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叫婆子把一个包袱留下,又使了眼色让下人尽数出去只留下入画,才怒气冲冲地同入画道:“你还敢站着?还不跪下!”入画吓得急忙跪下瑟瑟发抖。贾敬见惜春气成这般,虽不知何事却也知是入画犯了错……其实是不是入画犯错都不打紧,在贾敬眼里,宝贝女儿生了气,必然是旁人的错,惜春是永远不会错的,故林如海处有我朝太祖语录,贾敬处也有本自己平时记录的惜春语录,这是题外话,揭过不提。
又说贾敬见惜春气成这般,忙拉着她坐下,见此时一个下人也没有,便拿自己的水杯给了惜春,惜春喝了一口道:“谢谢爹爹。”又气得直瞪入画。尤氏不知何故,忙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生这样大的气。”惜春气道:“嫂子别问我,只问入画就是了。”说罢又赌了气扭过头去,又将老嬷嬷留下的包袱扔在地上,包袱落地散了开来,只见里面有一大包金银锞子,约共三四十个,又有一副玉带板子并男人的靴袜等物。
尤氏见了男人的靴袜也是白了脸,只问入画道:“这是哪来的?你是伺候姑娘的丫鬟,如何能有男人贴身的东西?可别是偷来的。”入画待要说话,只听惜春冷笑道:“她若是偷了来,我只说她偷东西撵了出去就是了,也不必如此费事,我倒是盼着她这些东西是偷来的,谁知竟不是。”
尤氏听了便知此事不简单,又忙问惜春道:“妹妹是个明白人,将话同我说说明白,我怕这丫头说的不清不楚。”惜春才道:“上回我瞧着入画的一个香囊做得倒比咱们家做针线的人强些,今日便想叫她寻出来给我瞧瞧,她说在她屋里,我也是闲极无聊了便跟她去了她那屋看着她那。谁知这丫头进了屋竟不敢看我,在自己箱笼里寻个东西也要眼神躲闪着,我瞧着不对便叫她把箱笼搬出来给我看,谁知竟有这样的东西。至于这东西是哪来的,嫂子还是问她罢,免得脏了我的嘴。”
尤氏听了惜春这话又看向入画,入画哭诉道:“大奶奶明鉴,这是珍大爷赏给我哥哥的,我哥哥怕叔叔婶子知道有这些东西给花了,才叫我收着。”尤氏朝惜春笑道:“这既是你哥哥给他哥哥的,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是好好的官盐成了私盐,入画倒也可恕,不必将她撵出去把事闹大。”惜春气极反笑,说道:“可恕?什么可恕?谁可恕?若这事也可恕还有什么事情时不可恕的?嫂子莫要揣着明白给我装糊涂!入画的哥哥不过大她一年罢了,能伺候的了几年主子?哪里来的这些银钱?且这些还都是哥哥赏的,我也不愿把话说得太明白,我哥哥赏给她哥哥的东西留在我院里,被人知道了我还活不活了?嫂子还说什么官盐私盐的,就这东西,我就不信两府之中有谁敢当官盐传!”
贾敬听了这些倒也大致明白了,他当宅男那些年,什么搅基啊菊花啊之类的词和事都听了不少,又想起入画的哥哥确实算是个俊俏的人物,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未等尤氏劝惜春,直接说道:“撵出去,留不得。”入画也是个娇俏的女孩儿,跟了惜春这些年贾敬也是颇给她一些脸面的,此是听了贾敬这话不由睁大了眼睛看着贾敬,因着眼中带泪颇有几分楚楚可怜之态。贾敬看着亦觉可怜,又恨起贾珍与入画的哥哥带累了入画来,遂又改了口道:“入画跟了四姑娘这些年,年纪也大了,不若放了出去让她家里自行聘嫁。”又看了看地上的东西,说道:“这些东西你也带了出去,别留在这儿。”说罢又挥手示意尤氏带着入画走。
虽无主子赏的银子,但放出去总比撵出去要强上许多,前者是年纪大了自然该出去的,且送还卖身契,后者却是做错了事被撵,若是撵出去时有个名目,或是打碎了花瓶或是算错了账,倒还无妨,最怕撵出去之时主子连个名目都不提,叫旁人浮想联翩,却是真真没有活路可走。故入画听得贾敬改了口,长出了一口气险些瘫倒在地,只道自己万幸,带着这些年的赏银月钱走人起码还能有条活路,便给贾敬磕了个头道:“谢老爷。”又见惜春虽仍旧恼火,倒也没有将她往死路上逼的意思,否则只凭惜春一句话,将贾敬这句“放出去”变回“撵出去”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故也给惜春磕了个响头道:“谢姑娘。”
惜春原是在气头上,此时倒是好些了,见她如此又想起多年的情分来,便说道:“我虽再留不得你,只是你伺候了我几年,如今要走,我只叮嘱你一句话。往后你或是嫁了人,又或是被你家里人卖给别的地方,万不可再这样的糊涂,这样的东西都敢收,我爹爹着实是宽厚,换了别的人家,打死也不为过。”入画抽噎道:“谢姑娘提点,我再不敢了。”说罢又磕了个头,才跟着尤氏走了。贾敬又好好安抚了惜春一阵才叫惜春心情好了些。
略晚些时候惜春回了自己院子里,贾敬听得贾珍已经回来,便又遣人叫了贾珍过来臭骂了一顿,贾珍连道:“冤枉。”又道:“虽有此事,我也是听着老爷的不敢在府内乱来,有什么事皆是在府外。”贾敬听了更是怒气上涌,险些拿着鞭子抽打贾珍,又是狠骂了一通,直到贾珍发誓以后再搞男人或是女人必把人祖宗八辈皆问清楚,但凡跟惜春院里的人有关的人一概不碰,贾敬才算作罢。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惜春撵走入画的事情,别人说她狠心冷情,我倒有点自己的想法,就这样写了
而且这里惜春很受宠爱,所以也敢闹,不像原著里那样不敢说清楚,如果觉得不合理,喷起我来请温柔点……
第六十五章
另说薛家,宝簪得知林瀚要尚公主稍微吃了一惊,待要打听逗比和缩宅有没有大打出手,谁知半点消息都没有。宝簪心中原本有的一些些小激动也都散了去,整日里除了躺在炕上看账,躺在炕上问话,躺在炕上训人,躺在炕上让英莲、宝琴陪着说话,躺在炕上撑着脸跟薛蟠下五子棋……难得有个能玩的过别人的竞技类游戏,宝簪表示,吾心甚慰。
因着上回下五子棋赢了薛蟠,这位薛家二姑娘便成日里寻薛蟠下棋,薛蟠原本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也是存心让让她,便总叫她赢了去。宝簪这样赢了几轮,便不知天高地厚起来,这日贾家的姑娘想着她尾椎骨还没好,便想着来瞧瞧她,宝簪见了她们连道:“多谢。”又拉了另一个二姑娘——迎春一道下五子棋。迎春善棋,虽刚开始输了两局,后来摸清了宝簪的棋路倒是扳回一城,再后来偏就有人不服,非要继续下不可,结果自然是被血虐,这人有哭起自己的尾椎骨疼得很,死皮赖脸的紧。
惜春瞧了因笑道:“二姐姐这样好,下个月便要嫁了,这个月还来瞧你,你还哭给她看,真没良心。”宝簪道:“这样快?萧家已下聘了?”迎春红着脸点了点头,宝簪又道:“哪日?”迎春道:“五月十六。”宝簪听着这日子耳熟,想了会子才道:“这可巧了,洌萝的哥哥娶三姐儿也是这日呢。”众人笑道:“果然巧。”宝簪又道:“这会子我可不知去哪家好了。”探春听了这话笑道:“你不知去哪家?自然是姨妈去哪家你便去哪家,你还能和姨妈分开了不成?”
迎春此时正红着脸不插话,只听惜春道:“三姐姐别觉着她这话怪,想是她那骨头还没好,想不明白呢。”宝簪笑道:“少给我话里有话的,我又没摔着了头。”惜春听了从位子上起了身,走到宝簪躺着的炕上坐下,拉着她的手笑道:“你竟明白?那我可就放心了。”宝簪听她这话觉着可气得很,见她这副古灵精怪的模样又觉着可爱,又看她如今的不见抑郁之色,言谈举止也都透露出她心情甚佳,并未因着林瀚尚公主之事而受影响,又替她高兴起来,只道:“可别放心,我求着你替我担心呢。”
惜春道:“你们瞧瞧她这没脸没皮的模样,我放心还不好,偏要叫我担心呢。”宝簪道:“这会子装的跟个受了委屈的好人似的。”说罢又笑,惜春想着自己方才那话的意思,亦是笑了。
正说着话,只见英莲来了,众人见了她皆称薛大嫂子,英莲又与她们问了好,才同宝簪道:“我原是要来与你聊天解闷的,如今有这么些个姐妹们在,想来用不着我了,我还是先去太太处跟着太太一道理些事罢。”宝簪急忙叫住了她,说道:“我的好嫂子诶,你这样一个……”待要说“你这样一个身子,管那么多事做什么呢,便是要学也该缓个几年把身子调养好了再去忙才是”,却又怕勾起英莲的伤心事来,只得改了口道:“你这样一个人原该品诗论话下棋的,去管那些俗事做什么,快来坐着与我们一道聊。”又叫霁雪道:“你去把琴姑娘找来,玩调香什么时候玩不得,同姐妹们一道玩笑才是正经。”
迎春此时已消去了方才的脸红之态,说道:“宝簪妹妹说的这些话,倒叫我想起了一个人。”探春听了低了头,惜春却不知是谁,忙问道:“是谁?”迎春道:“宝兄弟。”惜春想了一想,才道:“我竟是不大记得了。”迎春道:“他在时你才多大年纪,你若记得,我才要觉着怪了呢。”又道:“宝兄弟还在被奶娘抱着时候也常说一些不管俗事,和姐妹们要常在一处的话呢。”探春道:“我倒只记得他读书好得很,其他一概不记得了。”迎春道:“你那时也小……”正说着,想到探春惜春那时尚小皆不记得宝玉之事,宝簪英莲更是没见过宝玉,独她一人记得,说了也没趣,为此倒是不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