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森也打量着眼前朝思暮想的姑娘。陈鸳鸯上身穿着最简单的白色t恤,陪着浅色牛仔裤,头发扎成马尾状,一张脸白皙素净,只有嘴唇微微涂了一圈淡淡的口红,就如同点翠坊的初见,那样轻易拨动了他的心弦。面对这样的陈鸳鸯,顾森本有一肚子的话,最后只化为眼里浓地化不开的深情。他温和地笑着,露出一排亮白的牙,不管时间怎么流逝,他依然是陈鸳鸯记忆里的阳光男子。
“等会儿图书馆有一个讲座,内容是关于精神方面的,我没经过你的同意就预留了两个席位,你不会怪我唐突吧?”顾森贪婪地看着陈鸳鸯嘴角逸出的每一丝笑容。两周前的匆匆一别,是他认识陈鸳鸯以来分别最久的一次。下一级医院的工作繁重又琐碎,每天带着浑身疲惫回到宿舍,在台灯之下,写着病历的白纸上都会莫名写上已经在心里写下千遍万遍的三个字。只需寥寥几笔,顾森都能将遇见过的陈鸳鸯画出来。浅笑低吟的,苍白无力的,明媚芬芳的,她们鲜活地出现在脑海里,再落到画笔里,每一笔都是想念的影子。思念就这样如影随形,顾森在远离静安的几千里之外,第一次发觉自己对陈鸳鸯的感情竟然是这样深,深到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能描绘出千万种画面,深到他的每场梦里都有她的影子。
妹妹顾舟说,她对程皓然的感情是因为经年累月里的接触,顾森却恍然发现,爱情来的时候,它跟时间长短没有关系,遇到对的人,哪怕是一分,就算是一秒,也能死心塌地,一眼万年。顾森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过去几场不咸不淡的爱情,已经慢慢消耗他对爱情的渴望。爱情这种东西早已转化为一种能遇到就遇到,遇不到也没什么大问题的随缘态度。但陈鸳鸯的出现,却让顾森第一次品茗出爱情的百味。他加班加班提前结束工作,再马不停蹄地赶回静安,行李还放在附属医院,连家都没回,第一时间约了陈鸳鸯。他想见她的愿望,竟然是如此迫切。顾森又将这些一点点隐藏起来,装出普通朋友的相邀状态,那些在心里默念了上百遍的表白,最后都化作眼里的深情。只是,他赫然发现,在自己不在的两周里,陈鸳鸯身上有了明显变化。最为突出的,是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有了浅浅笑意,不再流露拨不开的点点忧伤。
顾森有点懵,又有点高兴,接着又有一丝淡淡的失落,她的改变,并不是因为自己。
正文、蓦然回首,你成全了我的碧海蓝天
“谢谢你,每次都为我考虑,我怎么会怪你。顾森。”陈鸳鸯忽然叫了顾森的名字,这是陈鸳鸯第一次连名带姓叫他,第四声与第一声的音调透过陈鸳鸯温柔的声线,听在顾森耳侧,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陈鸳鸯顿顿:“我有话跟你说。”
顾森心里一阵没由来的心慌,他笑笑:“正好,我也有话对你说。”
两人相视一笑,陈鸳鸯:“我的话比较长,还是你先说吧!”
顾森看了看手表:“讲座马上就开始了,我们先进去,话长话短等会儿再慢慢说,好不好?”
陈鸳鸯点点头,两人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陈鸳鸯黑亮的马尾一荡又一荡地扫在顾森眼帘,就像一个跳动着的精灵,顾森伸出手,手的影子恰好放在了陈鸳鸯的肩膀处。看着看着,顾森眼里荡漾出熟悉的神彩,他大步走上前,跟上陈鸳鸯的步伐。那些一闪而过的慌乱,也因为此时此刻她就在身边,消失殆尽。
讲座内容太过专业,陈鸳鸯聚精会神听,也没怎么听懂。顾森一直细细解释着,声音虽小,却惹得前座的妹子频频回头,明明是一脸怒意,结果看到顾森的脸后,又默默地转了回去。陈鸳鸯朝顾森眨了眨眼,顾森无辜地吐了吐舌头,一种无形的默契萦绕在两人身边。这是个看脸的时代,陈鸳鸯深深觉得,如果刚才是自己,妹子的面部表情一定是狰狞的。所谓同性相斥,异性相惜,顾森这张脸,估计摆到哪,也不会被瞪吧。陈鸳鸯将自己不懂的名词或问题记在纸上。写完后再递给顾森,两人你写,我解释。只听见沙沙的写字声。陈鸳鸯写得一手好字,顾森写得一手小学生字。他偷偷将两人交流后的纸张夹在随身携带的医学典籍里。就像初中时代,坐在后排不经意用笔画下心动女生的侧脸再夹进数学课本一样。此刻手抚在陈鸳鸯清俊笔记上的顾森,与多年前歪着头倾心涂抹的少年顾森,是同样的心情,同样的自己。
时间飞快流逝,一个半小时的讲座很快过去,陈鸳鸯摸了摸久坐的腰,远远瞥见顾森走上讲台向教授请教问题。她掏出讲座过程中响了好几次的手机。电话接通,沈俞晔低沉好听的声音飘来,陈鸳鸯听着他的声音,手撑着桌子,嘴边洋溢着一丝幸福的笑。她细细讲着自己干了什么,没做什么,事无巨细。沈俞晔听闻她跟顾森在一起听讲座,什么也没说,只叮嘱她好好吃饭,早点回家。挂电话前沈俞晔还肉麻地做了个飞吻。明明没人看着,陈鸳鸯脸上还是惹出两片红霞。这种向别人交待行踪的举动太过久远,这种向心上人分享生活琐事的喜悦。陈鸳鸯以前一直觉得特别俗,但落到自己身上,才发现,恋爱中的人做出任何恶俗的举动,都会因为身边的那个人,变得不一样起来。待顾森走近时,陈鸳鸯刚挂完电话。
“我走开这么一会儿,你就眉眼带笑,连头发都散发出阵阵笑容。”顾森看着陈鸳鸯明媚的笑容。心也跟着明媚起来。
陈鸳鸯做了个鬼脸:“哪有。倒是你,那么多年轻姑娘围着。明明是去请教教授的,结果都变成请教你了吧。难怪那日在点翠坊里。我的小姐妹们都原意为你服务。你不知道,刘柔现在还跟我抱怨,说自从见过你这个极品帅哥后,点翠坊就再也没来过哪怕比得上你一根头发丝的男人了。直直感叹你这是‘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你给她树立的帅哥标准太过高,以至于她现在看不到你,连工作积极性都下降了好多,还惹得茶饭不思,掉了好几斤肉。”
“她们有的是我学妹,有的是其他学校学生,大部分都是医学专业。你别这么打趣我,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吃香,她们明明只是站在我身侧,我们是排着队问问题的,我们只是站地比较近而已。”顾森顿了顿,“那你呢,你的小姐妹都对我这个‘帅哥’议论纷纷,你对我的感觉如何?”
陈鸳鸯眨巴眨巴眼睛:“不要这么贪心哦,刘柔的眼光一向很高,她几乎代表了我们的最高水平。我远远看过你几眼,只看过你的侧影,她们又将你夸得那么帅到没朋友,有她们作为代表,我就不必跟着凑热闹了。不过你那天也够高冷的,刘柔使了那么多劲,最后连你的边都没擦着,让她对自己的搭讪能力很是怀疑。她现在还念着你呢,恨不得将你留在点翠坊当雕像。那天谢谢你帮我们派发茶饮,我爸爸说,主动帮助别人的人都是善良的孩子,多帮别人一次,就能实现一个愿望。”
顾森眼睛里闪出光芒,他走近一步:“真有这么灵验吗?如果真像你爸爸说的那样,那我希望我愿望能够早日实现。”陈鸳鸯见顾森当了真,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她吐了吐舌头。其实她还有一个前提没说,那就是这句话一般是老爸教育白鹭时的标准用语。
“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陈鸳鸯还记着顾森的话。
顾森扬了扬手里的车钥匙:“现在是吃饭时间,我约你出来,可不是光听一场讲座的。上两个星期我在下属医院工作,本来院长还想继续留我几天,我想着这场讲座,也想早点见到你,就申请早点回来。乡镇医院条件有限,我累成了一条狗,但收获很大,也遇到很多人。你陪我吃顿饭,我们边吃边聊。”
陈鸳鸯这才注意到顾森眼底里的几丝倦容,她点点头,默默接过顾森手里的书,顾森这才展露出笑颜,他让陈鸳鸯等在原地,几乎是跑着去取车。
车缓缓驶入立交桥,陈鸳鸯看着陌生的街道,纳闷地问:“这是哪?我们随便吃点就行,没必要专门找地方的。”
顾森只是笑笑,并未言语,他平稳地开着车。又将一旁的巧克力放在陈鸳鸯面前。
“我不怎么吃零食。”陈鸳鸯见顾森的眼睛扫在黑巧克力上,眼里闪过疑似陈白鹭的目光,不由一笑。动手剥了一颗给他。这个小小的发现,顿时让陈鸳鸯觉得顾森怎么可以这么萌。萌的境界可以跟弟弟媲美,想到自家弟弟,陈鸳鸯看向顾森的眼神也多了一份亲切。
顾森说了声‘谢谢’,仿佛想起了什么,又像是在解释:“我很爱吃巧克力,还有糖。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还爱看动漫,经常陪家里的小朋友看一整天。我的小表弟每次来我家,都要拖着我的手。跟我讲一整天的《秦时明月》,乖地让我姑姑都差点掉眼珠子。这些当然也是有缘由的,小时候我跌倒或挨揍时,奶奶常偷偷塞给我一颗糖,她说,如果心里觉得苦,那就多吃一颗糖,男孩子咬咬牙,没什么坎过不去。她过世很久了,每次吃糖时。我仿佛能看到她慈祥的身影,这个习惯从小养成,一直沿袭到现在。我爸对我管教很严。奶奶虽然也严,但爸爸的严格是不容置疑的,奶奶的严格却告诉我,我虽是男孩,但也可以有软弱的时候。男孩子可以掉泪,示弱,但软弱之后就必须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