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婆子见着杜流芳衣袖上还沾着一些油腥,豆子眼微微一变。
五姨娘只是呆呆地楞在原处,她怎么有种感觉,这个杜流芳是故意的。可是自己与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她怎么会这样对待自己呢?五姨娘有些琢磨不透,再抬头时,屋子里却不见了杜流芳的踪影,这时五姨娘才想起,杜流芳刚才已经向自己告辞了,只是自己心里面琢磨着事,胡乱点了头,这会儿杜流芳自然不在了。一想起刚才杜流芳一脸的得意模样,她就更加捉摸不透了,莫非她以为她请她来只是为了给她下马威?
“王妈,将这东西收下去吧。”虽说她现在需要大补,但是一闻着这股味道,她心中只觉得反胃,哪里还有甚胃口?
只是平日里甚为听她话,被五姨娘视为左右手的王妈这次竟然没有听从主子的话。端起那碗鸡汤,送至五姨娘面前,就在五姨娘气恼想要发火时,她的左手却突然发飙,快如闪电般地捏住了五姨娘纤细的脖子,用力收紧。古铜色的脸上浮出一抹残忍的笑容,一张泛着白皮的嘴凑到五姨娘耳畔,压低声音道:“这汤你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五姨娘瞪大一双美眸,满脸写着惨白和不可置信。她哪里知道自己养在身边的得力助手居然是一匹深藏不露的狼!可是她再也喊不出一句话来,一股让人反胃的汤汁直直朝她嘴巴里灌着,她的脖子被人死死捏着,她竟然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她拼命的摇头,拼命的拿手想要挣脱开死死掐在她脖子上的那一只手,但是无论如何,她却挣脱不开,一阵猛力的咳嗽刚到嘴边,却又被死死掐了回去。她只感觉自己的呼吸好像被抽离了,她的呼吸越来越重,越来越痛,这样的感觉真是生不如死……
眼见着五姨娘脸色一点一点变得苍白起来,那种白近乎透明的白,令人心悸令人悚然。她的眼也开始涣散起来,这时王妈才松开了五姨娘的脖子。那五姨娘这时唯有一点儿轻微的喘息,她整个人犹如一只断线的风筝,重重跌倒在软榻上,面色青白交加,一双眸子瞪得极大,没有了平日里半分的秀美,倒显得有几分吓人。嘴角发紫,唇边挂着一溜血线,很快地凝固干涸。她被王妈死死掐过的脖子,仅留下一条红印,竟瞧不出是被人给活活掐死。王妈瞧着已经没有呼吸的五姨娘,又执起五姨娘的手在她脖子处、脸上画出了几道血痕。这才好似吓破了胆一样,失口大叫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内屋,却又好似忘了自己膝盖腿儿上的伤,一个踉跄,她跌倒在地上。
外屋候着的几个丫鬟婆子闻言,侧过身子来瞧,便见王妈一副惊魂失魄模样,跌倒在地上,嘴里好不停地叫嚷着。几个人赶紧凑了过去,王妈瞧着有人来了,这才如遇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捏着朝她伸出援手于将她扶起来的丫鬟,脸上的惊惧也终于淡了些,“五姨娘,五姨娘……”她瑟缩着脑袋朝帘子里望了望,话却好如卡在喉咙里,说不出了。
第三十一章陷害
外面的寒风冷冷地刮着,刮在人的脸上好似要将人的一层皮给刮落似的。饶是杜流芳穿了厚厚的冬衣,还披着一件很暖和的大斗篷,但在风雪之中,她的耳朵已经冻得一片发红,十根手指头也冻得有些不灵活了。她在风雪之中瑟缩了一下脑袋,将系在脖子间的带子扎得更加牢实,不让一丝风灌进去。
杜流芳拐过水榭,信步往前一直走着。一个高挺的身影跃然映入她的眼帘。不过十来步的距离,男子不过十五来岁,一袭湛蓝色的长袍,更衬得其气质如玉。白皙的脸庞犹如这地面的积雪,一双眸子则如寒潭深水,或如三月里漫山遍野的桃花,泛着魅惑。
这个人怎么还没走,不是说昨日就离开了,怎今日还在这里?杜流芳很快移回眼睛,脚下的步子越发急快。那来人面上也是淡淡的模样,只是心头已经起了疑惑,这女子,从小到大都喜缠着自己,怎么会突然之间像是在躲蚊子苍蝇一样躲他呢?正当他纳闷着,那头却疾快走来两个婆子,来势汹汹,在主子面前居然不避讳。
只听得凌乱的步伐踩在积雪上,发出一阵啪啪声响。杜流芳有些莫名,回了头却见得两个婆子动作麻利地朝她行来,脸上带着阴鹫之色,不知为何而来。杜流芳刚顿下脚步,当首的那位婆子赶紧跑上前来,不由分说地捉住了她的胳膊,语气狠厉道:“三小姐,没想到你心肠这么歹毒,走。快点跟我们去见老爷!”
那落在后面的婆子也赶忙上前,捉了她另外一只胳膊,直直就往后面拖去。杜流芳如今不过是十三岁的小身板,挣脱不过这个孔武有力的婆子,自然不去做那些无谓的挣扎。但是她冷着一双眸子,冰冷地说道:“放开我,我自己走!”这两个婆子,她认得。是大夫人身边的妈子。前世瞧着自己,点头哈腰跟什么似的,那时候自己看不懂她们蕴在眼底的深意,直至现在她才明白,那是不屑与嘲讽。
那两婆子却好似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依旧将她往后面拖着。这样不顾杜流芳是否跟上步子地拖着,致使杜流芳差点跌倒在雪地里那。
一双手快速伸了过来,这才将她一把扶住,不至于被那些恶奴给拖到地上。“她让你们松开,你们没听见啊!”不知不觉中,柳意潇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是春日的一声响雷,在雪地里陡然炸开。
两个婆子是欺软怕硬的主,一想起这柳家公子可是当今丞相的第三子,她们哪里还敢造次。两个人赶紧撒了手,跟柳意潇告饶着:“柳公子,五姨娘今日被人毒死,而据丫鬟禀报,今日只有五姨娘跟三小姐在房间里,三小姐走后,五姨娘就气绝当场,七孔流血。大夫人派老奴们带三小姐过去问话。”怎么就遇上柳公子了呢?本来在路上还想拿捏一下杜流芳,哪知竟然被柳公子当面阻止。婆子眼里闪过一丝意犹未尽和无奈。
杜流芳由着那只手的搀扶,这才稳住了身子。五姨娘死了?可是刚才那碗汤分明是没毒的。那婆子跪在瓷片上,划破了她的膝盖,若是有毒,她的血应该是一片乌红,而不知鲜红。那么五姨娘又是怎么死的?杜流芳脑子里乱哄哄的,看着她左右两边面带寒意的婆子,杜流芳突然意识到,大夫人是准备要除去她了。从柳意潇手中抽回了手,她本是想跟柳意潇说声谢谢,但见他脸色淡然,好似刚才语气里的怒意不曾有过,连那双泛着桃花般妖冶的眸也沉得不能见底。杜流芳的口怎么也开不了,或许在他眼里,她只是个需要帮助之人。杜流芳可没有忘记柳意潇一向喜欢多管闲事。
歇芳阁内哭泣声不断不绝,在院子前一边苍茫的白雪之中,显得格外的凄凉哀婉。杜流芳从容地走了进去,这会儿那屋子里已经站了好些人。杜流芳一一扫过去,有大夫人许氏、爹爹,其余便是一众丫鬟婆子。他们脸上的表情无一不是凝重,无一不是悲哀。歇芳阁里面的几个丫鬟婆子正抽动着嘴唇,嘤嘤地哭泣着。
这时一个面上打了褶子的婆子从奴仆间上前一步,跪倒了屋子的正中间,指着杜流芳,哭得几乎肝肠寸断,“老爷夫人,今日就是三小姐来瞧过五姨娘,至她走后,五姨娘就一命呜呼了。三小姐素来心狠手辣,对待底下的丫鬟更是恶毒。没想到今日竟然做出毒害姨娘的事情来,老爷,请老爷做主啊!”
当首的杜伟两厝浓密的眉紧紧皱了起来,他一脸郁色地瞧了瞧屋子中一袭淡衣的杜流芳,眼里闪过一丝深痛,“阿芳,这件事情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大夫人一袭盛装坐在杜伟身旁,瞧着那神情清明的杜流芳,心底漫过一丝快感,脸上却闪过了一丝担忧,“阿芳,就算五姨娘之前做过对不起你之事,你也不能这样去算计她人性命啊!还不快点跪下,跟你父亲认错!”说话间,还不断地跟杜流芳递眼神。好似她这会儿跪下,主动认错,一切都好商量的模样。
自己没做过的事情,她怎么会承认?若她这么一认,只怕连爹爹都不会再站在她这一边了。而她的结局不是去尼姑庵削发当尼姑,便是送去庄子上养着。到时候大夫人想要了结她,简直比捏只蚂蚁还容易。站在屋子里的杜流芳面色清冷,眼里的冷意好似那屋外那满地堆积的冰雪。她就那样亭亭立在那里,也没有替自己伸冤也没有主动跪下来认罪,而是望着王妈,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面色却是淡定无比。王妈被杜流芳这样清冷的眼神瞟着,但却是面不改色,一双凌利的眼透着点点怒光和令人不易察觉的得瑟。
“王妈,你似乎忘了,我走的时候,你可还在五姨娘屋子里啊!”
第三十二章 僵持
王妈仍旧面不改色,想必是早就想着杜流芳会这样说,她老泪纵横,哭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了:“三小姐可是怀疑老奴?老奴是五姨娘身边最贴心的奴婢了,老奴怎么可能谋害她?”
杜流芳冷冷一笑,“王妈这话说得奇怪,我与五姨娘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又怎会害她?”
王妈擦了眼泪,眼里蹦出一溜火光,“去年秋天,我家姨娘从大夫人那里得了一只八宝衔玉金银流苏。三小姐瞧见了,硬是朝姨娘要,姨娘也很喜欢那东西,自然舍不得,便没舍得给。谁知三小姐居然怀恨在心,先是勾结罗大夫给姨娘下慢性毒药,将姨娘肚子中的孩子变成了痴儿。谁知她形迹败露,被五姨娘识破,她便心生杀意,痛下杀手,生生将姨娘给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