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淼抱歉地摇着头,接着从清奶奶那得知,二十三年前,池晓荷是村里最美的姑娘,跟她的父亲池春生相依为命。如果没有那个人,池晓荷会在村里找个老实可靠的小伙子,平平淡淡地过一生。
这时,几个老人也走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追忆着当年的往事:“有一天,晓荷突然背着一个男人回来了。”
“那个男人不知怎么回事掉落到海中,是晓荷救了他。春生还留他住了一阵子。”
清奶奶加入了讨论,“男人叫什么来着?对,叫阿金。那时晓荷十七岁,美的跟荷花似的。阿金对晓荷一见钟情,不肯走了。在村民的见证下,他们结为了夫妇。”
“一年后,晓荷生了个女儿。阿金是城里的司机,一个月只能回来一次。那时村里还没安装电话,晓荷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就抱着女儿在村口等。等女儿会走路了,她就一边打毛衣一边等。”一个鹰鼻鹞眼的黑衣老人插嘴道。
一个头发灰白长满皱纹的老奶奶又说:“是啊,我也看到了。我还劝过阿金放弃城里的工作,别让晓荷这么傻傻的等了。可阿金说城里的工作他放不下。”
淼淼的心,就像被拖出去钉在搓衣板上狠狠地用冷水冲刷,全凉了。难怪蔡志鑫说他对不起她母亲,原来打从一开始他就骗了池晓荷。轰的一声,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她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痛苦和愤怒,大声喊道:“他不是放不下工作,他是放不下他富家子的身份,还有他在城里的老婆孩子。他不叫阿金,他更不是司机,他骗了你们所有人!”
清奶奶心有戚戚,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几年,虽然他们聚少离多,但真的是一对非常幸福的夫妻。直到一天清晨,我们在村口的甲板上看到了春生,他活活地被人打死了。他们家的小渔船也被烧毁了。晓荷、菲菲和阿金就像人间蒸发,再也没出现了。”
淼淼攥紧了拳头,指甲嵌入手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啊!”村长将右拳拍进左手心里,失声叫道:“我想起来了,出事的那一晚,我半夜去大号,听到了吵闹声。好像是说,少爷叫我们来,让你们闭上嘴巴。我还以为是哪家把电视开的这么大声,就没理会。”
心头像是被重物狠狠的敲下。一股滞涩难当的气息顶在淼淼的喉头,堵得她喘不过气来。垂在身侧的手,不住地颤抖着。
但是她还是强行忍住眼泪,拿出手机,打电话给蔡志鑫,用嘶哑枯涩、噙着绝望的嗓音责问她的亲生父亲:“爸,是不是你派人杀害妈和外公的?”
——
“淼淼,你别乱想,这件事我以后跟你解释。”蔡志鑫神色匆匆地挂断电话,走上主席台,在交接仪式做了离职演讲。从此以后,他不再是环宇建筑高高在上的董事长,只是一名没有实权的总经理。这职位,还是淼淼向陈诺恳求来的。
陈诺先是客套地回顾了蔡志鑫对环宇做出的贡献,然后才缓缓交代自己只是为别人打工。环宇真正的新主人不是他,而是他的姑姑陈悦。
在众股东的一片哗然和蔡志鑫的目瞪口呆中,陈悦盈盈起身,目光所触,众人心中皆是一秉。她的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场,先是用一段流利的英文自我介绍,然后才发表她的就任宣言:“曾经的我,连国语都说不标准,更不用说英文。我看不懂建筑图,分不清甲方乙方,更不懂如何做生意。可是,在某个人的帮助下,我拼命的学习。我用了十六年的时间,建立了飞跃集团并且成功上市。从今天开始,环宇将正式加入飞跃,成为我在海外收购的第十家建筑公司。我站在这里是想告诉各位,只要努力拼搏,你就可以从社会的最底层飞跃到最顶尖。”
没有夸张的动作,没有假大空的宣词,她言语中的坚定和自信却振奋了濒临破产的股东们。
热烈的掌声响起。陈悦露出美丽的笑容,走过蔡志鑫身边时,压低声音说了两个字。
虽然小声但是蔡志鑫听清楚了,那一声充满嘲讽又凉淡至极的“阿金”。
第39章 童年的回忆
新任董事长陈悦的办公室。
空气里的水分子凝成冰渣。气氛压抑的可怕。秘书放下了两杯红茶,见新任董事长和前任董事长都没吩咐,立即退了出去。
“晓荷,真的是你!这些年为什么不来找我?我一直以为你死了。”蔡志鑫走到她面前,伸手想抱住她,瞧见她冷淡的眼神,只好缩了回去。
“怎么?知道我没死,很失望是不是?”陈悦勾唇一笑,可是笑意还没到达眼底,就生生被截断了,那眼底的深沉反而这个笑容显得极为的冷漠。
“不是!”蔡志鑫一激动,眼圈立即红了,哽咽着说,“晓荷,这些年我只要一想起你,心就好痛。不管你信不信,你是我唯一爱过的女人。”
陈悦凉笑一声,笑声来透着打心眼儿里的不屑,冷冷地开口了:“蔡先生,别说笑了。当年你害的我家破人亡。这也叫爱我?”
“不是我!是爸派人做的!我真的毫不知情。我赶去的时候,已经——”他的眼中是难以言喻的痛楚,犹带着最后一丝希冀,哀求着,“晓荷,你原谅我,好吗?我发誓,我会用我余下的人生来弥补亏欠你的一切。”
陈悦冷瞥了蔡志鑫一眼,唇角泛起讽刺的弧度,“我出身小渔村,自认高攀不起蔡先生。能嫁给城里的司机都是上辈子积的福。”
霓虹灯透过百叶窗洒了进来,一闪一闪的,变换着颜色。瑰丽柔和的彩光落在她的身上,却无法柔化她的面孔一丝一毫。
蔡志鑫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深深地忏悔着:“晓荷,对不起,是我骗了你。我这么做,是因为我爱你。”
陈悦仿佛听到了可笑的话,凉淡地笑了出声。居高临下地斜睨着他,字字清晰地告知真相:“蔡先生,你知道环宇是怎么没落的?我花了三年时间,精心策划,步步为营,让环宇资金链断裂,毁掉了你的骄傲,再把它吞并。我做的一切,就是要把蔡先生你踩在脚下。”
蔡志鑫没有资格怨她恼她,也无法她指责她半句。他的眼中是哀伤、失落、痛心、苦闷、懊恼、悔悟、自责,沉重得似乎下一刻就会压垮他。
陈悦双手抱在胸前,却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晓荷,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蔡志鑫抬起头,目光沉郁悲伤地凝视着陈悦。
陈悦冷淡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怒气,眼里的沉静也荡然无存,拔高音量,咬牙切齿道:“除非你能把爸和以菲还给我!”
“岳父的事我真的很抱歉。可是,”蔡志鑫如火山灰死寂的心中燃起了希望的火苗,干哑的声音多了几分讨好的意味,“晓荷,我把我们的女儿找回来了。我还把她培养成一个非常优秀非常善良的人。”
“以菲她还活着?”陈悦此生从未如此开心,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让她喜极而泣,哭着问,“她在哪里?”
蔡志鑫笑着说:“你见过的。她跟你一样,最大的爱好就是做吃的。”
“淼淼!”陈悦惊喜交加地叫道。她往后退了一大步,倚在办公桌前。难怪会有那种莫名的亲切感?原来淼淼真的就是以菲!随着飞快上涌的喜悦,一种越演越烈的怒火差点烧灭了陈悦全部的理智。
啪——
陈悦狂怒地瞪着蔡志鑫,高高扬起一巴掌,然后用力甩了下去,“蔡志鑫,你竟然把我的女儿嫁给一个傻子!你不让她不好过,我也绝不会让你好过!”
——
清奶奶拉着淼淼的手,带着淼淼来到她小时候住过的房子。
院子里有两棵合欢树,枝干互相盘结,树叶茂盛,像一把大雨伞似的遮住了四周。
淼淼摸着树干,缓缓说道:“我想起来了,小时候我经常爬这两颗树。外公还说我跟个猴子似的。可是,外公他——”如果真的是自己的父亲所为,淼淼将无法面对蔡志鑫,还有视蔡志鑫为亲人的自己。
“姐姐,进去看看吧。”韩佳骏推开一扇生锈的门,一股霉味霎时窜了出来,呛得他连连咳嗽。
屋内的情况更是糟糕,到处都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路灯白炽的光线从残破的门窗透了进来,照在了一个沾满灰尘的木箱。
淼淼打开来,一眼就看到了红色的毛衣。她一件一件的展开来,有小孩的,也有两件大人的。
淼淼恍然想起了雪地里的追逐和嬉笑,不禁涩了双眼。她摸了摸已经发霉的小毛衣,继续如珠似宝地取出箱子里的东西。
有七彩弹珠,她想起来了,那是和隔壁的毛蛋儿打架赢来的战利品。
有发条铁皮青蛙,那是和二丫用巧克力交换的。
有五彩蛋袋,那是隔壁的清奶奶编来送给她装蛋的。
有竹编小斗笠,那是外公亲手编的生日礼物。
……
在箱子的底部,淼淼找到了一本保存尚好的绘画本。里面画的全是异想天开的东西:绿色的太阳,长着翅膀的猪,三只眼睛的小鸡,各式各样会笑会哭的饼……
最后一张纸上,小以菲用歪歪扭扭的线条画着哈哈大笑手牵着手的三个人,上面用稚嫩的字体依次写着:我的爸爸,我,我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