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车厢这个重物,柳意潇的下坠速度大大超过了杜流芳,是以很快柳意潇离杜流芳的距离所剩无几。终于追上了,柳意潇的心宽下来,他松手丢开了破烂车厢,转而去抓杜流芳的手。
杜流芳只感觉有一个温热的物体在靠近自己的手,在这冷风之中给自己带来一丝慰藉。她好奇地睁开眼睛,只见眼前是柳意潇那张放大的俊脸。一瞬间,杜流芳的脑子呆傻掉了。这人怎么这么傻,要跟着她一起跳崖,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她的脸骇得有几分苍白,却听柳意潇温润的话语在耳旁滑开,“抓紧我。”
杜流芳这才意识到柳意潇的手在抓住她的手之后,进而抱住了她的腰。右手的长剑刺进石缝,一路带着星火划下,终于卡在石缝之中,不再向下划去。下坠之地登时消失,杜流芳煞白着脸深吸了两口气,往悬崖底下瞧去。
此时他们已经穿过弥漫在悬崖半腰的白雾,只见离他们还有几十米的山谷下面,是绿色如盖的针叶林。这里绿意盎然、不似人间,倒有一种别致的风光。
“抓紧!”感觉到杜流芳神情恍惚,柳意潇再一次提醒。
杜流芳这时才回过神来,牢牢反抱住柳意潇的腰身。只听得柳意潇闷哼一声,杜流芳感觉手里一片温热之感,她立马想起刚刚她提醒他的时候,那几个黑衣人趁机捅到了他的腰上。杜流芳猛不跌缩回手,怪自己莽撞搂了他的痛楚。抬眼一见柳意潇面色惨白,眼神有些迷离,杜流芳越加心疼了。
“别动,我们下谷底。”柳意潇抽了一口凉气,淡淡地说着。那些黑衣人手段残忍,对杜流芳穷追不舍,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这会儿他俩跌落山崖,难保那些黑衣人不会在悬崖顶上守株待兔。为保险起见,还是先下到谷底再说。况且他这会儿身体虚脱地厉害,也多少有些使不上劲儿了。
杜流芳小心翼翼地抱上柳意潇的胳膊,不再去触碰他手上的腰。然后乖巧地点了点头。
柳意潇还是第一次见杜流芳这样乖巧的模样,心情大悦。这次九死一生,要是日后能天天瞧见杜流芳这副模样就好了。这时,他感觉自己有了些力气,再一次嘱咐怀中的小人儿将自己抓牢,然后用力抽下长剑,两人的身子又开始往下坠。柳意潇缓了缓,又重新将长剑卡在石缝之中,故技重施。经过几次之后,他们终于顺利下到悬崖底下。
看着此处莽莽榛榛全都是苍翠的树林,杜流芳将心底的担忧全咽到肚子里去。此处这般荒凉,那些人应该不会觉得他们有生还的可能。
回头一瞧柳意潇软着身子坐在一块青石板上,面色惨白地吓人,密密的冷汗大滴大滴从他额头滴落。杜流芳神色慌忙赶紧过来扶他,“表哥,你怎么样了?”杜流芳看着柳意潇这副模样,心头疼得像是被人拿针在刺一样。
他右边的腰背上被人划了好几刀,宝蓝色的衣襟上早已被殷红的鲜血浸泡,往外泛着。雪白色的里衣外翻,上面鲜红的血迹令人触目惊心。那原本长着青苔的青石板也沾上了好些鲜血。杜流芳吓得整颗心骤然紧缩,红着的眼睛又要开始掉眼泪。
原来自己也不过是个如斯脆弱的人,再面对这些的时候,自己也不过跟常人一样,会心痛。柳意潇伤得这样重,这里有没有大夫,要是李浩宇在就好了,保管几日就能还她一个生龙活虎的柳意潇。杜流芳真后悔自己没有把那只小鸟带在身上,这样就能跟李浩宇联系上了。杜流芳想不出该怎么帮柳意潇,眼泪像是泄洪一样乱掉。她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什么时候,她也会这样无助了?只是杜流芳现在没有心思来揪自己的反常,她满心思想着如何才能帮到柳意潇。
柳意潇疼得神情有些恍惚,他刚刚几乎耗尽了自己所有的精力。当时他只一心一意不想让杜流芳受伤,可是这会儿危险解除,他整个身体像是抽丝了一般,没有了半点儿力气。见杜流芳蹲在自己跟前眼泪将掉未掉,心头好似打翻了五味瓶,他还从来没有看见过杜流芳这般脆弱的模样。心头一慰,他用尽全身力气勾了勾嘴角,虽然面色花白、瞳孔涣散,但却是美得惊人。“阿芳,别担心,不会……有事儿的。”柳意潇用舌头舔了舔发干苍白的唇,努力让自己舒展着眉头。
杜流芳越发不省心了,看着柳意潇这副随时都要晕过去的模样,哪里能让人放心?她扭过头瞅了瞅这四周并没有个山洞可以供歇息的,到了夜里可要怎么过?看着地上的枯枝败叶,杜流芳顿时有了主意,“表哥你在这里歇息会儿,我去去就来。”柳意潇伤得那么重,得先找些草药敷上才行。可是杜流芳哪儿会辨识草药,哎,算了死马当活马医了,先堵住表哥的鲜血才是正经。
经过杜流芳这么一提醒,柳意潇留意到从左手边刺过来的长刀,躲开了致命一击。但是右手边那几个黑衣人也趁机夹击,“唰唰”几刀划在柳意潇的腰上,殷红的鲜血从划开的衣襟顺着流出来,大滴大滴滴到地上。
杜流芳的眼泪就在那一刻毫无征兆地掉落下来,她真想那黑衣人的几刀是划在她的身上。杜流芳哭红了眼睛,“表哥,你放开,我不要连累你!”敌强我弱的情况下,他们根本没有胜算。倘若只有柳意潇一个人还好,可是还带上她这么个拖后腿的,胜算几乎为零。与其拖累柳意潇,让他们俩共赴黄泉,还不如她独自一人去黄泉走一遭。
柳意潇冷汗大作,双手因为太过用力,此时都忍不住猛颤起来。可是他并没有撒手,反而握得更紧了,闷哼道:“不行!”他说什么也不能松手,好不容易该跟杜流芳改善了关系,他不会让这个机会就这样溜走!就算要死,他们俩也死一块儿,下黄泉的时候就不会走散了。
两个简单的字,却让杜流芳感动得无以加复。她的心远不如她所想象的那么强大,历经两世,从来没有一个人肯这样豁出性命来挽救她。可是为什么要到了这生死一刻她才能明白,重生一世,她并不仅仅是为报仇而活,她那颗凉掉的心也需要有人来将她捂热,尽管前世遭受了那么多的苦难,她的心里依旧渴望着点点的温暖。柳意潇无疑是她这一路走来最温暖她心的男人,可是她总算一而再再而三地选择忽视心头的感受。看着地上混杂着泥土的鲜血,杜流芳心痛得无以加复,她低沉着嗓子唤道:“柳意潇,你不能出事!”她一遍一遍地默念着柳意潇的名字,一遍一遍地祈祷,希望柳意潇不要出事。
她不能连累他!杜流芳顾不得擦拭满脸的泪花,她顿了顿,脸上浮出一抹妩媚动人的笑容,轻轻道:“表哥,谢谢你,已经够了,咱们……来世再见!”艰难地说出最后一句话,杜流芳双目灼灼望着那厢还在跟那些人厮杀的柳意潇,嘴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而后她慢慢松开了自己牢牢抓住车厢的手,一股下坠的力道像是一根粗绳牢牢捆住了她,令她动弹不得。疾风在耳畔掠过,刮得她的耳朵里灌满了风声。她从来没想到,一向不折手段生存下来的她,竟然也会做出这样小白花的举动。可是她却没有半点儿怨尤,这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
第263章 流芳很忙
于是乎杜流芳就地踩了一些叶子翠绿的植物,用两块石头将其碾碎,再将渣子拿过来要替柳意潇敷上。这会儿柳意潇还算清醒,被杜流芳一推又清醒了几分。瞅着杜流芳手上拿着的草渣,问道:“你这是什么东西啊?”
杜流芳答不出话来,只道:“给你堵住血就是了。”
柳意潇无奈地笑了笑,阿芳这是打算将自己死马当活马医了。“你什么草药都拿来敷,万一是毒药,岂不是谋杀……”亲夫么?
杜流芳被柳意潇一训,面色有些发白,呼吸也急促了一些,她没有想那么多。草药之中也有很多有剧毒的,万一是有毒的呢?这时候,她才觉得自己太过莽撞了。怎么今天她这么失常,杜流芳无语问苍天。
见杜流芳一副自责模样,柳意潇也不忍心再落重话,重重缓了一口气,压制住昏厥之感,低沉着嗓音道:“你去寻一种唤作黄地癣的植物,这里应该有。很好辨认,就是地上生长的一种叶子较大、呈扇形的植被。”
杜流芳回想起刚刚碾碎草药的时候,那石头旁边就有柳意潇所提及的植被。忙站起身来,“等我。”话毕,便慌里慌张撒着腿丫子往刚才的寻药之地跑去了。
那石头边长着两簇茂绿茂绿的植被,叶子是深浅不一的绿,活像一把扇子似的,应该就是柳意潇所说的那一类黄地癣了。杜流芳没有迟疑,便蹲下身去扯那东西,却发现那黄地癣叶子倒是柔软,只是那藤蔓却硬的跟什么似的,根本攥不断。杜流芳泄气,想着柳意潇还在那里等着,她也不跟这玩意儿较劲儿了,手脚麻利地摘了些大片儿的叶子,重新找来两块石头碾碎,然后风风火火往回跑去给柳意潇敷药。
等她回来的时候,柳意潇已经昏过去了,倒在那巨大的青石板上,双眸紧闭。他好看的眉头皱得发紧,叫人瞧了好想去帮他抚平,事实上杜流芳也这样做了。她凑到柳意潇跟前,先撕下裙裾下大片的布料,到小溪边濡湿之后,回头替柳意潇清理了伤口处的血迹。这时她才瞧清这几处伤口,伤口并不算很深,只是那殷红的皮肉外翻着。这些伤口虽然不至于要人命,但是伤口发炎,那处理起来就困难许多。杜流芳小心翼翼替他将碾磨好了的草药一点儿一点儿敷在了柳意潇受伤的地方。杜流芳每一次敷药,柳意潇的眉头就会皱上一寸,杜流芳心疼得紧,手下的动作越发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