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已经是深夜了,暖暖只顾着看母亲,未来得及问医生。这下子出来,走廊里只有三两个值班护士经过。龚大哥在哪里?刚才明明一直陪在她身边的。
暖暖找到主治医生的办公室,见到门口没有关闭,露出一条两个拳头大的裂缝,暖暖正要推门而入。
“你说什么!两个月!”龚越廷一声愤怒的低吼,双手揪住主治医生的前襟,“你不是说过,只要有你在就能很好地控制病情!大半年的时间,生生减少两个月!没有用的话,我请你来当摆设么!”
可怜的医生一把年纪不经吓,岁月的皱纹颤颤巍巍的,“我已经尽最大努力了!关键是病人不配合,就算我有通天的本事,病人不听话,病情只会日渐加重,我建议住院,而且是重症监护病房,需时刻照看着。龚少爷,你能不能先放开我?你抓住我也无济于事吧?”
龚越廷冷鸷的眼神一扫,老者医生又是一个哆嗦。龚越廷放开他,他知道揪住他没用,但一想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就控制不住。他早过了冲动的年纪,这般冲动的做法,都是为了心底时时刻刻牵挂的暖暖。
“接下来还会有哪些症状?”
医生叹息一句,“跟她之前的差不多,失眠、头晕、呕吐,记忆力衰退,视力严重退却,反正一种种病症会逐渐加重。”
龚越廷沉默良久,沉重地开口询问,“暖妈妈真的只有两个月的活命时间?”
啪!
龚越廷警觉地一扫,暖暖正惊愕地站在门口,手里捧着的一杯水,应该是听到他们的谈话,水杯一下子落到地上,化开形成一小瘫水迹。
暖暖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一片空白,眼前忽地一黑,面色惨白如纸,比暖妈妈有过之而无不及。
龚越廷眼瞧着娇小的身躯缓缓倒下,一个箭步接过她,一双强壮的臂弯将她稳稳扶住。
暖暖攀着他的手臂,五指缓缓靠拢,紧紧地揪着他身上的衣服,看上去捏得很用力,却是一点力道都没有的绵软,她的手都在打哆嗦。
“不是真的!”暖暖眼睛逼视,发出狼一般的光芒,翻涌着无尽的痛苦和恐慌!
龚越廷心也跟着一颤,眼神黑潮汹涌,如惊涛骇浪的变幻莫测,她终于知道了!也该是她知道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如此残忍,一字一句终是吐出来,“暖妈妈脑肿瘤晚期,正如你刚才听到的,医生说唯有两个月的活命时间。”
“你在说谎!”暖暖竭斯底里地嘶吼!脑袋一道道嗡嗡炸响声不断轰炸着她,眩晕的感觉越来越重,暖暖腿一软,仅靠着龚越廷的扶持才能站稳。
“早在半年前暖妈妈就知道自己的病情,到了她这一把年纪能完全治愈的可能性基本为零。她不想在仅剩的日子里在医院里度过,也不想身边的人因为她的病陷入伤感和担心之中。她最了解你,很清楚你得知她的病情,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抛却所有,学业、事业,甚至爱情,你所有的心神都疯狂地为母亲求医,她不想看到不惜一切代价仅为她的你!”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不告诉我!”尽管龚越廷一直在解释,暖暖心里一个个为什么仍旧如雨后春笋冒出来,此刻的答案根本不足以弥补她的疏忽,她的思维已经无法消化合理的解释。她止不住地问,泪水蜿蜒双颊,楚楚可怜,令人生痛。
“我是她的女儿!唯一的亲人!没有了爸爸,我只有妈妈了啊!妈妈也只有我一个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不明白!”
一声一句敲击着龚越廷的心,阵阵疼痛,到了这个时候,他要怎么做才能平复这一颗爱护母亲的心灵呢?第一次发现,他也会有手足无措的一天!
暖暖忽然扬起小脸,泪眼朦胧,发出质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龚越廷喉咙一紧,薄唇难以启齿,眼神里的自责一览无遗。暖暖看他的表情,哪里还会不明白!“连你也不告诉我!为什么连你都在骗我!隐瞒我!”暖暖双手握拳,一手一个拳头捶落到他的胸膛,仿佛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龚越廷没有阻止,她一下班就遇到这件事,晚饭都没有吃,大半天的紧张更是耗尽她所有的力气,此时的拳头虚软无力,落到他身上一点疼痛感都没有,反而是他的心,因为她的绝望,她的无助,揪紧成一团。
宽厚的怀抱拥着她,像要将她毁损的心伤紧紧护住,无论她怎么悲痛,他都不会离开她的,在她最难过最无助最悲痛的时候,愿她记住,有他这么一个人,留在她身边,不离不弃。直到一天老去时,他们都白了头,每每回起起来的时候,那一刻毫无保留的关心,依然温馨暖洋一片。
暖暖险些昏厥过去,在他身上发泄了大半天,龚越廷就这么一直默默地抱着她,任由她发泄她的悲伤。
医生早走了,办公室里静悄悄的。不知有多久,龚越廷担心她站着累,抱起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暖暖已经无意识地任由他动作。
暖暖呜咽的抽泣渐渐停歇,低不可闻。龚越廷胸前的衣服濡湿了一大块,想必能拧出水来。这个时候他已顾不得那么多,他不断吻着她的发,抚拍着她的背,像哄一个小孩子那般安慰着她,他想做更多更多的!只要能令她好过,他做什么付出多少都可以!安慰人的事,他很少做,如今他仅凭本能,笨拙地安抚她,但愿能抚慰她受伤心灵的十分之一也好。
医院位于马路旁,偶尔路过的呼啦车响声,于黑夜里显得更为寂寥。暖暖激动的抽气声渐渐的平复,绵长的呼吸趋向宁静,她从未停止颤抖的双肩告诉着龚越廷,她是如此的不安,一直都没有睡着。
“小的时候,我见过妈妈自杀。”
甜糯清婉的声音因哭得过于厉害变得跟碾过的嘶哑,龚越廷心疼不已,当下更抱紧她。
“那时爸爸去世头七的那天,妈妈吞下一整瓶安眠药。妈妈睡了一天一夜,我很担心,虽然那时还小但也隐约觉得不对劲,我跑过对面找莫阿姨,就是莫双杰的妈妈过来,她发现床头柜里空了的安眠药瓶,赶紧送妈妈去医院急救。好在经过洗胃,妈妈睡了两天后醒过来了。”
龚越廷胸前又一阵温热的濡湿,暖暖沙沙的暗哑声继续道,“我很害怕妈妈会像爸爸那样离开我,那时起,我就想着无论如何,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把妈妈留在身边!只要她高兴起来,我做什么都愿意。这些年那么辛苦都撑过来了,我做到了!不,只是我自己以为做到了而已!我都已经这么努力了,为什么老天爷还要夺走我唯一的亲人!为什么!妈妈明明是我的!他们要了爸爸还不够,还要我妈妈的命!我什么都没有,我所做的努力没有了妈妈,还有什么意义!”
龚越廷听她嘶哑的声音再一次竭斯底里起来,早已哭哑的声线像卡车碾过的粗哑,嘤嘤地哭起来。
龚越廷难受不已,心里不比她好过,“别这样,暖妈妈看到你这样,比死还难受。她最怕就是看见你这副模样。”
“我知道,你说的,她担心的,我全都知道。就让我再放纵一会儿,再一会儿。等她醒来的时候,她依然会见到平常的我。我不会让她难过的,如果是妈妈所愿,我会快乐地度过每一天,她怕我伤心难过,我就开心给她看。”
这个女人!令他痛着爱着的女人!在得知母亲时日无多的时候,能想到这一点,决心要做到这一点,该有多么大的勇气啊!娇小的身子里蕴藏的力量,她到底有多坚强,恐怕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暖暖,你不会孤单的,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有我!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你难过,我给你温暖的怀抱,你快乐,我们一起分享。无论什么时候,都请你记住,万事有我!”
怀里的小脑袋点了点,龚越廷说不清苦涩担忧,夹杂着满足挂在脸上,神情里透着无限的坚定与执着。怀里的女人,是他唯一不能舍弃的存在!
——
真如暖暖所言,经过一晚的发泄和安抚,把内心里强烈的不安和恐慌都强制按耐下去了。既然母亲不愿意她知晓,那她就继续装作不知道。
好在暖暖外在条件好,一夜没睡,眼睛哭得有些浮肿外,青春的容颜消耗得起,憔悴并不明显,起码暖妈妈没发现蛛丝马迹。不知龚越廷跟暖妈妈说了什么,暖妈妈醒来后一脸的笑意,老怀宽慰地看着他,就像看见……半个女婿。
趁着龚越廷出去买早餐的时候,暖妈妈留下暖暖,意味深长地开口,“我听阿廷说,你们之间僵持的关系缓解?你已经重新接纳他了?”
暖暖脸色微红,想起昨晚他一步不离的陪伴,就那么让她枕着他的胸膛整整一夜,其间说过的话,亲密的、誓言的、轻哄的、安抚的……之前她倒不知道他语言系统里竟然会有那么丰富的甜言蜜语。她,真的很感谢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她力量!
“看来是真的。”暖妈妈见女儿不自在的神色,哂然一笑,心里的压力轻巧许多,“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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