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简直不可理喻!”柳意潇看着杜流芳一脸毫不在意的模样,心中一时由愤又怒,百感交集。刚才看着她望着远处流着眼泪,他的心不知怎么的就软下来了。本是准备跟她心平气和地就事论事,她却摆出这样一副姿态来。“算了,不管你了,你回去挨打挨罚也是你的事情,干我何事?”他真是吃多了,才会想着来找她。
一提及这个,杜流芳登时傻眼了,现下继母视她若眼中钉,这次只怕大夫人会新帐旧账跟她一起算个清楚。且不说她私下了虐待丫鬟,就说她这样私自出府,就够她禁足一个月的。等她禁足一个月之后,再来救哥哥,黄花菜都焉了。“表哥,是表妹错了,表妹跟你保证,以后再也不做坏事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放过表妹我这一回吧。”杜流芳死死拖住柳意潇的衣袖,从眼中挤出两滴豆子,苦苦哀求着。服软只是暂时的,他们的账都她过了这关再说吧。
柳意潇还从来没有见过一向傲气心狠的杜流芳跟谁服过软,今日太阳大西方升起了,竟然跟他认错,他的耳朵没有出现幻听吧?柳意潇瞧了瞧杜流芳一脸伤心地犹如被主子抛弃了的流浪小狗,心弦在那一刻被那一深邃的古井拨动,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可是在杜流芳还没来得及心花怒放,对他感恩戴德之时,他一抽手里的折扇,轻轻摇了摇,“不过,我还有个条件,不知三表妹能否答应?”
条件?这人还真会得了便宜卖乖。“什么条件?”姑且听听他开甚条件先。
柳意潇从兜里取出一瓶白玉膏,“这药是给你家丫鬟治水肿的,半月之内即可见效,你与她敷下。”
对于柳意潇的好心,杜流芳嗤之以鼻,假好心,没看见她在受苦受难啊!杜流芳一脸无所谓地将东西接过来,揣进衣兜里,瓮声瓮气地说着:“答应你啦,我一定亲自送到她身边,给她“服”下。快点送我回去。”
“这只是利息,最主要的条件是你要想办法将你哥哥身边那个新来的婢女弄去给你当丫鬟。”柳意潇厚脸皮地说着。
一听柳意潇说起这个,杜流芳很快抬起双眸,眼里溜过疑虑的光,他怎么也会想着将那个婉儿从哥哥身边弄走,莫非他已经知道了婉儿的诡计?可是不该啊,柳意潇有这么聪明么?不对,是柳意潇的聪明都用到了别处,在这些方面他就跟白痴一样。明明连青红皂白都没有分清楚,就胡乱插手多管闲事。这时,一个想法突然从她脑子里冒出来,那婉儿生得如此美艳,外表温柔多情,柳意潇不会是看上那个婉儿了吧?“表哥,你不会是看上那个叫婉儿的姑娘了吧?眼光不错。”原来他对杜云溪那样娇滴滴的大美人也不放在心上,感情是喜欢像婉儿那种风情万种的女子,而不是杜云溪那样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啊。
柳意潇瞧着杜流芳一脸的戏谑和讥讽,一双桃花眼中闪出阴晴不定的光芒,声音却一如既往的低沉,“你这丫头,静胡说八道什么,答应还是不答应,一句话。”
见他脸色一如往常,杜流芳也拿捏不准柳意潇是个什么心思。莫非他瞧出来这个婉儿有问题?杜流芳摆出一张苦瓜脸,气馁地说道:“其实这件事情,我早就跟哥哥提过,可是哥哥说尊重那丫鬟的决定,让她自己选,如果我现在再跟哥哥要人,定是会惹恼哥哥的。”若是为了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人而跟哥哥心生嫌隙的话,那也太不值得了。
柳意潇的眸子闪了闪,杜云逸竟然宝贝那丫鬟到这步田地了,看来他得尽快将这女子的真面目给揭露下来。今日探子来报,说这女子在江南有一位恩客,与她好的如胶似漆、蜜里调油,自打那女子消失之后,他几乎是将江南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人影。这人对这个女子如此痴迷,听到风声之后绝对会赶过来的,如今也只希望那人能早些到达。也希望杜云逸不要泥足深陷才好。“那算了,这个条件保留。等日后再说。”柳意潇执了杜流芳的手,拉着便往杜府行去。“待会儿我说带你出去赏花去了,不要说漏嘴了。”
见柳意潇愿意帮忙,杜流芳自然是点头如捣蒜,如今看来,有这样一个烂好人表哥还不算太坏。
有了柳意潇这个挡箭牌,大夫人自然不再责问杜流芳私自出府的事情。但是就这样放过她,大夫人心中到底意难平,彼时她正坐在祥瑞院的正屋里,手捧着一盏茶吃着。她纤长的手指甲用力抠着茶盏,像是要将它捏碎一般,可是等她抬起头来时,面色却是一派安宁祥和,还挂着浅浅的笑意,顷刻,她慢悠悠点了点头,“阿芳,下次去哪儿先给母亲说一声,免得像这次这般找不到人,让人多着急?还有,你院子里那个丫鬟是怎么回事儿,那脸怎么红肿成那个模样?平日里,你对底下人的责罚,母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没想到你这次居然将主意打到人家脸上去了。这女子的脸就跟她的命一样重要,你毁了她的脸不就等于让她死么?下次不能这样胡闹了。”说到最后,她居然都还保持着笑容,好似不是在教训她,只是在跟她将道理一般。笑容里竟然还有几分怡然自得,在杜流芳看来,多少有几分古怪。
第四十四章挨打
杜流芳闻言只是淡淡一笑,笑得意不达眼,“母亲,春天百花盛开,万草复苏。而隐藏在身体里的疾病也会根本爆发,脸上浮肿而已,也是不足为奇。”
大夫人哪里料得杜流芳竟然会公然跟她唱起反调,这人,自从落水之后就变得牙尖嘴利起来。可能是自己看着那一想笨嘴笨舌毫无德行的杜流芳看惯了,对于面前这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一时之间还找不到反驳之句。又鉴于柳意潇还在一旁,她只得将心中的怒气压了下来,凉薄一笑,“原是如此,都怪那丫鬟多嘴,母亲倒是错怪阿芳了。今日你也累着了,回去歇息吧。”
看着大夫人脸上虚假得要命的笑容,杜流芳心中一阵畅快,只怕她现在心头早已将她骂了千百回吧。“母亲请歇息,阿芳告退。”杜流芳嘴边噙了一丝笑意,轻踩着步子悠然步出屋去。大夫人的祥瑞院里很少种花,更多的是比屋顶还高的青竹。
微风徐徐吹来,竹影轻摇,别有一番风味。若是夏日漫步其中,只感觉自己好似置身于一个凉风口上,周边皆是凉意。前世的自己对继母多有依赖,每每至于夏日炎炎之时,她便到祥瑞院消暑。望着那片绿油油的竹林,她好似遇见了前世的自己。那个天真无邪好似不知算计是何物的女子,在林间笑得花枝乱颤毫无芥蒂,杜流芳轻轻一笑,将往事掩下。捏了捏手里面的白净瓷瓶,她脚下的步子越发的清越稳健。
杜流芳匆匆进了烟霞阁,门口只有个小丫鬟守在那里眯着眼睛打着瞌睡,见是小姐回来了,心里打了个突,立马跪了下来,“小姐。”
朝四周环顾一眼,没有如期瞧见若水,杜流芳心中莫名有些发紧,对着地上那忐忑游移的丫鬟摆了摆手,“起来吧,若水呢?”
那丫鬟闻话,这才站起身子来,抬眼偷偷瞄了眼杜流芳的脸色,小心翼翼说着:“大夫人说若水姐姐看护小姐不周,被打了二十板子,现在在屋子里歇息呢。”
杜流芳闻言大震,提了步子匆匆朝下房行去。她现在终于明白大夫人为什么那样笑了,竟然趁她不在的时候偷偷打若水板子,简直就是可恶至极。杜流芳这会儿刚刚煞到若水门前,心中怒气未消,一手推开了屋门。往榻上瞧去,果然见得若水正趴在床上,抬着头一脸惊惧地朝这边瞧来。
若水的一张脸惨白的毫无血色,纤眉紧紧皱着,眼神有着凌乱惧怕,一脸惊惧的神色。在她瞧见杜流芳的那一刻,心酸和委屈一股脑涌了上来,顿时只觉得鼻尖一酸,眼里已经氤氲起了水汽,“小姐……”她想要起身走到杜流芳身边来,但是她却忘记了自己屁股的伤势,只稍稍一动,那肉就好像是要裂开一样的疼痛。只须臾间,她疼得脸色又白了几分。
杜流芳在见到若水的那一刻,心中涌动着一股酸涩愤恨之意,那浓浓的怒意和怜意在心中汹涌起来,一股灼热之感至心胸升腾,直逼眼底。她微微抽了一口气,这才三步并作两步进到屋里来。到了若水身旁,看着那张毫无生机的脸,杜流芳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若水……”此时若水是头朝下背朝上地趴着,只穿了间贴身的亵衣。只见那裤子上沾了好大一片血,只是现在已经干涸了,有些发乌。流了那么多的血,一定很疼吧。
一时之间,杜流芳突然想起前世的自己狠心将若水打死的场面。那淋漓的鲜血,那声声的哀嚎,如今想起来,她都只觉得心中一片发疼。“对不起,都是我对不起你……”杜流芳只觉自己的思绪好像一下子被人给抽掉了,她找不出更好的言语来表达自己心头的悔恨和惋惜。
看着小姐一脸自责的模样,若水也心痛不已,她将胳膊肘撑在床榻之上,挣扎着抬起头来,努力晃了晃,声音有些发哽,“小姐,不是您的错,您不必自责。陈妈已经敷过药了,已经没事儿了,休息几天就好。”
“还说没事儿,都成这样了……”杜流芳一脸心疼,要是日后若水落下什么残疾,该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