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过几天,倪辰恩就接到伊雪芙的电话,她已经说约好了在银行管信贷的同学,大家见面在一起吃个饭。倪辰恩听了很高兴,伊雪芙果然给力!
那天酒席设在一家装修豪华的酒店,俩人各有分工,倪辰恩负责说贷款的意图和公司经营情况、未来发展的打算等等,伊雪芙主要活跃气氛,打打同学情谊牌。伊雪芙那位在银行的同学姓金,戴着金丝边眼镜,小眼睛,挺着小肚子,三杯酒下肚,他热情高涨,拍胸脯说贷款就包在他身上了。
虽是酒话,但拉上了关系,初步打开了局面,倪辰恩还是相当满意的。第二天他就开始准备申请贷款的事宜,先请诚信会计事务所出具审计报告及报表。他的公司虽然小,但银行需要的手续可一步都不能少。
作者有话要说:周三了啊,明天我能不能上榜呢?期待!
☆、无奈
倪辰恩是在事务所谈价钱时,接到了苏瑞儿打来电话的。当时事务所的负责人去会议室外接电话,倪辰恩便直接按下手机的接听键。苏瑞儿那熟悉的愉悦清柔的声音没有出现,他听见她哑着嗓子说,“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你父亲吗?”
倪辰恩的大脑轰地一声响,该来的还是来了。那负责人接完电话已经回到了办公室,倪辰恩来不及做更多的思考,他赶紧往外走,急切地说:“是真的,对不起。瑞儿,你听我解释……”
话还没说完,倪辰恩就听见手里里传来“嘟嘟”的电话声,苏瑞儿不听他的解释。倪辰恩不甘心,他重新拨苏瑞儿电话,她不接。再拔,苏瑞儿还是不接。
“倪先生,倪先生。”那位事务所的负责人在叫他。
倪辰恩稳稳心神,回到办公室。那位负责人简单给倪辰恩介绍审计流程和配合事项,倪辰恩只是一味地点头,他已经没有了思考能力。那负责人也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人,见倪辰恩心神不定,估计他有急事,三言两语结束了他们之间的谈话。本来倪辰恩还想就价格再议议的,可他清楚在这个时刻自己什么决定都没办法做了。
出了事务所的大门,倪辰恩感觉那太阳照射下来的光线过于强烈,照得他头晕花眼,他只好把车撂下,打车回到他租来的那套房子里。然后一头扎在床上,嫌太亮,又不想起来,就胡乱拉了件衣服盖住自己的脸,仿佛这样才拥有了幽静的可容身的洞穴。
他很清楚苏瑞儿问的是什么,如果那短短的几个字,还原成完整句,应该是:你父亲是不是检举揭发我父亲的人?
是不是呢?倪辰恩记得苏瑞儿父亲刚被叫去喝茶的那个晚上,他出去和狐朋狗友喝酒,回来后醉倒在床上。酒略醒时想去找水喝,他起床,拉开卧室门时,却听见从父母的卧室里传来说话声:
“老苏好像出事了,他平时挺谨慎的,我听说是有人揭发,如果是咱们圈子里的人,他是谁呢?该不是你吧?”是妈妈的声音,听起来这内容怪怪的。
“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呢,老苏自己做事不检点,还是怪他自己吧。”爸爸低沉的声音听着有点恼怒。
倪辰恩退了回去,他坐在床边发了半天呆,不知不觉中又困得倒下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时,天已经大亮,而半夜听到的那两句话,他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梦?倪辰恩不敢肯定,他一向睡觉很死沉的,几乎从来不起夜。何况爸爸和苏爸爸认识好多年,他和苏瑞儿出双入对,人人皆知,他们是要结婚的。爸爸没有理由这么做。
这一定是个梦。倪辰恩想。而梦里的,都当不了真的,只要自己存心去忘记,一般那记忆会变得越来越模糊。
后来苏爸爸被正式关了进去,判了刑,好似忽喇喇大厦倾倒,公司关张了,家里的别墅也卖掉了。再后来,苏妈妈受不了这样沉重的打击,过世了。一个好端端的家,就这样没了。
倪辰恩最担心的,就是苏瑞儿,尤其是他去杭州以后,不能陪在她的身边,他好想知道她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那次,他无聊时低头翻看手机QQ,忽然看见好友栏里有卡通头像的那个人,备注栏中的名字居然是简妮。他什么时候加的她,倪辰恩已经想不起来。这样最好,简妮是苏瑞儿身边最好的朋友,可以拜托简妮多多照顾她,很方便的。
简妮在QQ上很活泼,跟现实中的她有点不像。不过,到底现实中简妮是什么样的,倪辰恩也说不上,因为他只关心苏瑞儿,别的女生他没多加注意。
倪辰恩和简妮有时会聊几句天,可是对于苏瑞儿身上发生的事,简妮却很少提。这个女生嘴巴还是比较紧。她在倪辰恩和苏瑞儿之间划了道防火墙,从来不互相传话。不过如果有什么紧急的消息,简妮也会偶尔向倪辰恩透露一二。
有一回倪辰恩在杭州遇见了几个来自滨城的发小,晚上一起出去吃饭。席间,他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在包厢门口,他隐约听见有人含糊地提起他父亲和苏瑞儿父亲的名字,他立刻联想到半夜听到的那两句话。等他人进了包厢,人人都哑口不吱声,眼神纷纷在回避他。这中间,一定有事!
晚上他去找宋凯元,想问个究竟。宋凯元知道倪辰恩和苏瑞儿的感情,他不想多说,倪辰恩将手一下一下砸在路边的树上,手都被坚硬的树皮划烂了,鲜血往下淌。宋凯元只好吞吞吐吐地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苏瑞儿的父亲进去,是姓倪的揭发的。”
见倪辰恩脸色大变,他赶紧劝导,“不一定是真的啊,闹不好是别人诬陷的,你知道的,商场就跟战场似的,外面的传闻当不了真的。”
倪辰恩委托宋凯元照看好店里的生意,开车专门回了一趟家。苏妈妈见他回来,脸上开心得绽出了一朵花,赶紧让阿姨多加两个拿手菜来。倪辰恩却神色清淡,问妈妈:“我爸回来吗?”倪妈妈点头说:“你爸最近回家特准时,一般六点半就能到家。”倪辰恩便沉默不语了。
他吃完了饭,坐在沙发上等爸爸回来。那天的天色很诡异,傍晚时分,天空中西边熊熊燃烧着火烧云,东边却是清清幽幽纯静的蓝色,有一弯细月斜斜地贴在天幕上,月亮旁边还有颗金色的星子在闪烁。
墙上挂的钟,时针刚走到六点半,倪爸爸的脚步声便响在门口,倪辰恩把门开,将爸爸迎进来。然后,他盯着爸爸的眼睛问:“是不是真的,苏爸爸那件事?”
倪爸爸看到儿子回来,严肃的脸上闪出一些温情。可是听到儿子如此询问,他的脸又沉了下来,目光转向别处,换拖鞋,脱外套,这套动作做得有条不紊。倪辰恩紧盯着爸爸的动作,爸爸因为弯腰,头略略低下,头发稀少,露出头皮,显出几分他平时没察觉的老态。
“爸,我在问你话呢,你回答啊。”倪辰恩气恼地追问道,加重语气。倪妈妈走过来,站在儿子面前,“儿子,不许你对爸爸没有礼貌。”“那你们是什么意思嘛,我要个答案就那么难吗?”倪辰恩喊了起来,额角爆出两条青筋,突突地跳。
倪妈妈看看儿子,又看看丈夫,纹过的眉毛紧紧地拧在一起,模样很怪异。倪爸爸换好鞋,坐在了沙发上,打开电视看新闻。倪辰恩看见爸爸专心地看着电视上播的画面,表情全无。他虽然得不到爸爸的准信,可是不否认,就摆明了是承认,不对吗?倪辰恩气得胸口起伏了半天,跺跺脚,拉开门冲了出去。
倪妈妈急了眼,跟在后面出了门,哪里还能看到倪辰恩的身影。她只得退回来,手指快要戳到倪爸爸的脑门上,“你啊你,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他?”“哼,你看他刚才的样子,以前教的礼貌都到哪里去了?再说他还是个孩子,有必要知道那么多吗?”倪爸爸不以为然。“唉,你们这父子俩,不知道要说你们什么好?!”倪妈妈抹了抹湿湿的眼角,去院子东边的佛堂念佛经去了。
倪辰恩冲到别墅外的路上,自己的车子停在了那里,这时他才停步。倪辰恩抹把脸,发现脸上居然有泪,再摸兜里,车钥匙不在,唔,好像落家里了。可是他不想回去,不想看到他爸爸妈妈。是他们,联手毁掉了他的幸福。
拖着沉重的脚步,倪辰恩去了离家有一条街远的快捷酒店,他宁愿住酒店也不愿回家。可是自己无论被伤到多深,都能捂着胸口疗好,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十年。然而他能肯定,他不是最痛的,最痛的当属苏瑞儿。
他要怎么给苏瑞儿交待啊,他那么投入全身心去爱她,他说过要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点点伤害,可是,原来有一种存在的现实,就是他再有一颗深爱她的心,也枉然,也无能为力,况且爱得越深,就伤对方越深。
他的确没有想过去请求苏瑞儿原谅,换到自己身上,恐怕原谅两个字面对起来也真的好难。他也不想说感同身受,针没有刺到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那尖利的痛多么难熬。他也没有脸去请求苏瑞儿原谅,自己的父母,居然是始作俑者,他怎么有脸去见苏瑞儿!
请求原谅都不能够,怎么能再请求她继续爱自己。就算他跟父母划清界线,可扎在肉里的刺,无论怎么动都是一个字: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