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流芳反应过来,他是在等她一同上前。杜流芳也不多说,继续笑着,清踏着步子,悠悠跟了上去。杜流芳和柳意潇一并走在前头,若水跟五月则与他们隔了几十步的距离随在后面。那黑皮肤小伙则留在原处看家伙。
这点翠山石阶虽然是又长又陡,但是四周景致倒还不错。点翠山山崖陡峭,处处绝壁,但山上却处处绿荫如盖,不知名的野花四处散落,细细一闻,便有一股花香入鼻。正所谓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
若是身边没有这讨厌的人,没有这一截长梯要爬,或许杜流芳会更加欢心。杜流芳的脚程极慢,行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嚷着要歇息。并不是她矫情或是故意算计,而是这石阶走起来阵阵是磨人腿脚啊。柳意潇每每见杜流芳如此,也不得不停下来,双目冷冷地睥着杜流芳,没有要帮忙或者安慰的意思。
杜流芳腻着声音,第一次跟柳意潇撒娇。“柳表哥,这路实在难行,不如你背我上去吧。”那软腻的声音连她自己都觉得恶心,胳膊背上爬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柳意潇没有动,朱红的嘴唇微微抿着,冷冷地道:“我相信你这会儿还没有忘记柳勇刚才的话。”
柳勇,便是刚才那个皮肤堪比黑炭的驾车小伙。杜流芳嘴角抽了抽,暗自腹诽,真是半点情趣都没有。她可不想因为这件小事错失整治杜云溪的机会。
当然,杜流芳也不指望他,只是吓唬吓唬他而已,哪知这人半点儿反应都没有,真是浪费唇舌。自己歇息了一会儿,又继续往上爬。这时柳意潇也动身往上爬,适应着杜流芳的脚程。这样反复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杜流芳觉得自己的腿没有半分力气,抬起来犹如千斤重时,几个人终于攀上了顶点。
杜流芳如释重负,来不及欣赏点翠上的美景,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抽干了力气,犹如一团烂泥般瘫坐在草地上,扶着跳得极快的胸口气喘吁吁。若水和五月两人的状况比杜流芳好不了多少,也在离杜流芳不远处瘫坐下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柳意潇冷眼旁观着这几个女子,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些女子平日里呆在闺阁之中惯了,走几步路就要哭爹喊娘,真是受不了。女人真是麻烦。
他忽然想着,这悬崖绝壁,杜流芳没事儿干嘛将约会的地点定在这里?不过听说十几年前有一夫人在此殉情,跳崖而亡,至此这点翠山便成了远近闻名的情侣山。又一联想昨日杜流芳与他的纸条,柳意潇心头大概明晓了几分。只是他不懂得的是,杜流芳约会还要拖上后面两个拖油瓶,这是什么意思?脑子里粗粗想了这些东西,转眼见那三个女子依旧有气无力地瘫在原处,颇有些不耐烦。“你们……快起来。”
杜流芳闻言慢吞吞站起身来,勉强使着软到不行的双腿往前行去。她知道往前再行几里便会有一座凉亭。那凉亭四周空旷得很,又是这山的最高点,坐在其上瞧起东西来也方便。她指使着若水和五月沿小路而下,去水月庵找几间房屋借宿。她跟柳意潇则往那凉亭而去。
柳意潇不疑有他,跟着前去。不多时,两人已至凉亭。那凉亭的柱子经过经年累月风霜雪雨的腐蚀,朱红色的漆早已脱落地不成样子。但令人奇怪的是亭内的石凳却还算干净。柳意潇掀开长袍,十分优雅地坐在其上,下意识地瞥了眼杜流芳,却见她的眼却搁到了别处。柳意潇微微有些不快,道:“你说你今日来是向我赔罪致歉还有一番话要诉说的,你说,我听着呢。”
被柳意潇这样一唤,杜流芳未免他起疑,也只好回了神,脸色霎时变得微红,犹如此时天边挂着的一抹朝霞。杜流芳咬了咬唇,话语从唇齿间逸出,“流芳近日来思前想后,觉得柳表哥教训得既是。所以流芳日后决定听从柳表哥的话,不再跟母亲和姐姐明争暗斗。”杜流芳随便找了话搪塞着。
殊不知柳意潇爱听这话,莫非她真的想通了,不再跟她继母作对了?柳意潇心头一喜,为杜流芳的弃暗投明深感欣慰。“三表妹能这么想,表哥就放心了。”他一双好看的桃花微微眯了眯,眉毛向上一耸。
杜流芳被他瞧得面色一红,不知怎的,她总觉得柳意潇眼中有着她读不懂的深意。她细细想来,这才了然,昨日与他的那纸条上说明了今日让他来此的目的,便是扭扭捏捏留了几个比较暧昧的字眼,后又说甚明日见面之后详谈。想来,柳意潇实在示意让她说出来她的意思啊。
“柳表哥一表人才,又是京城里众多闺门女子竞相追逐的对象。流芳以往鲁莽,惹得表哥不快。至落水后,流芳忽然明白,自己这般平凡普通怎么能配得上丰神俊朗的柳表哥呢?于是便强压制住自己心头的喜乐,在柳表哥面前故意表现出不在乎的模样。没想到,这样还是不行。流芳对柳表哥的喜欢与日俱增,有时候在跟柳表哥说话的时候就要露出破绽,也是强力压制下去,才不至于在人前失礼。柳表哥就是那高高在上的明月,流芳凡夫俗子又怎能摘到天上的月亮?最多不过触到水中之月,全是想念罢了。今日与柳表哥说这一通,并不是希望柳表哥有所回应或者是有所愧疚。只是这些话一直藏在流芳心里,不吐不快。”杜流芳何时说过这般肉麻兮兮的话语,不知不觉中,她的脸已经涨得通红。等她发觉之时,她却不能停下来,只好憋着心头的羞怯与别扭,一口气将话说完。一阵话吐完之后,杜流芳觉得心头轻松多了。她不动声色地平复着小鹿乱撞的心,双眸自然而然垂下,不敢再去看对面的柳意潇一眼。
殊不知,她这样羞羞答答的表情落在柳意潇眼里就像是一道催情剂一般。他的心一霎时恍若春天百花遍地开,他的整颗心都微微鼓胀起来。这时他才慢慢意识到,自己对这个表妹或许存有异样的情愫。“三表妹何须这样妄自菲薄、贬低自己,三表妹天性率达,本性……想必也是纯真,只不过是受了他人蛊惑。三表妹如此佳人,自有大好男儿追求,何须……为此事耿耿于怀。”柳意潇眼里忽闪出一抹落寞的光,但很快,便消失的无形无踪。
杜流芳这会儿心不在焉,眼斜着朝那山下一处瞧去,自然错过了柳意潇眼里的落寞。而落入她眼里的正是山下坟茔前那犹如黑点的身影,如果她猜得没错,那便是安采辰。
杜流芳一边密切注视着那坟茔前的动静,又要分出精力来跟柳意潇耍花腔。此时她面色一苦,露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来,低着嗓子道:“柳表哥无须安慰流芳了,流芳明白的。”无非不就是看不起她,不想她缠着他,却还要编出这么多借口来,真是道貌岸然,杜流芳在心里将柳意潇狠狠鄙视了一下子。
第七十七章终于反击
柳意潇哪里晓得杜流芳的花花肠子,心中苦笑一声,这才道:“你……会遇到更好的。”是了,她确实会遇到更好的,那人仪表堂堂,年纪轻轻就是侯爷,关键是,他和她才是天生一对,才应该喜结连理。
杜流芳完全只当柳意潇这话是敷衍搪塞的话语,压根儿没有放在心上。而山下的坟茔前,正在上演着她所期待的戏码。
一个女子一边弯腰一边朝坟茔前头走去,每一弯腰,手里就多了一张纸。那是她精心为那两人准备的道具,每一张纸上都书写着一句诗,那诗中表达的意思也不外乎是惆怅不得志。这样的诗句落在杜云溪眼里,自然会有感同身受的体悟。那女子捧在手心里瞧了一会儿,又朝前走去。然后又弯腰,又停留一会儿,又往前。直至,她走到了坟茔面前,打扰到了还沉浸在往事之中的男子。
那两人开始交谈起来,因为隔得远,杜流芳听不清他们在说些甚。但是她也不屑知道,这两个今生她最恨的人凑在一起,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欠扁的模样。见那两人并未动手动脚起甚争执,反而有点儿详谈甚欢的意味。杜流芳心头冷笑,笑!只怕等过了今天晚上,你们都笑不出来了。
“三表妹?”柳意潇拿手在杜流芳眼前晃了晃,心中一阵焦急。这杜流芳人虽然在这儿,但是心不知道往哪里飞了,时不时发呆,当他这人是死的啊!柳意潇微微有些恼意。
杜流芳被柳意潇这样一招神,“啊……”刚才心中所想就好像是长了翅膀一样,悉数从她心头飞了出来。“柳表哥,怎么了?”杜流芳假装是在看风景一样,呆呆撤回了自己的眼,僵僵一笑,“这里的景色真美。”
柳意潇也轻笑出了声,或许杜流芳跟前世一样,属于别人的,但是他却很想与她共度此刻的美好。他转头瞧了瞧不远处一株盘虬卧龙的松木,那枝干大约需要两人环抱才能抱住。黑漆漆的枝干上并未多生出枝节,上面的松针叶被压得很低。若说这座亭子是点翠山的最高处,可以窥见山下全貌。但是卧坐在那不远处的迎客松上,却是风景最美妙的。
柳意潇揣度一番,心中已有了思量。他甚话也没说,直接站起,一把搂住杜流芳的纤腰,稍微用力,将杜流芳整个瘦弱的身子拦起,护在胸前。接着脚下用力一蹬,他竟然已离地面几尺。随后一路攀升,身子轻轻一跃,跳到了那迎客松粗壮的枝干上。
而被他护在怀里的杜流芳完全被这一幕给吓傻了。这柳意潇竟然会飞!!这莫非便是传说中的轻功?此时此刻,杜流芳乱哄哄的脑子有些无法思考,这……还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柳意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