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两人在玩,林纾便压低声音和盛维庭说:“我想去看看我爸爸,这段时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得去说一下,还有……”她顿了顿,脸有些微红。
“还有什么?”盛维庭明知故问。
林纾瞪他一眼,却还是说:“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我们。”
“为什么不同意?”盛维庭一脸不可能的表情,“我这样的人不同意还能同意谁?当年姓陆的这种德行的都能同意。”
“是,我知道你很好,你最好。”林纾先拍了拍马屁,而后说,“我只是担心因为先前那次,所以……”
“早就是婚姻自主的年代。”盛维庭说,“也不知道你成天没事都在想些什么。”
林纾吐吐舌,也不说了,毕竟那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也不用说起来徒增烦恼。
但林纾没有想到的是,她真的从林凯的耳中听到了那几个字。
两人隔着厚厚的玻璃坐着,拿着听筒放在耳边,能看却无法触摸,林纾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不敢置信地说:“爸爸,你说什么?”
林凯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过话,就算当初她说要嫁给陆恒那时候也是,他虽然不同意,最后却还是顺了她的意。
而现在,他认真严肃,带着不可反驳的坚定:“小树,我不同意,如果你还认我是爸爸,就不要做这种让爸爸伤心的事情。”
“可是爸爸,”林纾急急地说道,“你不知道他有多好,我……”
“当初你想嫁给陆恒的时候,同样觉得他比所有人都好,可是结果呢?”林凯甚至不惜揭开她的伤疤,“小树,听爸爸的话,爸爸不会害你……”
“爸爸……”林纾说不出话来,她从未想到会在最亲近的人这里听到拒绝的回答。
“小树,你不了解男人,你才和他认识多久就要谈婚论嫁?难道忘了当初的教训了吗?男人啊,一个个都是贪心不足,陆恒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原本以为给了他他想要的东西,他至少能对你好一点,可是结果呢?他和你认识多少年,那个盛维庭又和你认识多少年?乖,小树,听爸爸的话。”
林纾哽咽着:“可是爸爸,我很爱他,我相信我不是每一次都会看错人的,我也相信这个世界上不仅仅只有坏人,爸爸,我也很爱你,我不希望,不希望这样……”
往常林凯最看不得林纾哭了,只要她一掉眼泪,便什么事情都能解决,这次却不知道为什么,林凯居然无比的坚决:“小树,爸爸只能说这么多,如果你执意要和那个男人结婚的话,那就当没有我这个爸爸吧。”
他说完,甚至不等林纾的回应,便直接起身离开。
“爸爸,爸爸!”林纾大声叫他,却只看到了他的背影消失在了眼前……
她真的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等林凯走掉了之后还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她脑海中的父亲一直都是支持她的任何决定的,也从来都没有对她说过狠话,可为什么偏偏就是这件事……
她也不是不能理解父亲的想法,毕竟上一段她选择的婚姻那样失败,可她以为他至少会听她的解释,会被她的话语打动,可竟没想到会那样的决然而不可挽回。
原本的好心情在这一瞬间全都碾成了齑粉,脑中乱得不像话,出去的时候如同游魂一般,还被台阶绊了一下扑到在地。
好一会儿才觉出痛来,林纾看着手心,胳膊和膝盖的伤口,所有的疼痛都不如她的心来得疼。
陪她一起来的盛维庭等在车里,远远地便看到了她失魂落魄摔倒在地的场景,他下车大步走过来,却见她仿佛没了灵魂,竟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
他自然察觉出不对,却没有多问,径直蹲下身来将她打横抱起。
大概是气味和温度太过熟悉,林纾完全没有反抗,乖乖地倚在他的怀里让他抱回了车。
盛维庭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道:“不是为了穿婚纱一直在保养身体,怎么还会把自己弄成这样?”
林纾默默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或者是无从说起。
“让我猜一猜。”盛维庭用车里的棉签替她简单擦了下伤口,“是因为你最敬爱的父亲不同意?”
林纾红了眼眶,却用力地不让眼泪掉下来:“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我告诉他你很好,可是他不想听我说话,我是让他失望了吗?”
女人不是哭的时候最惹人怜爱,而是明明要哭出来却又死死忍着的倔强神态最让人无法抵抗。
盛维庭看了她一会儿,将她拥进怀中,以十分陌生的姿态安慰着她:“交给我。”
他又说了这句话,林纾却没有像以往那样点头,然后依靠他,她对他说了不。
并不是她将他看作外人,不愿意依靠他,而是她知道,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依靠别人的,她也要学会自己处理事情,那才是真正的成长。
所以她红着眼眶,带着倔强说:“这次让我自己解决好吗?我会让爸爸接受你的,他只是,只是不了解你,只是不了解你而已。”
盛维庭看着她的眼睛,沉默半晌之后点头,说好。
因为这个插曲,回去的路上氛围明显就一下子压抑起来,直到回到医院两人也统共没说上几句。
林纾想去盛凛的病房,盛维庭却伸手拉住她:“想让她们看到你这个样子?”
林纾知道他说的不是她身上的伤,而是她现在的情绪,她也知道自己的脸色并不好看,的确会影响她们,便点点头,跟着盛维庭去了办公室。
盛维庭让人拿了药,让她坐在沙发上继续替她处理伤口,见她一脸沉闷的模样,忍不住用了点力,她缩了缩脖子,他便嗤了一声:“你倒是不怕身上留疤。”
“留疤你就不要我了吗?”
“我还不至于那么肤浅。”盛维庭看她,一脸的鄙视。
林纾忍不住微微勾唇,笑了起来。
盛维庭便也没有说话,拉过她的手,替她擦药。
她低着头,便能看到他的头顶,明明看不到他的脸,却仿佛能看到他认真无比的模样,她忍不住伸出手来,握住了他的。
盛维庭抬头看她,没有说话。
她便握着他的手,手指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而后带到了她的脸上,轻柔地触碰,,却偏偏不出声,只是这样静静地望着她,仿佛是望着自己的全世界。
盛维庭同样没有说话,许久之后才用力地握了一下她的手:“老实说,被人依赖的感觉很不错。”
“被别人依赖也是吗?”
“我知道你想听什么,看在你摔得这么惨,就让你开心一次。”他说,“不是,只有被你依赖的感觉才让我觉得不错。”
林纾笑:“我也是。”
我也是,只会想要依赖你,除了你,别人谁都不行。
等再回到盛凛病房的说话,林纾已然恢复了大半,身上的伤口只说自己没看清楚路,不小心摔了,倒是也没有人怀疑。
幸而婚期还有段时间,林纾想,自己还有足够的时间是说服父亲。
其实林凯一直在狱中,如果没人和他说,他也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慢慢来也不是不行,等到他们正结婚了,他又能怎么办呢?
可林纾却不想要那样。
她希望自己的婚礼是受到祝福的,尤其是自己敬爱的父亲的祝福,不然那便是不完整的。
她没有办法去区分父亲和盛维庭究竟谁更重要一些,父亲是宠爱了她十几年,全心全意只为她的男人,而盛维庭将她拽出泥潭,给她温暖平静。
亲情和爱情原本就是没有办法比较的,所以她不能从中取舍,不能怪她贪心,她就是都想要,这些,她都想要,任一样,她都没有办法放弃。
林纾去了解了下之后知道如今探视并不是规定时间,获得允许也能进行会面,她便一直想要找机会再见一见林凯。
可林凯却不愿意见她,摆明了就是撂下态度,她不能逃避,只能二选一。
林纾去而复返,事情没有半点好转,虽然没有和盛维庭说,可她的表情已经显示出了一切。
第二天便是盛凛出院的日子,几人回家之后便做了顿大餐准备聚聚,可刚坐下来还没吃上几筷子,盛维庭就被一个电/话给叫走了。
等他走了,盛怡不免抱怨一句:“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负责了,居然还能在这种时候为了病人跑出去。”
盛维庭在某种程度上的确算不得是个很负责任的医生,做出这种行动的确有些让人费解。
林纾却还是为他说话:“他最近已经改了很多。”
盛怡给她夹一筷子吃的:“你就别为他说话了,他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快吃吧,他别的不说,做饭的手艺倒是真不错。”
盛怡说的的确不错,盛维庭的确不像是那么有责任心的医生,离开也没有去医院,而是来到了郊外的监区。
他等在玻璃的另一头,看着两鬓发白的林凯迈着艰难的步子逐渐走过来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