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好的……我知道了。”一位衣着华贵、妆容精致的中年太太双眉紧锁,耐心听完了医生的叮嘱,转身走进了病房。
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原本坐在病床前一动不动的女孩转过身来,面容憔悴暗淡,仿佛经历了几天几夜不休不眠的日子。
“阿姨……”
“小茗,辛苦你了。”中年太太走近几步,轻轻抚摸女孩,也就是夏锦茗的肩膀,“这几天你几乎都没怎么睡,快点回去休息吧。”
夏锦茗完全不似前几日张狂快乐的模样,她的年轻面容中透露出来的,是一种超越自身年龄的成熟和内敛。
“没关系的阿姨,医生怎么说?”这是她目前惟一关心的事。
“唉……”中年太太微微叹息,“医生说情况有点恶化,如果再出现这种意外状况,可能会……”
她说不下去了,大滴眼泪滚落出来。
“阿姨……”夏锦茗的眼睛也红了,“树哥哥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自己讲着讲着也伤心起来,眼泪也没能忍住。
“嗯……”中年太太吸了吸鼻子,对夏锦茗说,“小茗,阿姨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嘀嗒。嘀嗒。输液管里的水滴仿佛时间沙漏,把每个人的人生从这一个河滩摆渡到另一个彼岸。
“嘀嗒,嘀嗒……噼里,啪啦……哗啦,哗啦……”
不用想也知道,下午稍微减小的雨势再一次滂沱而来。仿佛挟带着数百年不能尽兴的复仇快感,雨水在这个夏季从未正式停歇过。
从闷湿午后一直沉睡到黄昏时分。厚重的窗帘仍然没有拉开,蔺子凉并不知道外面的天光。反正也无所谓了,自己并没有打算出门,或近期都不出门,哪管窗外风或雨。
数个小时的睡眠中噩梦纠缠,让她的脑袋愈发昏沉。
睁眼即忘梦中的种种,只是隐约记得有女子的哭泣声,有愤怒的咒骂声,有尖利的呼叫声,有低沉的碎碎念。如此丰富的声音元素仿佛毛巾般绞缠在一起,越来越用力地拧,终于刨除掉多余的水份,却把双手拧到红肿疼痛。
这些纷乱的线索中,应该是有他,有她,也有他吧。
懒得去想。现在的生活中,有人已经彻底消失,有人被狠狠伤害并拒绝,有人纵然沉溺胡思乱想,却不愿承认。
蔺子凉没有开灯,屋里阴沉沉一片。她摸到搁在书柜上的手机。
当前模式:静音。
未读短信:6条。
未接来电:12个。
看都没看,蔺子凉选择按键:清空。然后,她按住关机键,很用力很用力地按住,直到手机屏幕闪过关机问候语和画面,三秒钟之后突然一闪,随即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封锁口耳鼻眼,封锁可能遇见的来源,封锁你派遣来打探的信鸽和阵雨,把感觉封锁到麻木,把幻想封锁成心灰。
可是,只要醒过来,主题词是你的所有思念,就在这十几平方米的黑暗空间,汩汩发育,直到蔓延成源泉。
“你好,这里是蔺家。请问你找谁?”蔺爸爸拿起已经响到第十一声的电话。
“喂,蔺叔叔你好,我是曾斗城。”电话终于有人接了,曾斗城对正在点单的客人说“稍等一会儿”,然后跳出海鲜档,找了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说话。
“斗城你好。”
“蔺叔叔,小凉没什么事吧?”曾斗城的声音很急切,“我给她打电话发短信,都完全没有回音。她在家吗?”
蔺爸爸转头看小凉的房间。
门紧闭着,没有丝毫声响地紧闭着。从午后,还是清晨,或者是前夜开始,就那么悄无声息地紧闭着,仿佛里面并没有任何人存在。
“小凉还没睡醒,她这几天挺累的。”顿了顿,粗心的蔺爸爸问,“发生什么事了吗?她从绿野回来后,好像就一直没什么精神。”
“没、没什么的。那等她醒了我再给她打电话吧。叔叔再见。”曾斗城挂了电话。
曾斗城的脑海中,是拔足狂奔的蔺子凉。
那样瘦弱的她,那样含着眼泪的她,那样头也不回、把他狠狠甩在后面的她。
“喂,老板,点菜啦。”客人不满的呼唤让他回过神来。
蔺爸爸挂上电话,拿起正在通话中的手机,又瞟了一眼仍然沉寂的房门,然后才说:“刚才是小凉的同学……对,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嗯,我还是得好好想想该怎样对她开口……”
“嘀嗒,嘀嗒……”淡蓝色输液管里,透明液体用两倍秒速缓慢下坠。
白色病床上的男子,依然苍白着面孔,双眉深锁,一动不动,仿佛沉堕在并不愉悦的睡梦中,却没有气力挣扎醒来。
夏锦茗依旧愣愣地坐在床边。
她已经忘记自己究竟有多长时间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无法动弹。直至手脚僵硬,眼神僵直。她想,这是个梦境吗?曾经喜欢追随的男子终于那么安静收敛地躺在自己眼前。可这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这样的相处,和无法进入的梦境有什么区别?
她不敢动。这已经是太过可怕的画面,如果惊醒过来,会不会看见更加破败不堪的未来。
眼睛又湿润了。
这样湿了又干,干了又流出来,反反复复不值得擦拭。泪水在脸上划过的沟壑,是我在遇见你的那个夏天,就开始精心挖掘的吧。
“你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这是两年前的夏天,风间树见到夏锦茗,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正兴高采烈搜罗话题的夏锦茗被他的一脸冷漠呛住,许久才涨红着脸,用原来十分之一的分贝说一个字:“哦。”然后转身出了病房。
夏日午后,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医院走廊,制冷速度永远赶不上升温速度的空调。夏锦茗孤单单坐在被太阳蒸腾到滚热的长椅上。
没有人愿意多逗留。医生或是护士,疾步跑过的推着急救车的护工,颤巍巍扶着墙寻找厕所的中年欧吉桑,谁都是视而不见地,从这条走廊上穿梭而过。
没有人看到,坐在长椅上的夏锦茗,低着头,一直流泪,一直一直默不作声地流泪。仿佛高温将汗腺和泪腺挤逼到破裂,怎么都刹不住地汩汩流泻。
哭鼻子不是因为被这个刚刚认识不到十分钟的男人凶,不是因为医院太热让人无法承受,而是怪罪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憋屈那么听话,什么都没说就自己出来了。按照自己的性格,恐怕早就奋力回击了吧。
为什么?凭什么?只是因为他是个眉目清秀的好看男子?只是因为在听她聒噪的时候他的冷淡表情?只是因为他是爸妈最好朋友的儿子?还是,还是在心底隐约对这一副苍白面孔存有怜悯同情?抑或是……她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忍住了快要汹涌而出的眼泪。
有太多无可奈何的事情,因此无法肆意。
莫名其妙受到的气,让她面对走廊的另一边墙壁一直哭到太阳沉堕于黑暗,眼袋肿胀成小山。
直到风间树的妈妈看见水分快要被蒸干的夏锦茗。
“小茗,怎么不进去呢?嗯?身体不太舒服吗?”
“没、没有。”赶紧擦拭掉脸颊上的泪水,夏锦茗摇摇头,“阿姨好。”
“外面多热啊,快点进来。”树妈妈一边推开病房门,一边示意夏锦茗。
“阿姨……”她却闪躲着不愿进去。在她的心底,终究是不想让这个陌生的男人厌恶。
“进来进来。”不由分说地,树妈妈把夏锦茗拉了进来,“哎,阿树,这是夏伯伯的……哦,他睡着了。”
病床上的风间树身子侧向靠窗的一边,一动不动,睡得很沉的样子。
“嗯,阿姨,还是不要打扰他了,”夏锦茗乖巧得让人心疼,“我先走了,阿姨再见。”
“哎,好吧。”树妈妈摇摇头,又帮夏锦茗把病房门推开,“我这个儿子就是……”
“谁是你儿子!”
冷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突兀而清醒无比的声音。
冷淡而毋庸置疑的语气。
树妈妈和夏锦茗都被吓了一跳。
“哎……”夏锦茗下意识张开口,想要发出一连串质问和谴责,却看见树妈妈的脸色不知是因为受惊吓还是尴尬,呈现出一系列戏剧性的变化。然后树妈妈撇撇嘴,摆摆手,想要尽量表现得轻松一些,仿佛这是不乖儿子和慈善母亲的正常顶嘴,虽让人无奈但总要包容。
哼,对自己的老妈都是这副态度,这个家伙真差劲。
“你是小凉最好的朋友……你要帮帮我。”萎顿的声音来自于曾斗城,“她现在,都不接我的电话。”
以为会等到安慰,没想到萧零然却“砰”地猛拍桌子,气势汹汹地诘问:“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gentel的男人,可是你这么做,实在是有失水准!”
曾斗城愣住了,本来反应就不是很快的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喂,你没搞错吧?”田丁见冒火了,也不管在他的心底是否对萧零然存在某种想法,“明明是风间树脚踩两只船!你怎么还帮他说话?”
“你怎么知道风间树脚踩两只船啊?”萧零然不依不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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