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我愣了一下,然后“哦”了一声,说:“我妈妈的事?其实也过去好多年了……”
“我说的是你车祸那事。”程子良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你不会真的忘了吧?”
我有点困惑的看着他,他说:“你的车撞在树上,你差一点就没命,那时候我在国外,被瞒得滴水不漏,后来我知道了,找机会给你打过电话,你一直住在医院里,他们不让你接电话。”
我傻掉了,最后小心的说:“程先生,我没有开车撞在树上……我是住了半年医院,但那是因为我病了……我驾驶技术一直挺不错……”
程子良突然扑上来吻住我,我完全傻掉了,脑中一片空白,过了几秒钟才想起来挣扎。他身上有酒气烟气,还有陌生的气息,让我惶恐不安。他是真的喝醉了。我很担心突然有人推门进来,所以挣扎的越发用力,还狠狠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
程子良终于放开我,他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我的脸庞,小小的,像两簇火焰,他说:“你忘什么都可以,不能忘记我。”
我只好不跟他计较,把他当小朋友来哄:“好的,我不忘记你。”
他长久的注视着我,他的目光令我觉得害怕,最后他温柔的说:“放心吧,我会想办法,让你回到我身边。”
我啼笑皆非,正打算想办法脱身,正好阿满在外头敲门,问:“邹小姐,你在么?”
我知道是陈规不放心让他来,于是连声答应让他进来,程子良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站起来不作声离去。我知道程子良的脾气,目前这一团糟的样子,只好由他去,但愿他明天酒醒就不再记得。
大约是被程子良这么一搅和,搞得我也心神不宁。等到快下班的时候,忍不住给苏悦生发了个短信,问要不要给他带份宵夜。
我很少主动找苏悦生,所以苏悦生很快回电话,问:“你在哪儿呢?”
“快下班了。”
“别吃宵夜了。”他稍顿了一下,又问:“是不是要司机去接你?”
我跟苏悦生,都有点像老夫老妻了,说话也没那么多拐弯抹角,我问:“今晚上你有空?”
苏悦生没回答我这个问题,只说:“去你家吧。”
我还是带了两份宵夜回去,濯有莲的厨师非常不错,不然也侍候不了那群有钱的大爷。要是苏悦生不吃,我明天当午饭也好,至于早饭,我从来起不来床吃早饭。
我错误的判断了形势,回到家一看苏悦生竟然穿着睡衣躺在我的床上看欧洲杯。他房间里没有电视,所以在我房里看。男人!遇上球赛用牛都拉不动的才是男人啊!多有洁癖的苏悦生,竟然都肯躺在我那不是每天换床单的床上。
我殷勤的问他要不要吃宵夜,要不要喝水,冰箱里有冰啤酒要不要……他都含糊答应着,眼睛当然盯着屏幕,哪有功夫理我。
我把打包盒送到他手上,他下意识就吃起来,像小朋友一样边看边吃。我心中大乐,恨不得拿手机拍下来,苏悦生会用手拿生煎包吃哦!吃得一手油哦!拍下来我一定可以勒索他终身吧?
我去给他倒一杯冰啤酒,他吃得更爽快了,吃完将打包盒往我手上一递,两只手还伸在那里,我只好认命拿湿纸巾来给他擦手,这时候苏悦生多乖多听话啊,简直像个小宝宝。可惜我没得意太久,就中场休息了。
电视里开始放广告,苏悦生也恢复了常态,终于打量了我一眼,问:“晚上有什么事?”
“没事。”我特别温柔的笑了笑,勾住他脖子:“就是突然想你了。”
苏悦生嫌弃的把我胳膊拉下去:“学人家撒娇都不会。”
球赛下半场很快开始了,我只好去洗澡,然后换了件最清凉的睡衣出来,反正我穿什么,苏悦生都会视而不见,果然我在他旁边躺了半天,都快睡着了,直到球赛终于结束,他打算回房睡觉去了,这才想起来问我:“你晚上到底有什么事?”
我想了想,决定对他说实话:“程子良今天约我吃饭。”
苏悦生“哦”了一声,未置可否。我爬起来,挺认真的对他说:“你别误会,有一大屋子人呢,齐全他们都在,我觉得不去也不太好,别人知道了,还真以为有什么。其实我跟他才没有什么呢。”
苏悦生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你放心,我不会误会的。”
我有点赌气,说:“要不是他跟我说了奇怪的话,我才不会来告诉你呢。”
“他说什么了?”
“他问我记不记得车祸的事,还说我开车撞在树上,我哪有开车撞在树上。”我当成笑话讲给苏悦生听,“程子良竟然喝醉了也胡说八道,幸好当时阿满来了,不然不知道他还会说些什么呢。”
苏悦生仍旧是那幅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没说他还爱你。”
我突然觉得有些难过,不知道是为什么,大约是“爱”这个字触动了我。我说:“我跟他早就完蛋了,跟你讲也是因为没有芥蒂,我又没有别的朋友,只有你知道我们是怎么回事。”
苏悦生没再说话,只是点燃一支烟。我床头没有烟灰缸,是他从客厅里拿来的,我也挺想抽一支烟的,但是懒得起身去拿。
我说:“我这十年就喜欢过这么一个人,最后还是惨淡收场,诶,想想真是难过……苏悦生,你还是对晴晴好点,一个女人若是狠狠伤心一次,这辈子就完了,再不会喜欢旁人了。”
苏悦生“嗯”了一声,意兴阑珊似的,说:“我会对她好的,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我这一辈子,算是完啦。”我语气特别轻松:“再过十年八年,我就收养个孤女——算了,也别害人家孤儿了,人家跟着清清白白的父母,比跟着我好多了。我还是孤老终身吧。”
我忘了自己还胡说八道了一些什么话,明明没喝酒,却跟喝醉了似的饶嘴饶舌,反正到后来我一时兴起,还按着苏悦生逼他说爱我,他也没翻脸,但也不肯说,闹腾了一会儿,最后他拍了我几巴掌:“别发疯了,快睡吧。”
“那说你喜欢我!”我退了一步,揪着他睡衣的带子,一幅你不说我就不让你睡觉的劲头。
“你今天真被旧情刺激大发了是么?”苏悦生真的放下脸来,字字句句都是诛心:“要发疯到一边儿疯去,你今年28岁又不是18岁,谁有功夫哄你玩儿?就算你只有18岁,也不捡个镜子看看,哪个男人会喜欢你?”
我被他骂到眼泪漱漱的往下掉,他嫌恶的摔开我的手回房间睡觉去了,我蜷在被子里,心里很讨厌自己这个样子,却止不住想要放声大哭。
我哭到精疲力尽然后睡着了,在梦里我梦见自己驾驶着一部保时捷911,开在满是雾气的山道上,那个地方非常的荒凉,非常的陌生,我将车子开得飞快,我满心愤懑,不知道是为什么,却一直那样将油门踩到底。在一个急弯处车子失控的飞出去,撞在一棵树上,无数枝叶被震得哗哗直响,有叶子掉落在我的额头上,我知道自己在流血,到处都是血,有人惊恐的叫着我的名字,我视线模糊,觉得那个人仿佛是程子良。
然后我就醒了,我从来没有梦见程子良,我拿不准梦里那个人是不是程子良。可是除了他又会是谁呢?虽然我看不清楚,但我听见他的声音,夹杂着惊慌和绝望,那一定是程子良,这世上或许只有他会担心我。
第八章
我因为噩梦出了一身冷汗,天还没有亮,我重新洗了个澡,定了定神。除了噩梦,还有件事更棘手,我把苏悦生得罪了,他这么小气,没准会给我难堪。
我悄悄溜到他房里去,他睡得正香,我吻他的耳朵他也没有动,我吻他的脖子他也没有动,我吻他的眼睛的时候他醒了,像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非常嫌弃。
我像牛皮糖一样粘着他,低声下气向他认错,像小狗一样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清晨意识混沌的男人终于没把持住,这一次的上床过程很简单,主要是大家睡意朦胧的,最后无障碍的睡着了。
苏悦生虽然爱记仇,但也不甚和我计较,我们之间有种奇怪的默契,一旦我得罪他,上床之后就算揭过不提。说的好听点他这是公子哥脾气,说的难听点他骨子里就是沙文主义,觉得男人不应该跟女人一般见识。最开始我挺讨厌他这毛病,后来渐渐发现其实挺占便宜。不就是肉偿,偿完就当没得罪他,倒也省心。不过如果把他得罪狠了,他也会把我一撂两三个月,我连他人都见不着,想上床赔罪都没办法。
我一直睡到下午自然醒,苏悦生已经走了,床头烟灰缸里一堆烟蒂,不晓得他最近有什么烦心事,抽了这么多烟。苏悦生有烦心事也不会跟我说,他那地位,高处不胜寒,凡夫俗子帮不了他,不连累他就算不错了。
我连续好几个礼拜都没见过苏悦生,倒是程子良,后来又打了两次电话给我,我都没接。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底。
真的要断了过去
让明天好好继续,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