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薄川唇线紧了紧,沉默了片刻盯着她,最后屈身在她身边坐下,他屁股刚一挨着沙发,顾绾宁连忙如避洪水猛兽般挪开,挪到了隔壁单人沙发上,她一个人盘踞着一方沙发,警告而防备的眼神盯着他,像是受尽惊吓的猎物,正恐惧着猎户手上的屠刀。
“绾宁,你先吃点东西,吃完我们再好好谈行不行?”季薄川没再靠近她,也没有再自讨苦吃地去看她的眼神,因为自知她眼中的防备会刺得他心口闷疼,只微沉着嗓音说:“跟赵倩的事情我可以说清楚,你别跟我赌气,我们有什么事就说清楚好不好?你再这样闷着气,以后生出的宝宝不好看的。”
“我不要跟你说,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顾绾宁开口坚决,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有些紧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担心宝宝以后真的会不好看,低首轻轻皱起了眉头,结果一抬头就看到季薄川投过来的眼神,她连忙拿开了手,一眼瞪过去:“你巧言令色,有的是借口敷衍我,我说不过你,也受够了你,今天你要是不离婚,我就、我就死给你看!”
说着她情绪一下子紧张起来,眼神胡乱四处环视。
顾绾宁铁了心要离婚,但她现在脑袋清醒下来了,这次纯粹是吓唬他的,因为她不敢寻死,至少她目前一点都不想死了,因为肚里的孩子是她的寄托,有了孩子,她可以抵抗所有艰难的困境,躲开所有会让她身处险境的人,季薄川就是其中之最。
顾绾宁怕极了他,因为他害惨了她。
“绾宁。”一听她开口就是‘死给你看’这种句式,季薄川半点不敢将她的话看成是虚张声势,更不敢气愤地出言激她,但他心里又着实气愤——这种感觉,就好像你手上紧紧捏着一个胀鼓鼓的气球,你明知气球就要爆了,可却偏偏还有人反复喊你捏紧点,捏紧点。
顾绾宁就是那个声声逼他捏紧点的人,让他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极致,季薄川半辈子都鲜少有此刻这种尴尬无言的时候,仿佛说什么都是错,不说话就更是错上加错,一辩解就会迎来她烦躁又委屈气愤的表情,不辩解却又只能默认离婚。
可离婚是要他的命。
季薄川只能放低声音试图跟顾绾宁讲道理,尽管知道她根本就是蛮不讲理,实际上也没什么好讲的,就愈发软声说:“绾宁,你自己想想,事发原因是在你身上,你先撒谎骗了我,明明你跟小潜厮混……我是说你跟他在一起大半个下午,是你先骗了我说去见同学,这样我生气也是无可厚非。”
顾绾宁说:“你比我厉害,你总有借口为自己开脱,总有理由将我立于狼狈之地,你现在说什么都可以,说我怎么不好都可以,横竖你是不会跟我过的了,横竖我们不能在一起过的了,我们现在就带上证件去民政局。”
说着,她激动地就要去找齐证件上民政局离婚,匆匆回了房间四处乱翻。
季薄川怎么会让她翻到,早在刚才一进屋,他就将所有该收的东西都收起来了,现在一看她果然不会消停,他终于忍受不了,顾不得会激起她的反感,季薄川伸手拉过顾绾宁东翻西找的双手,在她又要大吵大闹之前,他连忙率先一步松开了她,语气恳求地说:“绾宁,你要离婚,逞一时之气,可你总得为咱们的孩子想想,你难道想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医生都有跟你说过,孩子要在父母陪伴下才能健康成长的,否则或多或少都会有点心理创伤,你当时听得很认真的,还记了笔记,你都忘了?”
“你何必这样骗我。”顾绾宁凉凉地看着他,一手轻轻摸了摸肚子,声音冷极了:“你何必拿孩子来吓唬我,它现在才多大,等它生出来了,你不在它身边,不代表孩子就没有爸爸。”
“你什么意思?”季薄川脸都绿了,觉得跟她完全没办法正常对话,他死死盯着她理直气壮的表情,呼吸都因为怒气而显得急促了几分,沉着声音问她:“顾绾宁你什么意思?你敢让我的亲骨肉叫别人爸爸试试看?”
顾绾宁语气比他还更难听:“离了婚了你就管不着。”
“离了婚你连孩子一根头发都看不到!”季薄川怒火烧得肝疼,恨不得一口咬死她,气急了大声说:“顾绾宁,别怪我没提醒你,在离婚之前,你最好找个律师打听清楚,或者长点心学学法律,多少了解一下相关案例,看法院究竟会将孩子判给谁,否则别等离了婚再哭着来求我!”
他大声说玩,顾绾宁静止了一会儿,通红的眼睛安安静静地看着他,死死看着他,像看着一个可恶的陌生人。
“绾宁,”季薄川见她这反应以为她终于冷静了下来,他不自觉放缓了语气,将用在商场上的那一套搬上来,软硬兼施:“绾宁,我们别再计较谁对谁错,这一次就这样算了好不好,赵倩的事情是我没处理好,但她真的是意外出现在机场的,你找上门去闹也闹过了,风头也让你出尽了,现在你也知道我跟她没什么,想想咱们才两个月大的孩子,别再把离婚挂嘴上行不行?”
季薄川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这样低声下气过了,这种他原本以为的稀有状态,在跟顾绾宁在一起之后,渐渐成了他的常态——他每一次的退步,都自然得好似本能。
这样的想法让他心底一窒,伸手绕过她腰际,季薄川轻轻将顾绾宁锁在怀里,在她耳边小声问:“绾宁,肚子有没有不舒服?今天的汤还没喝,我重新再去热一碗吧,你到客厅等我好不好?”
温柔得好似刚刚大发脾气的人不是自己。
“季薄川,”顾绾宁推开他,眼泪落了下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真让我恶心。”
狠狠甩了他一巴掌,顾绾宁迅速出了房间,冲进隔壁之后,隔壁房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房门关上的时候,顾绾宁趴在床上泣不成声。
她自己也烦也腻,也知道他是在对她极力忍耐,这无关矫情,她不想跟他这样矫情,装作看不到他的有意示好,看不见他对她的在乎,可是一想到他的这种“在乎”,是源于一个正常人对一个精神病的无条件怜惜与纵容,她心里那团灭不掉的火焰又会瞬间窜上三尺高,梦魇一样折磨得她不得安宁。
离婚,
顾绾宁只是,想在耗尽他最后一丝热情之前,能安然无恙地退场。
“绾宁!”敲门声咚咚咚地响起,季薄川恨不得立刻就能破门而入,因为担心她一个人在房间会出事,不断大声叫她:“绾宁你开开门,有什么事情开门说,别一个人锁在房间里好不好?”
顾绾宁蜷缩在床上,抱着冷冰冰的抱枕,盯着颤动的房门不吭声。
作者有话要说:慢吞吞更新啦,小天使们看文愉快么么哒!~\(≧▽≦)/~啦啦啦
你们猜猜看作比的帅脸为什么永远辣么棱角分明毫无多余赘肉?哎哟因为都是被他老婆给打粗来的啦!每日一巴掌,帅比一万年!~(^_^)~
PS:最近几天不能日更,大家就在晚上七点来刷一次就好了,能更新的话就一定是在七点,不能更新就是没有,么么哒
☆、第五七章
顾绾宁自然是一晚上都没有睡得好,整个晚上,她一个人靠在床头,将空调开到28度,就着那盏昏黄温煦的床头灯,翻了一晚上的牛津词典,纸页在她手上刷刷地掠过,她却不知魂归何处,茫茫然胡乱想了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彻夜未眠的缘故,再加之之前情绪过于紧张激动,又怀着孕,晨吐是必然的糟糕事,顾绾宁一阵恶心干呕,也没能真吐出什么东西来,但头疼发慌得难受,她拉开房门,准备去浴室洗漱一下,结果就撞见门口的季薄川。
“绾宁。”季薄川抬手欲敲门的手装作自然地放下,看见她难看到虚白的脸色,他低声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肚子难受?”他注意到她一手轻轻捂着肚子。
顾绾宁淡淡地瞥他一眼,语气并不难听,却明显不想与他多说一句话:“没有不舒服,你让开点,挡住我的路了。”
“绾宁,我昨晚很担心你。”季薄川侧身将门口让出来,却又在顾绾宁抬步就走的瞬间拉住了她的一只手,用那种小心翼翼不会弄疼她的力道,顿了片刻,他重复了一遍低声说:“你昨晚在房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很担心你。”
“你以为我会想不开寻死?”顾绾宁的眼神轻轻落在他的脸上,一点一点将手从他的手里抽回来,柔和了声音说:“不会了,那种愚蠢的事情再也不会了,为了你的不信任,为了你的冷语相向,我却要拿自己的命去赌,那是深度精神病患者才会做的事情,我不是,医生都说了,我很正常。”
季薄川一阵语塞,事实上他还有很多话可以说,还可以举出无数个例子来证明顾绾宁的神经质,证明她大多数时候行事异乎寻常,毫无正常人该有的控制力与正当逻辑,要在语言上战胜顾绾宁,对他而言实在是太容易了,但他却会赢得毫无意义。
“你还有什么事吗?”顾绾宁最后客气地问他。
当然有。
季薄川迅速动了一下唇瓣,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低劣地想要告诉她,他昨晚就在她的门口等了一整夜,一整夜未合眼,一整夜都反复扬起手敲门却又在最后关头颓然地放下——这种他从前最不屑的苦肉计,竟然成为了他现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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