟虑的腹稿。一溜说下来,将苏暮阳的话也给抢了去。
苏暮阳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这样最好,如果你能做到的话。”
他眼见苏眉正往这边来,压低了声音:“如果你能滚出我家,是最好的结果。你这样大一个人,我没办法当成一盆只会移动的植物,只会把你当成一只不听话的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