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不要变成陀螺……”
就好像于暗处的一道光线,于冰冷时一阵暖风,于烦躁时一声抚慰,于饥饿时一块巧克力。定定地,两个人同时看见前方三十米处的土坡上,微雨中盛开着大片乳白色的单瓣花朵。那正是只有赤色土上才能栽种、抽芽、开放的花朵啊。
“啊……出现了!”
于是,从船厂开车回家的风间树,在离市区仍有三公里的地方,遇见了一片狼藉的蔺子凉和萧零然。
彼时,两个女生浑身湿透,正吃力地拎着两大马夹袋赤色土,伞早已不知道被吹到哪里去了。蔺子凉的白色运动装泥斑点点,萧零然的丝薄衣裙则被雨水濡湿紧贴在皮肤上。
“啊,你们这是刚盗墓回来吗?”
关上车门,蔺子凉一副“我和你根本不熟”的表情,程式化地介绍:“这是我的好朋友萧零然,这是,我的……邻居,风……”
“风间树。”他很有风度的样子,“很高兴认识你。”
“哈?新!邻!居!”萧零然接过风间树递过来的手帕,一边擦脸一边大惊小怪,“果然富人区连邻居的档次都很不一样哎!”想到自己家的邻居都是四十岁端着饭碗蹲在墙边吃晚饭的欧吉桑,或者是流鼻涕穿污脏短裤追着嬉闹的小鬼头。同样是男人,为什么区别可以这么大。
“呵呵……”风间树笑起来,看得出来他对这个马屁很受用,很得意,于是很好心地借花献佛,“小凉确实也很可爱的。”
“小~凉~哇,都叫得这么亲热了。”零然开始挤眉弄眼。
“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好像没跟你说过。” 蔺子凉叫了起来。貌似之前说过的话也不是很多。
“呃,你家门牌上……哦,不、不是,是在你卧室看见作业本……”风间树开始胡编乱造。
“连卧室都进去过啦?”零然一副白烂的花痴模样。
“风大树!请你说清楚!你是进去帮我找强力胶水!不要让别人误会了!”
风间树和萧零然一起斜睨她,脸上写着“我们又没说发生了什么什么,你自己YY到不行却赖在别人身上”。
“喂,这个叫风间树的邻居还真是很帅咧。”萧零然附到蔺子凉耳边,小声说。
有吗?此时此刻的蔺子凉,在这辆本田车的逼仄车厢里,在他右后边的座位上,能够看见的,只是一个有着浓密黑发的后脑勺。嗯,抬眼向上看,道后镜里是一双有着深黑瞳仁的眼睛,眉目分明且沉静,让人联想到一张好看的脸庞。
“你……做什么?”风间树猛然看见蔺子凉的脸出现在他右边脸颊不到10cm的地方,且瞪着一双眼睛好奇地打量着。
“危险啦!不要影响人家开车!”萧零然把她拉回来。
风间树向右打方向盘,避开迎面疾驰而来的三厢大货车,脑门上微微渗出细密的汗珠。这个蔺子凉,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呃,你家的电笔还没还给你。”风间树回想起昨天明明已经买了电笔却还是被勒令前来拿电笔并且附赠寻找强力胶然后收拾储物箱的无敌大头奖,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
蔺子凉却不答话,有些低落地看着车窗外面半明半昧的天气。初夏的雨水仿佛给城市拉下了一道灰色幕帘,把整个天与地笼络在一片潮湿的心情中。车窗玻璃里面是模糊的水汽,外面是打在玻璃上拉长的雨丝。远远的,是淡灰色的--海岸线。
海!岸!线!
“喂!风大树,你要带我们去哪里啊?”
“回家啊。”
“为什么不从滨里道走,要从近海路走?”
“滨里道?那是绕远路吧,要多十五分钟车程的。”
“不绕!到我家比较近!你是送我还是送你自己啊?”
明明B栋到C栋,即便穿着拖鞋也只有半分钟的路程,用卷尺皮尺直尺量都只有五十米的绝对距离。为什么要花十五分钟绕过整片丘陵的滨里道会更近呢?
“调头!”蔺子凉发出斩钉截铁的命令,“不然我跳车了!”
萧零然和风间树愣愣地不知道发生了怎样惊天动地的大事件。果然不该在下雨天叫小凉出来啊。这个女人的脑壳已经被刚刚开始的雨季给闷坏掉了。
“听见没有?停车!”蔺子凉大声叫着,因为消耗了大半天的体力,因为淋了大半天的雨,因为这闷湿季节让空气中氧分子锐减。小凉一阵头晕,仿佛看见一大片浅灰色海水漫天汹涌而来,一个波浪覆盖过她的头顶。她在水里拼命挣扎,终于让脸颊浮出水面。雨水,是如水管爆裂一般的瓢泼大雨,拼命地往嘴巴、喉咙、鼻孔、眼睛里倾倒。
还来不及分清沙滩与近海,东西与天地,又一个浪头嚣张地把她吞没。
每个人的字典里都有“绝对”以及“从不会”这样的字眼。只是有的人把“绝对”当成“相对……尽量……”来履行,把“从不会”当成“基本不去那样做”来执行。“1+1=2”的亘古真理也早已被人们附加上“如果……那就不一定……”的定语,篡改成各种各样想要的版本。
1是1,在蔺子凉的心目中却被极其严谨地贯彻着。
比如她从来不会在任何可能睹物思人的时刻(中秋节、春节,或是情人节),提到会让爸爸黯然神伤的一个人。再闷热或是阳光普照,也不会打开卧室的窗户,甚至窗帘。亦不可能去到风间树新迁入的古洛海景公寓C栋串门,哪怕真是只有区区五十米。
去C栋的路,蔺子凉从来没走过。她在出了家门之后,左转是去学校,右转是去市中心。绕过多十五分钟车程的滨里道,看明秀山色,也不是那么枯燥。
总之,她是绝对不会去C栋的,亦不会路过经过或是遥遥眺望。
却在从学校回家的右转路口,再一次遇到拿着电笔前来归还的风间树。
“小凉姑娘,你不要看见我就一脸菜色好不好……”
“哪、哪有!”
“我来还你东西。”风间树把电笔递过来,“顺便问问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收拾的吗?”
小凉瞪他,意思是“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
“对了,我还有个问题想不通。”风间树不知趣,“为什么你非说滨里道比较近,明明是近海路更快啊……”
难道海里有怪兽啊?还是患上了距离计算错乱综合症?
“嗯?莫非你是想跟我多待一会儿?”风间树挑衅地耸耸眉毛,一副臭屁可恶的模样。因为咧嘴,嘴角红色的淤痕微微撕扯,风间树疼得捂了一下嘴角,很可怜地喊:“哦哟……”俊秀脸庞连抽搐都很好看。
“砰”的一声,小凉关上了家门。留给风间树的,是她过了这许多年仍旧单薄未伸展开的背影。这是他在刚刚二十四年的生命里,几乎花了三分之一的时间用来思念的那个身影吗?
黏腻的雨仍没有停歇的意思。天气预报说,雨季这才刚刚开始。
尽管有人声鼎沸的海鲜大排档,价格便宜味道鲜美,每桌消费满一百元送新鲜扎啤。或者是优雅的旋转寿司餐厅,食物饮料随意自取,人均八十八元。或者年轻人常光顾的时尚酒吧,音乐轰鸣灯光闪烁,happy hour时段啤酒买九送九。可是,每次的聚会,却偏偏都是在靠近汨罗山的参院道上的一家叫做“森林之友”的小餐厅。
没错,真的是名副其实的“森林之友”。推门出去,除了森林里的点点磷火什么都看不见,一不小心还容易撞到大摇大摆逡巡而过的野鹿群和兔子;菜式也是地道山林野味,配农家自酿的独创菌菇烧酒。用蔺子凉的话来说就是:“能跟朋友们在空气新鲜的地方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是多么心旷神怡的一件事啊。”
“可是每次来这里,我都要在路上耗一个多钟头。”男生曾斗城抱怨着。
“嗯,堵车的话心情就更加郁闷了。”萧零然补充,“尤其是今天还下雨。”
2.第2章 上卷·树(2)
尽管在老板老板娘面前大剌剌地抱怨饭店偏僻,两个人拿起菜单还是风卷残云地一阵狂点,恨不得把这里贩售的所有菜式都一一吃遍。
“唉--某些人还真是没诚意呢。”小凉吸着杯子里的饮料,看得出来她的情绪不是很高涨,“为什么请客的人还不来呢……”
“小凉,你看看菜单吧,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曾斗城把菜单递到她面前。
“啊呀,讨厌啦,我还没点完呢,”萧零然拍曾斗城的背,“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献殷勤!”
“什么啦!哪有啊!”这个男生对于蔺子凉的好感从认识的第一天蔓延开来,越过高中三年的炎夏隆冬,直到今日依然没有丝毫降温。有趣的是,不知道是缺乏勇气或是预感前景不甚明朗,这个一直很努力的渔家少年一直小心遮掩心底满溢的爱慕--纵然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嗯,我无所谓的,你们点吧。”小凉怎么会感觉不到呢,她又不是感官迟钝退化的花花草草。
“哦……”曾斗城又把菜单收回来。
缩手的一刹那,看见他手臂上的一小块淤青。
“还没退掉啊。”小凉伸手抚摸,一副温柔的模样,“是不是还很疼啊?真的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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