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抬起头来,仰脸靠在了椅背上,发出了仿如困兽般的嘶吼。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应许终于离开了车子,纵然她有千般牵挂。
韩千重的痛苦和挣扎,她现在无力抚慰,她唯一能做的,是要尽快让自己回魂,不然只怕韩千重这样下去,会把自己弄垮,她更怕蒋方啸还有更厉害的后招,让韩千重声败名裂。
圣德医院在晨曦中显得特别安静,走廊上只有值班的护士在走动。
她穿入了她的病房,看见自己的身体依然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旁边的护士已经起床,在替她擦洗检查,吊针挂在她的手背,液体静静地流入她的身体。
整一个小时,应许把所有的方法都试遍了,都无法让自己的魂魄完好地和身体融合。
她浑身无力地趴在另一张病床上,琢磨着江寄白不知道有没有请到慧静法师,需不需要她飞到*山求教回魂秘方。
杂乱的脚步声传来,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江寄白和程桓走了过来。
“江哥,你说的那个法师到底来不来?这都几天了!”程桓气呼呼地问。
江寄白皱着眉头轻叹:“他说他不能随意干涉应许的命数,这次他帮不上忙。”
应许热泪盈眶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慧静法师都没办法,那她怎么办?一直保持这种魂魄的状态吗?
“我们轮流去那和尚的庙里求他,再不然,把他一棍子打晕了扛回来。”程桓忿忿地说,“出家人怎么一点慈悲心肠都没有。”
“你不懂。”江寄白在应许面前坐下,揉了揉太阳穴。
程桓不服气地看着他:“你们都瞧不起人,不就比你们小了那么几岁吗?有什么我不懂的?”
江寄白失笑:“佛家讲究的是缘分,慧静法师既然不愿来,一定是有他的道理,况且,他还是告诉我了,应许出状况的原因,除了外物的撞击,还有一个关键的因素就是她的一本经书,而她回魂的关键,也要着落在这本经书上。”
“经书?”程桓有点吃惊,“难道这么玄乎?”
“我去她住的酒店和以前的家里都翻遍了,没找到。”江寄白盯着应许看了一会儿,忽然拧了拧应许的脸颊,“快醒过来!你的心肝宝贝出事了!”
程桓轻呼一声,抬手就去阻止:“江哥你别弄许许,她会疼!”
江寄白瞥了他一眼,嘴角似笑非笑:“小桓,适可而止啊,应许她不可能会喜欢你,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程桓倔强地瞪了他一眼,抿着唇,半晌才小声说:“我不信,江哥,你说你要和许许订婚,那是骗人的吧?”
“谁说是骗人的,”江寄白正色说,“请帖都发了,日子都定好了,你说是真是假?”
程桓不吭声了,眼神闪烁。
应许晕了片刻,怎么她昏迷这几天,江寄白的动作这么迅速?这……这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
“许许……都这样了……你还订什么婚……”程桓呐呐地说。
江寄白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说:“你想想,抬着昏迷的未婚妻举行订婚仪式,多感人肺腑的场面,能给我找来一堆的粉丝,江家的股票还能为这个来一周的涨停板。”
程桓气得直翻白眼,嘟囔着说:“江哥你别这么过分……说不定许许醒过来就不想和你订婚了……”
江寄白浑不在意地说:“好,你等着她醒过来第一眼爱上你吧,我去韩千重那里问问经书的事情,你陪陪应许。”
江寄白走了,应许犹豫了好一会儿,她不知道该跟出去还是要留在这里。
很显然,经书不在韩千重那里,江寄白去了也白搭。
就这么一迟疑间,程桓蹑手蹑脚地走到窗户前,张望了片刻,飞快地走到门前把门锁上了。
应许愣了一下,眨了眨眼,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程桓从口袋里掏出那本紫檀经书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经书居然被程桓收了起来。
应许长舒了一口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个程桓,难道他准备私吞了这经书吗?
程桓略带紧张地端详着手里的东西,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
“许许,我替你收着呢,那天那么混乱我也没忘记捡你的东西,怎么样,我机灵吧?”他表功似的在她面前晃了晃经书。
应许靠在墙上,真想给他一拳:还不把经书给江寄白!你这是想干什么!
“你醒过来会不会失忆呢?”程桓陷入了深深的思考,“我们公司有个新人接了一部戏,就是演一个车祸以后失忆的女孩,可逗了,醒来以后见的第一个男人说是她老公,她居然就信了。”
应许简直为他丰富的想象力折服了,他以为她是刚破壳的小鸡仔吗?睁眼见到的第一个就喊妈妈?
他紧张地捋了捋头发,整了整衣领,显然想让自己的第一面更加帅气,随后他趴在应许面前,轻声交涉:“许许,咱们说好了,你要是能醒过来第一眼看到我,就答应和我试一试,当然,如果能直接爱上我就更完美了,你答应了吧?你没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第38章
程桓拿着经书想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应许的胸口。
等了片刻没有反应,他屏息凝神,摆了一个马扎,用双手覆在离经书一厘米的地方,估计是在想象他手心源源不断的真气通过经书注入应许的身体。
应许权且死马当作活马医,一头朝着自己的身体穿去,因为太过用力,一下子从床上穿到了床底,四周扬起了一层灰。
十五分钟过去了,应许的身体毫无反应,程桓的马步开始打软。
他挠了挠头,又拿起经书揣摩了片刻,毅然把它放在应许的脑门,口中念念有词,好像一个施法的巫师。
应许就坐在自己的身体旁发笑,只是看着看着,眼中不由得有热意上涌。
这个傻孩子,看起来真的好像把她放在了心上。
她注定要辜负这一份情谊了。
整整一个上午,程桓一直折腾着这本经书和应许的身体,大冷天的,他居然弄得满头大汗,
末了两个护士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奇特了,坐在病房里任凭程桓怎么赶都不肯出去。
替应许打完营养针以后,程桓终于坐不住了,垂头丧气地给江寄白打了个电话:“经书……在我这里……”
晚上的时候,江寄白、应伟杰、解磊都来了,病房里挤得满满的,每一个都神色凝重地传阅着那本紫檀经书,都去应许身旁试了试。
应许已经被折腾得没力气了,坐在床头托腮看着他们。
解磊看起来瘦了好多,他的聂天然把他折腾得够呛,都失踪了快半年了还没让他找到。
“还缺少一个契机,”解磊深思着,“就好像电影里那种机关,需要最终那咔哒一声,对了,上次是怎么样清醒过来的?”
“上次……”江寄白叹了一口气,“上次是韩千重出了车祸,然后不知道怎么她就醒了。”
解磊坐在椅子上气乐了:“难道最后还要落实到那个混蛋身上?这可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不,孽缘!”
“找辆车再撞一下?”程桓异想天开地出主意。
应伟杰立刻皱起了眉头:“这怎么行?千重要是有个意外怎么办?”
“又不是真撞,就是那种开到他面前一下子甩尾刹住的,我玩过赛车,我可以来,保准吓他一跳又不会撞到他。”程桓跃跃欲试。
“你还玩过赛车?”江寄白不由得一脸的刮目相看。
程桓挺了挺胸,骄傲地说:“是啊,当时还得了青少年组的季军呢。”
应许不由得重新打量起程桓来,M国的时候,她和解磊曾经接触过几次,这可不是一个普通人能玩得起的,改装、训练都需要大量的金钱,程桓居然也玩过?
病房里的解磊显然不信:“好了,你这小孩就别瞎吹牛了,什么叫赛车懂吗,别是碰碰车的季军吧?”
程桓涨红了脸,悻悻然地想争辩,不过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应许,忍耐着说:“解哥我们还是赶紧想想怎么让许许醒过来吧。”
解磊犹豫着看向江寄白:“怎么办?要不先把韩千重叫过来试试?”
江寄白慢条斯理地从包里取出一张报纸来,放在应许身旁。
“不忙,蒋方啸这条疯狗盯着韩千重呢,再忍两天,等我把婚讯公布看他狗急跳墙。”
“这是什么?”程桓好奇地拿了过来。
“刺激一下她,”江寄白面无表情地说,“她的心肝出事成这样了,看她还能不能继续睡下去。”
应许的心一凛,立刻凑了过去。
报纸的头条就是G市横江大桥倒塌的追踪报道。标题既粗且大:倒塌疑似设计原因?无良设计师终酿血案。
她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一股气憋在胸口,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蒋方啸到底还是出了杀手锏。
可是,这家报社是疯了吗?调查组还没有定性,他居然敢这样刊登,不怕被告上法庭吗?
上面的字里行间出现的都是韩某某的字样,不过,混这一行的一眼就看出来是谁。
语句上虽然都运用了据闻、应该、或许的字样,不过谴责和引导的意味十分明显。
韩千重……看到的话……一定会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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