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流芳晓得柳意潇说这番话是想要让她心软,不要再重蹈覆辙。杜流芳何尝不是这样想的?“你放心,已经错过一次了,我不会再错第二次。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但是她既然动了手,也势必得付出些代价,也好跟嫂嫂肚子里的孩子有一个交代。”毕竟是鲜活的生命,她看着贺氏的肚子一天天圆润起来,如今说没有就没有了,她自己尚且不能接受,更何况是孩子的母亲呢?
杜流芳跟柳意潇说了一通话,心头郁结的那口气也终于理顺了。柳意潇走了之后,杜流芳叫人收拾一番,便往柴房去了。
柴房一般是富贵人家用来关押犯错妇人的地方,杜府的柴房设在最偏西的院子里,那里因为偏僻而少人去,就是底下的丫鬟也懒得打理,如今是五月的天,院子内外鲜草丰茂,野芳幽香,经久失修的院子里朱门锈迹斑斑,整座院子之中倾颓寂寥,让人心头落寞。
“是不是来看我死了没有,只可惜美菱要让三姐失望了。”杜美菱一脸颓唐地坐在柴房里的草垛上,那张分明稚嫩的脸上却写着阴森恶毒,她眯着眼反唇相讥,语气森森带着分明的怨毒。
想起昔日种种,杜美菱恨她也是情有可原的。杜流芳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反问道:“我只是在想,你究竟何为这样恨我?”成功瞧见杜美菱那张全副伪装的脸上有了丝丝的裂痕,杜流芳这才继续说道:“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而且论起来,我还是你的三姐。并且那次你被关进柴房,还是我替你求情,父亲才点头放你出来的。若论起你我之间的恩怨,便只有前……世,你也是重生回来的,所以回来报仇么?”虽是问话,可是她的语气却是无比的肯定。柳意潇说得对,与其让杜美菱这样一直恨下去,倒不如打开心结,放过她也让自己好过。让前尘往事都随风湮灭。
“没错,我前世的种种苦难皆因你而起,难道我不应该找你报仇么?如今败在你手,我无话可说。你今日过来,是来杀我的吧,既然落在你手中,要杀要剐随便你,或许下一次轮回之后,我总有一回会胜过你。”杜美菱也是晓得杜流芳这特殊身份的,所以就算被杜流芳猜出了身份她也没表现出多大的惊讶。成王败寇,向来如此。可是下一个轮回,谁胜谁负还不一定!既然进了这柴房,杜美菱也没打算活着出去,如今真相已经暴露,依着杜流芳冷酷无情的手段,她怎么可能放过她,给她一条生路?
杜流芳的态度却让杜美菱感到愕然,只见她淡然地摇了摇头,道:“前世你的遭遇也却是因我而起,你要找我报复也是应该的。不过孩子是无辜的,它才那么小,你却抹杀了它看见阳光的机会。一切因果报应或许都是老天注定了的吧。我不会杀你。但是就这样放过你,又怎么对得起还未来得及出世的小侄子?所以,你还是去庄子上养着吧,今生今世都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你若规矩,我自然不会苛待于你。等再过两年让父亲做主替你寻户好人家嫁过去,不过是离京城远些罢了。若你还不懂收敛,那就别怪我不顾及往日情分,对你出手了。”虽然她对杜美菱是存有愧疚的,但是她想将这个当做砝码得寸进尺,继续祸害杜府,她也是绝不会同意的。
杜美菱的脸变得阴晴不定,见惯了杜流芳对待继母府上姐妹的雷霆手段,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杜流芳会这样轻易地就松口。只是送去庄子养着,日后同样可以嫁人,她压根就没指望杜流芳会放过她,杜流芳真的会这样不计前嫌么?她明白贺氏肚子里那孩子对于全家人对于杜流芳的意义,却没有料到杜流芳在面对她的时候没有面对继母时的杀伐决断,这让她有些拿捏不准杜流芳究竟是何意,她会这样好心么?“猫哭耗子,你会这样好心?”自己曾在她面前跌了大跟头,她怎么可能还这样轻易地相信她?
杜流芳却一脸无所谓地道:“你现在还有选择么,或者你想跟上世一样,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柴房数年才被放出,这样的日子,你早已经厌倦,不是么?”无论是谁,也不愿意在暗无天日之中待着的。
杜美菱的心重重地一抖,是啊,她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能折腾个什么劲儿。杜美菱一下子像是霜打的茄子焉巴了气,是啊,她现在还能有别的选择么?相不相信已经由不得她了。
“你且在这柴房之中多待几天,等嫂嫂情绪稳定之后,我再跟父亲商量这件事。倘若这期间你惹出甚幺蛾子来,我也保不了你。”杜流芳眼神一冷,如冰一般朝杜美菱射去,遂转身下了石阶,往回路走了。
杜美菱透着破烂的窗棂外瞧着杜流芳远去的身影,心头百感交集,心头冷笑道她太看得起她了,如今她深陷囹圄,哪儿还有兴风作浪的本事?只是杜流芳是真的会就此放过她么?杜美菱心头七上八下,拿捏不定主意。可是就算是在讹她话又能怎样,她若是想要谋害,这条命早已不是她的了,姑且就信她这一回,日久见人心,日后她便知晓杜流芳是不是在骗她,这日子,还长着呢!
第323章 出门逛街
贺氏在杜流芳和杜云逸的陪同照料之下,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不再向那日一般大吼大叫,可是每每思及跟自己无缘的孩子,她还是会沉默下来。杜府的人并没有告诉贺氏她的孩子是被杜美菱害的,底下的婆子丫鬟也是被敲打过的,近段时间内不会东窗事发。等贺氏知晓之后,杜美菱只怕已经被送到庄子里去了。这两地隔得远,贺氏又不是个心狠的,定然不会亲自去庄子一趟找杜美菱算账。
将杜美菱送去庄子里养着,已经是不小的惩罚了。
杜流芳跟父亲商量之后,未免夜长梦多,当天晚上就让下人收拾了杜美菱的行李,翌日清晨便招了马车接杜美菱去庄子了。临走时,杜流芳给了杜美菱五十两银子和一些干粮。知道庄子里日子清苦,毕竟是自己的妹妹,杜流芳也不想她受太多委屈。
杜美菱不肯接杜流芳手里的东西,冷哼道:“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穿肠毒药,我可还想多活几年。”
杜流芳也不恼,这几天她被折腾地够呛,也没再跟杜美菱多说废话,“爱拿不拿,路上冻着饿着,可别怪我这做姐姐的。”这东西是她当着众人的面给的,她就算要下药也不用这样明目张胆吧?杜美菱又不是一个笨丫头,自然是晓得的。只不过是心头意难平,说话跟她冲一两句罢了。
杜美菱也没再硬气地跟杜流芳犟嘴。她之前也见过从庄子上回来的杜若雪,虽然脸色还好,但是瘦的皮包骨头,由此可推想庄子上日子的清苦了。能将银钱握在手,她多少也过得舒服些。杜美菱虽接过了东西,但是对于杜流芳这个人她依然恨着。她时刻牢记着前世自己的悲惨遭遇皆是因她而起。自然没有给杜流芳什么好脸色,她一转身带着包袱溜进马车之中,再也没有掀车帘。
清晨之中,车夫的马鞭高扬,随着一声轻呵,马蹄摩擦着青石板铺就的街面哒哒传响,经久不绝。直到那马车驶出老远,杜流芳都还能听见一阵有规律的哒哒声响。杜流芳伫立在杜府后门良久,清晨的微风习习吹来,梳理着她额前的碎发。杜美菱走了之后,杜流芳心头有着说不出的空落落之感。若水见马车已经瞧不见了,看了眼依旧驻足远眺的杜流芳,催促道:“小姐,四小姐已经走远了,咱们回去吧。”
是啊,走远了,她这一走,或许真的是永远也见不到了。杜流芳心头浮出莫名的悲凉之感,她摆了摆手,“嗯,回去吧。”
一个月之后,贺氏的身子在众人的精心照料之下已然大好,面色红润好似要掐出水来。李浩宇替贺氏把了脉,眸子里已经蕴起了一丝笑容,“看来少夫人恢复的不错,精神也还好。少夫人可以去屋外走走,活动活动筋骨了。”
贺氏柔着声跟李浩宇道了谢,八面玲珑地道:“这还少不得李大夫的功劳,这些日子不是李大夫的精心照料,哪里恢复得这么快?只是,李大夫,当初这孩子是怎么掉的?”前些日子她一直纠结着小产里头,却从未思索过这孩子是如何掉了的问题,这件事情问大夫,应该是最妥当的。
杜流芳立于一旁眼皮一跳,跟李浩宇使了个眼色,笑着过来将贺氏扶好,“嫂嫂,这头几个月的孩子很容易掉的,所以孕妇是千万马虎不得的。”杜流芳含糊其辞,并未跟贺氏说明原因。
李浩宇心领神会,淡笑着道:“正是如此,少夫人不必担心,您还年轻,早晚会有的。”
见问不出甚所以然,贺氏也不再多问。李浩宇走了之后,贺氏难得有心情,说是好久没有去街面上瞧瞧了,也想去趟一趟热闹。杜流芳自然乐意相陪,李浩宇说嫂嫂如今应该出去多走动走动,活动活动筋骨,如今正好嫂嫂有了心情,她自然是乐意的。姑嫂两人收掇一番,容光焕发出门了。
今日杜流芳穿了鹅黄色织锦长裙,裙裾上绣着明艳动人的并蒂莲,腰间系着一条豆绿色织锦宫绦,衬得纤纤柳腰不堪一握。杜流芳这两年很长个头,如今还不足十五,却已跟贺氏一般个头了。杜流芳由着嫂嫂折腾画了淡妆,又重梳了如意髻,髻上仅簪了只贺氏送得荷花白玉簪,整个人瞧起来葱嫩如水,素雅当中又透着丝贵气。贺氏瞧着杜流芳这副清水出芙蓉的模样,很是与有荣焉,一副吾家有女出长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