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做什么?想要我出庭指证吗?”浮橙四处走着都没能找到木闻,却见他从一个角落里走出来,浮橙平复着呼吸:“这么说,你真的知道我爸爸是怎么死的对吗?”
“想知道陆函是怎么死的,丫头,你应该问问我吧?”老人从化妆镜后走出,半开的侧门边有个人被捂着嘴反手绑着,浮橙仔细一看,失声叫了出来:“周筱!”
“唔……唔……”周筱红着眼死命挣扎!她真是欲哭无泪。
本来那个人已经不声不响把自己放了的,结果刚往大厅跑了两步就又碰上个变态,这次更狠,直接把她绑起来丢在这里!
更令她心寒的是……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始作俑者居然是她的父亲!
木闻沉默地把门关上,守在门边一语不发。寂静的化妆室内,手杖在地面上轻敲出有节奏的声响,周哲膺微晃着脚步缓缓靠近。浮橙死死地瞪着他,突然明白过来:“当时在选拔赛现场的那个人是你?!”
同样是跛脚……他和乔荣居然同样是跛脚!
“很奇怪吧?”周哲膺笑了起来,精明的眼在此时的灯下甚至都发出骇人的光来。
“十四年前跑得快了点,被过路的车子碾了而已。”他轻描淡写地解释,嘴角的弧度接近诡异,“不过没关系,我下手动作也快,所以,呵呵,那四幅画最后还是我拿到手了。谁让他们那么傻呢,好好的东西偏要转手送人,也不关照一下我这个知己好友,非要送给陆函那个不识相的小子。呵呵他们是真的该死。”
“十四年前……”浮橙捂着嘴讶异非常,她后退着直到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梳妆台,“是你!原来封御景的父母是你害死的!”
“唔……唔……”虽然被塞住了嘴,周筱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浮橙慢慢沉静下来,她侧过身一手捏紧一根眉笔,微抬眉眼反问:“告诉我这些,不怕我出去告密?还是说,你其实需要我帮忙?”
她不动声色地说着:“倒是没必要骗你,其实我已经猜出古画之谜了。”
周哲膺果然神色一变,手杖敲着地面咚咚直响:“是什么?那个秘密是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事实上,只要我一说出来,我就会被你杀死,不是吗?”
“哦?还算聪明。说吧,交换条件是什么?”
浮橙暗自松了一口气,指着角落里哭得快晕过去的周筱:“先把你女儿放了。”
“女儿?”周哲膺大笑不止,“这孩子根本不是我女儿,我周哲膺这辈子从没有孩子!”他眼神一动,木闻上前把周筱的绳子解开,后者已经被接连的事实真相打击得呆住了。
浮橙皱着眉冷声说:“但封御景一直拿你们当家人。”
“当然,所以他将你带回了‘家’,不然我怎么能确定你还在他身边,并且还被豢养得这么好呢。”周哲膺笑得意味深长,手杖不耐烦地敲着地面,咚咚声的节奏也快了许多,“丫头,别挣扎了,外面现在一团乱,乔荣很快就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真正能同时拥有十幅古画的人只能是我周哲膺!”
“既然只能是你一个人……那么,剩下的无关人士可以走了吧?”浮橙朝周筱看了一眼,眼神又静静地落在木闻身上,“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做这些违背良心的事情,但是木闻,这一次,请你将她带出去,她是无辜的。”
木闻身子一晃,强行镇住心神,豁然抬起头直直瞪视着周哲膺:“你没有孩子?!那么安安呢?周安安是你的谁?”
周哲膺不屑地别过眼,根本不打算回答。
“她是我姑姑,周安安是我姑姑的名字。”周筱已经平复了心神,苦笑着捂住眼,“也许,不是我亲生姑姑。她只比我大了三岁,我高一放假回家才知道她和一个男人私奔了。”
说着,她神情渐渐异样起来,看着木闻难以置信地质问:“难道我姑姑是跟你?!”
“最不顶用的就是安安那丫头了,把自己都送出去了,居然还探不出左手画的秘密!真是废物!”周哲膺冷笑着补充道,“别以为她是心甘情愿跟的你,她充其量也不过是我安插在你身边的棋子而已。”
“你给我闭嘴!”木闻突然大吼起来,朝着周哲膺就是狠狠一拳,却突然按住腹部狼狈跪地,猩红的血液沿着指缝流出,周哲膺的手里已经握着一支灭音手枪。
“啊——”周筱吓得连声尖叫,浮橙惊得咬紧下唇,脸上的血色一瞬褪尽!颤抖的右手死死抓紧那根眉笔!
“来吧,丫头,到你了。乖,快告诉我那个秘密吧。我保证,这里不会再有无关人士。”他缓缓举起手枪,直直对着脸色煞白的周筱!
“你……你走近一点……”浮橙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不至于颤抖太厉害,“你走近一点,我说给你听……”
“好!我这就过去!”周哲膺拄着手杖往前走去。
时间仿佛也慢了下来,咚咚的手杖敲在地面上的声音也在无限回荡着。
两人之间终于只剩下一臂之隔,浮橙半张着嘴,舔舔干涩的唇瓣:“这十幅画其实是暗示着一个地点……嗯,你靠近一点……”
“麻烦!”老人还是凑了过去,眼看着终于越靠越近,浮橙眼神一凛,抬起手举起眉笔朝着他的眼睛用力戳去!却在最后一刻顿了一下,改由手肘狠狠撞上他的颈部!周哲膺扑通一声半跪在地上!
“周筱快跑!”浮橙立刻大声喊起来,周筱猛地回神,拉开门就往外跑!
“你能跑吗?!”浮橙把木闻拉起来,却扯动他腹部的枪伤,血一下子流得更厉害了!
“……别管我了……你快跑……”他喘着气低声嘱咐,“口供和笔录……都在我妹妹那里……我妹妹是……木小君……”
浮橙愣了一下,突然瞠大眼,太阳穴被硬物抵住!
周哲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挣扎着爬起来,握着手枪的手在轻轻颤抖,好像下一刻就会扣下扳机!
“敢耍我!你居然敢耍我!”周哲膺抓起浮橙的头发一下一下用力朝着墙壁撞去,眼前一片灰暗无边!
后脑勺的疼痛却有增无减。
木闻咬着牙怒骂:“人渣!你放开她!”
“嘭——”
门在这时被人用力踹开!封御景一身怒意和杀气地站在门外,他的背后是走廊上磊落的灯光,颀长的身形在暗夜与光幕交接之处,如同降临人间的天神。
“周、哲、膺。”十四年来,他第一次叫这个人的名字,连名带姓,一字一顿。
“啧啧,我的小绵羊,原来真的成大老虎了啊。”周哲膺怪笑起来,把脸色发白的浮橙拎在身前。
他看着封御景的眼神像是隔着时空看向另一个故人,那个风华耀眼的男人是他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更是永远不能睥睨的敌人!
气氛僵硬得像是一块烧红的铁,触手即烫,却无人敢率先打破僵局。
“原来我一直视若父亲的人,是只白眼狼。”封御景步步走进来,身上携带着的暗沉气息叫人不敢直视,眼神在已经神识模糊的浮橙身上顿住,刹那间化作剑锋利刃!
“你敢动她?!”
“是白眼狼又怎样?有能力的人当然要制造机会让自己更加出众。我苦心经营了这么些年,却忘记不该把陆函弄死。幸好啊幸好,这世界上还有个陆浮橙。哈哈哈,丫头,来,快告诉周伯伯,那是个什么样可爱的秘密呀?”
“……是你害死我爸爸的?!”浮橙意识尚存,用力挣扎着,眼圈通红,“混蛋!你这个混蛋!是你害死我爸爸的!”
“浮橙别乱动!”封御景心头一颤,被她突如其来的歇斯底里吓了一跳,生怕那把枪真的会不受控制……
“别动!哎呦这孩子……我这枪要是不小心走火了怎么办……啊——”
地上的木闻蓦地起身朝周哲膺飞快撞去!后者身子一晃,手上力道缩了大半,浮橙趁机弯腰踹了他一脚!快步朝封御景跑去!
谁知那支手枪却在这时换了个方向朝向了门口!
“浮橙!”封御景伸手抱着她猛地一转身!突然全身一震,无力地瘫软在浮橙身上。
双手上有温热的液体,浮橙颤抖着想要抱住他,却只能双腿发软陪着跪坐在地上……
“封御景!”
☆、【尾声】
阳光明媚的春日午后,光线如绸缎般铺泻而下,几只雀鸟爬到窗棂处喳喳作响,热闹的像是集市菜场。
浮橙按着眉心缓解阵痛。最近这种现象越来越严重了,每次对着画板时间一长,整个脑袋都会发疼。
那天的事情结束得很快,她甚至都还能保留一丝清明,亲眼看着乔荣和周哲膺被戴上手铐押上了警车,十幅古画真迹已经全部上交,但却把修复工作留给了她。那个被无数人觊觎的秘密,似乎也不再重要了。绘画的高峰在于心澄。一旦心灵变得污秽,即使坐拥再多的名利荣誉,又能如何呢?
而母亲……却自始至终没有再出现过。
木印与郑寅和交代了一些事情后,便远去海外散心了。当年他们一个糊涂怕事,一个倍受要挟才纵容了肇事者逍遥多年,良心的谴责也够他们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