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歹是一长在国旗下的无神论者,怎么这么迷信?
何轻眠暗自腹诽,忽然想起傍晚与苏晓茴分别时两人的对话。
这一整天的相处,让何轻眠更加确定了她初初见到苏晓茴时所产生的那种熟悉感。
她开着玩笑:“晓茴,相信我不是在和你搭讪,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苏晓茴也回以一笑,道:“轻眠,或许是我们有缘,不是有句特狗血的话说‘前世的三百次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遇’,你觉得我熟悉大概是因为我们曾经在你的记忆之外见过面。”
何轻眠假意打了个寒颤,笑着推了她一把:“别说的这么玄幻,我可是马克思主义无神论者!你这么指引我走邪路歪路,我会被开除党.籍的!”
“哈哈,我的阴谋居然被你识破了,”苏晓茴也笑,看了一眼身后的郑亦言,拉过何轻眠继续道,“轻眠,你们真的没有关系吗?我以为,你们是相爱的。”
听她这么说,何轻眠脸上原本放肆的笑意渐失,最后又微微翘着嘴角,让人看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
“晓茴,之前的我从不信命,所以命运选择了对那些不以它为信仰的人进行惩罚,他要告诉你他有多残酷,而且总是在你认为他无法更残酷时,以你能想到或永远也想不到的方式告诉你,他还能更加残酷。我们阴差阳错的错过了我们最好的年华,虽然我们认识的那么早,可最后却注定要分道扬镳。”
然后,何轻眠便听到了苏晓茴的叹息,之后,苏晓茴再未说过一句话。
他们将她送到了停车场,站在车前,她与她对视良久,终是依依惜别。
苏晓茴轻柔的抱住了何轻眠,拍了拍她的背:“轻眠,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我觉得你的名字很好听,微风轻吹,伊人浅眠,真的好诗意,但是,轻眠,我不得不提醒你,小憩固然怡人,但是该醒的时候就要醒过来,你说觉得我熟悉,我也觉得与你有缘,所以我想送你一个小礼物,权当是纪念吧。”
“不不不,我不能收。”
“喂,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是个土豪,送给你这个我好问我爸去要新的,你就当帮我一个忙好了。”说完,苏晓茴便从脖子上取下了她一直戴在身上的项链,戴在了她的脖子上。
……
何轻眠将手覆上了胸前的项链,她放下筷子,将项链举起来仔细端详,项链上挂着的是一颗深蓝色的宝石,夜色中,似能泛出幽蓝的光。
这颗宝石何轻眠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当时她试着将项链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下,却怎么都摘不下来,她再抬眼时苏晓茴已然坐了进车里,下一秒便开车离开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句“后会有期”在风中回荡。
“怎么,天上好不容易掉个馅饼,你还担心它掺了毒?”见她对着项链若有所思,郑亦言忍不住说道。
“哪有,只是你不觉得她很奇怪吗?”何轻眠皱皱眉,目光从项链上收回,又投向郑亦言。
郑亦言擦擦嘴,喝了一口水,慢条斯理道:“奇怪的人到处都有,或许正如她所说,她想赶快换条新的也不一定。”
“但愿如此。”
“吃好了么?”郑亦言问她,“吃好了我们就回家吧,天黑了。”
我们,回家。
何轻眠憋了一口气,不敢呼吸,她怕七窍相通后眼泪会不受控制的流出来,她也不敢说话,她怕自己颤抖的声音让他看出端倪。昨天夜里她无数遍的告诉自己,要笑着离开他,所以她不要他再为她分心。
郑亦言,我是不是很棒?
沙滩上,她依旧跟在他身后,他也未回头看她,只是看着他右侧的半个影子默默地走着。
“郑亦言,我脚疼,你能不能走慢点。”
他又走了两步才停了下来,转过身,只见她的脚背已经血红一片。
郑亦言大步走过去,单膝跪地,将何轻眠一拽,她便坐在了他的腿上,然后他将她的鞋子脱掉,搬起她略显喜庆的右脚仔细地查看。
海风吹散了她的发,看着一望无边的深海,何轻眠觉得自己忽然回到了16岁那年的地铁站,那时他们还在打赌比谁胆子大,她不要脸抱着他的大腿哭的肝肠寸断,而他则是一脸尴尬的问她有没有被踹疼。
何轻眠心中又是一抽。
流年之所以被叫做流年只不过是因为它一去不返。
何轻眠咬紧嘴唇,抬手狠狠的掐入郑亦言的手臂,郑亦言吃痛却没放开她,只是将手臂绷紧让她无法嚣张,她原本掐着的肉忽然变硬,毫无防备之下她撇掉了留了很长时间的指甲。
“何轻眠,你他妈有病吧!”
何轻眠没理他,艰难的站起了身,在郑亦言的注视下一瘸一拐的走出了海滩。
就这样再见吧。
何轻眠自己打车回了酒店,坐在车上看着那比她心脏还跳得欢实的计价表,何轻眠感觉自己有些肉疼,凌晨,她便收拾东西独自去了机场,回到了T市。
这一切她都未告诉郑亦言,她想到了第二天他去敲她房门时阴沉的脸,但是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怕她下一秒就会忍不住扑向他的怀里。如果是那样,那她这四年的时光又算得什么?
如果可以,便再也不见吧。
但令何轻眠万万没料到的是,一周之后,她再次见到了郑亦言,不仅仅是郑亦言,还有祁越、陆之涵、楚暖阳……这些与当年那件事情有关的人在那一天齐齐出现,这样的不约而同着实让她防不胜防。
由于之前与“瑞岩”的谈判颇为成功,“远通”与“怀旗”的合作案最终得以顺利进行,所以,许唯落特别邀请了她同“怀旗”的头头们一起参加“远通”一年一度的公司周年晚宴。她原本是要拒绝的,可是王璇静那张三寸不烂之舌都快把花儿都说出来了,威逼利诱之下何轻眠不得不选择出席。
大公司果然大排场,满眼的金碧辉煌让何轻眠误以为她走进了人民大会堂。
她捅捅身边的祁越,问他:“少东同志,你是不是大小就见惯了这种场面?”
祁越摇头,道:“人家这是传承了多少年的家族企业,我,最多就是一富二代,还是那种根基不稳指不定哪天就扑街了的富二代。”
何轻眠宽慰他:“现在是个人就敢说自己是富二代,卖衣服的,卖面包的,卖花的,卖酒的……就连街角那家鸭脖店的老板老板家儿子都敢说自己是富二代,那天我亲眼看见他顶着他那头洗剪吹骗人家小姑娘说他家经营的是家族企业,我当时就想,这可不是家族企业么,等他爸做不动了不得他顶上去继续卖鸭脖啊!”
祁越忍不住笑出声来,拉着她的手往里走,边走边道:“照你这么说我这富二代还算凑合?”
“相当凑合。”
没走两步,何轻眠便看到了楚暖阳,她有些意外,于是走上前打招呼:“骚骚,你怎么在这儿?”
“陪朋友来的,你呢?”
“公司派来的呗。”
“那你可得好好表现,”楚暖阳看了祁越一眼,打趣道,“这个宴会上有不少的黄金单身汉,你又恰逢待嫁的年龄,如果有人不愿意娶你你也好找个下家不是?”
“喂喂喂,有你这么拆伙的么。”
“我这哪是拆伙,我这是……”
楚暖阳话未说完便停了下来,眼中满是惊讶的神色,手中的酒杯也略微一晃,何轻眠见状赶紧抓住她的手才让她免于失态,见她如此,何轻眠也转身看去,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学学那窦娥,来上一出指天骂地,大喝一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为天!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
陆之涵向着他们翩翩而来,那是他一贯的儒雅,可是何轻眠欣赏不来,楚暖阳亦是欣赏不来。
何轻眠往后靠了靠,躲到了祁越的身后,祁越也紧紧抓住她的手,温柔的看向她,她努力的回给他一个微笑,然后对祁越说:“我不太舒服,想去休息。”
祁越点点头,将她带到了休息室,此时正值宴会的高.潮,自是没有人来这里休息,何轻眠也难得的落个舒坦。
因为没人,何轻眠干脆把鞋脱了躺在了沙发上,现在她已经顾不得形象了,她又怕又累,巴不得自己赶快睡过去。
她合上眼睛,半睡不醒的进入了浅眠,迷蒙中她听到门开的声音,她疲累的起身,却在看清来人后瞬间清醒。
“陆之涵,你怎么会在这?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陆之涵微微颔首,在另一边的沙发坐下,慢慢说道:“轻眠,对于之前的事我一直感到很抱歉……”
“我不需要你的抱歉,我现在过得很好,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不要再见到你!”
“我知道你不愿见我,所以这四年我并没有出现,上次的遇见是个意外,这一次也是。”
“所以你现在可不可以消失在我眼前,立刻,马上!”何轻眠几近崩溃的跪在沙发上,朝着对面的陆之涵大声嘶吼道。
见她情绪失控,陆之涵起身走向她:“轻眠,我只是想要补偿你。”
“你要补偿我?你拿什么补偿我?你把我这辈子爱到骨髓的那个人从我的血肉中撕扯掉了,你去哪再给我找一副属于我的血肉之躯,你之所以要补偿我不过是想安慰你自己的心,陆之涵,你真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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