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号公寓 (捞月亮的猫)

　　像是和她对抗又像是某种惩罚，顾宁远在下一个弯道时突然猛打方向盘，右脚不停地刹车和油门间转移，车尾一甩，车身贴着护栏轻巧地滑了过去。
　　“够了！你以为你是藤原拓海啊？甩个漂移就能赢得收视率！”安娅终于忍不住喊了起来。
　　顾宁远没有理会她，脸色就像窗外阴郁的天空，眼底是照不进的黑暗，即使偶尔有一丝光线映上去也如同伤痕。安娅从未见过这样沉默又愤怒的他，只觉得一阵阵的颤栗从皮肤下冒出来，不可抑制。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几秒或许十几分钟，当顾宁远把车停在杂志社停车场时，安娅觉得已经过了一个世纪。
　　“我没有不管别人的感受，我一直都在调查你母亲的案件。”顾宁远突然扭过头对惊魂未定的她说。
　　“你查到了什么？”安娅按着胸口问。
　　“我确实查到了一些东西，但都和徐汉辉无关。”
　　“那和谁有关？”她喘着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顾宁远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那神色让安娅有种错觉--仿佛她在他眼中是件易碎品，他的一个词句就能把她击得粉碎。
　　突然，他不再犹豫，惯常的平静与漠然又回归到脸上：“暂时不能告诉你。”
　　失落感将安娅再次从希望的浪尖抛下，过了许久，她的心情终于平复下来，却是心灰意冷的死寂。她点点头，沉默地拉开车门跨出车外，没再追问一个字。
　　回到杂志社，安娅刚在座位上坐下，栏目组主编李姐就急匆匆地走到她面前，“啪”一下将新一期的杂志样本甩到她桌面上。
　　“你看看你的稿子！”李姐板着脸说。
　　安娅愕然地看着她，然后拿起样本翻到自己报道的那页，一看之下大吃一惊。这篇是她采访许衡教授的报道，报道上附有许衡的照片，可是现在照片里的根本不是许衡而是她采访过的另外一名女科幻作家。
　　“还好最终校对时我看多了一眼，不然就这样发出去，都被人笑掉大牙了！你进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还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李姐气呼呼地用手指戳着杂志的页面：“赶紧修改了重新发给打样中心，就因为你这个错误，打样中心的同事今天都得加班！”
　　怎么会这样？安娅努力回想着事情经过，肯定是昨天她因为顾宁远的事而心烦意乱，错把别人的照片当做许教授的照片交给了东子，东子可能也没仔细检查，就把照片附了上去。她连忙站起来向李姐道歉：“对不起，李姐，我马上修改。”
　　“安娅，我觉得你最近有些心神恍惚，工作状态也没以前好，是不是因为星海杯的事情影响了情绪？”李姐的怒气稍微平复了些，她有些担忧地看着安娅。
　　“李姐，真对不起，我保证不会下次的。”安娅的脸涨红起来，心里不断地责怪自己怎么会如此粗心大意？
　　“星海杯的事我听说了，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肯定不好受，但我们是全国知名的杂志社，要求每位员工都得做到专业而且精益求精，不能随便将个人情绪带到工作里。你现在负责的专题报道非常重要，如果你觉得现在状态不是太好的话，是不是需要别的同事帮帮你？”
　　安娅一听李姐这话，心立刻直直地往下沉，李姐言下之意就是觉得自己的能力似乎不足以担当专题报道的任务，她想换别人来负责。安娅急了，慌忙说：“李姐，我可以的，我会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李姐沉默了一下，语焉不详地说：“好吧，这事我再考虑考虑。”
　　和李姐谈完之后，安娅整个人都出于一种游离状态。她觉得自己很失败，工作和感情都是浑浑噩噩的，好像一只怯弱的软体动物，只会被动地在外界刺激下做出反应，一旦受到丁点打击就退缩到自己的硬壳里逃避。对于母亲的事是这样，对于徐子菲至是天剑抄袭的事也是这样，只会依赖顾宁远和其他人去解决问题，而不是依靠自己的力量找到真相。顾宁远曾说过一个人最宝贵的就是他的头脑，既然她的头脑能写出超过百万字的小说，为何就不能在这重重迷雾中找出一条出路来？
　　如果人生注定是一条暗涌密布的长河，每个人都必须独自游过，她要么学会游泳奋力挣扎，要么就被随波逐流最终被漩涡吞没。
　　想到这里，安娅做了个决定，从此刻起她要靠自己去查出以上事情的真相，无论妈妈是否被谋杀的，无论天剑是否抄袭自己，无论顾宁远是否还爱着徐子菲，她都会坦然面对并选择自己该走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撕 裂

　　想到这里，安娅做了个决定，从此刻起她要靠自己去查出以上事情的真相，无论妈妈是否被谋杀的，无论天剑是否抄袭自己，无论顾宁远是否还爱着徐子菲，她都会坦然面对并选择自己该走的路。
　　做好决定，安娅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思维也豁然开朗。她把稿子修改好交给了打样中心的同事，同时向他们郑重地道歉，并发了封邮件给李姐检讨自己在工作上的疏漏。接着，她心无旁鹫地投入到工作里。到了傍晚下班的时候，她发了封邮件给星海杯的大赛评审团，阐明自己的作品绝对是原创，而且她也从未看过天剑的稿子。她在邮件里附上自己作品从构思，大纲到撰写的每个阶段时间，文中各理论引用的出处及一些情节设计时的想法，还说明自己在稿子写到三分之一时曾交给魏凯明过目，魏凯明能够替自己作证。最后她写到自己交稿给评审团的时间远远早于天剑，希望评审团能查明真相。
　　发完邮件，安娅长长地呼了口气，然后她打了个电话给月娥，约她出来商量事情。一个小时后，两个人在沿江路边上的一家西餐厅里碰面。
　　安娅把星海杯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了月娥，她说：“我肯定没有抄袭过天剑，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抄袭我，但我想不明白天剑怎么会看到我的稿子？要知道，所有作品一旦投稿都会封存在评审团专用的电脑里，除了评委们没人知道电脑的开机密码，那稿子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呢？”
　　月娥因为林浩的关系，最近看了大量的侦探小说和连续剧，对推理破案的情节很是着迷，听安娅这样一说，她立刻就来了兴致：“按照排除法，只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稿子是投稿前泄露出去的；第二稿子是投稿后泄露出去的。如果稿子是投稿后泄露的，那就证明是评委中有天剑的内鬼。”
　　“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电脑里装有特别的监控程序，如果有人拷贝或者是外发，程序都能记录下来。评委们都是业内德高望重的学者，我不认为他们会为了帮天剑而不惜损害自己的声誉，再说，那么多参赛文章为什么就偏偏要挑我的来偷呢？”安娅摇摇头。
　　“那么说就是投稿前泄露出去的？你仔细想想，你的稿子都给什么人看过？”月娥追问道。
　　安娅仔细地回想着：“稿子我从没有发表过，一直就存在我的电脑里，除了魏主任和顾宁远之外也没给别人看过。”
　　“魏凯明和顾宁远？难道是他们当中的一个？”月娥秀眉轻蹙。
　　“但是他们两个谁都没理由把我的稿子交给天剑啊？他们又不认识天剑。”
　　“你这话说错了。他们两个虽然不认识天剑，但他们都认识徐子菲。我最近听传媒公司的朋友说，徐子菲所在的寰泰传媒公司一年前就和天剑合作，寰泰致力要将天剑打造为新一代的明星作家，为他做了不少推广宣传，而徐子菲就是天剑的经纪人。”月娥说道。
　　“怪不得那次在健身馆里徐子菲会和天剑一起，原来她是天剑的经纪人。”安娅的心沉了一沉，不详的预感悄然冒上脑海。
　　“安娅，你刚才说那么多人的稿子不偷偏要偷你的，我觉得这事不仅是要争取名次那么简单，而是要针对你。”月娥的表情变得忧虑起来。
　　“针对我？”
　　“没错，虽然你的作品是写得好，但谁又能保证抄袭了你的稿子就铁定能拿一等奖呢？所以，我觉得对方的主要目的不在名次而是想打击你，或者说要阻扰你获奖。”月娥冷静地分析道。
　　安娅觉得月娥分析得很准确。的确，拿了她的稿子不等于就能获奖，但一定能起到阻碍她获奖和损害她名誉的作用。那么这个人一定很恨她才会这样陷害她。这个人是谁呢？天剑吗？不可能，她和天剑根本不认识，但是徐子菲的话，倒是很有可能。
　　思及至此，她说：“那个人会是徐子菲吗？”
　　“我看她的嫌疑最大。”月娥点点头。
　　“如果是她，她又有什么办法拿到我的稿子？难道是魏凯明或者顾宁远给她的？”安娅说到这里，寒意从脊背一直蔓延到四肢，冷得她浑身发颤。难道她最信任的两个人中有一个出卖了她？
　　“这个……不好说。”月娥有些为难：“我想应该是魏凯明吧，毕竟他一直暗恋徐子菲。”
　　“但也有可能是顾宁远……”安娅低低地说了句，呼吸变得困难起来，疑问像绳索般缠在她的脖子上一阵阵地收紧。突然她觉得坐不住了，必须问清楚顾宁远这件事，马上就问个明白！她站了起来，抓起手包对月娥说：“月娥，对不起，我要马上离开，晚点我们再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