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来得及再给他一个笑,下一秒就已经陷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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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我开始零零碎碎的做梦。
有些我曾并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似乎突然之间,就被李熙然所讲述的那些梦境勾起来了。
有些是关于崔明远的,那时候他突然的决定放弃安稳的政府部门的工作,下海经商,我却从没想过太多,还以为是他自己的兴趣,所以那些时候,公婆那些表现出来的不满,并不是如崔明远所说,只是不喜欢他辞职从商。现在想来,更多的不满,恐怕是他们不愿意儿子为我而做出那么大的勉强吧?
还有我也是才想起来,崔明远的事业确实并不是一直都那么顺风顺水的,开始确实是很顺利的,让本来不是很放心的公婆都满意的揭过了他辞职的这件事,我也如愿的不用再与公婆挤在一起。而我怀孕的那些时候,自己太难受,应付公婆适应生活就已经是疲于奔命,也确实是疏忽掉了对崔明远的关心,但印象中也确实有段时间,他格外勉强的笑,家里气压低沉,我问过没有呢?或许是没有,或许是问过,得到了一个敷衍的答案,就信以为真了。所以后来那些时候,明明公婆又放松了下来,他事业有了一个大进展,他却越发在家沉默阴翳,没有多久,就东窗事发的红颜知己,我当时只以为不过应了“男人有钱就变坏”,比起被背叛,更大的打击来自于,我不得不承认我看上的这个男人如此的肤浅和廉价,我的眼光如此之差。狼狈比失去难受。现在想来,一切都有了解答。而许多的疑点也并非隐蔽,崔明远当时那么快速的处理掉所有的事情,低声下气的跟我赔罪,在我的床前哭的那么难看,那并不是一个正常的早已有了新欢抛弃糟糠妻的男人该有的态度。但我却从没有细想过,我那时沉入我内心演绎的层层悲剧和自怨自艾。这一切,究其原因,也不过是,我爱他,远比不上爱自己更多!我那公婆是早就看透了这点的吧?所以打从一开始,就对我不满意。介意的也许并不是我大小姐的身份,而是我对他们儿子的大小姐的态度。
——可惜太晚了我才明白。
还有些是关于李熙然的。事实上,那么多的成功的优秀的男士,包括我的几位兄长,都是人中龙凤,我对一般的路人甲其实是很少关注的。却为什么我对李熙然的印象格外的深呢?我直接那么难看的拒绝了相亲宴,亏得他始终更未曾计较。而哥哥曾意有所指的讲起他的情路不易,我也曾唏嘘过怎样的女人能拒绝这样的男人,却从始至终也未曾对号入座。到的后来,我与崔明远闹成那样,哥哥们也曾劝我离婚,表示好男人遍地都是,比崔明远优秀的大有人在,比如李熙然。我却是当陌生人听过就忘。我一直记得那次模糊的醉酒,有个温柔的声音不断的宽慰我,那个温暖的安全的怀抱,不是我习惯的那款古龙水的味道,那是三宅一生的一生之水的气味,我其实一直印象深刻。而我确实某个时刻有注意到他用那款香水——那并不是很多男士会选择的香水,起码我周围的见到的只有他。但我却一掠而过了,因为碍于被看到了那样狼狈的一面的自尊的受挫,我一直都假装不知道,却从未想要细究,究竟为什么他会那么刚好的在那里,而又是为什么他会对应该是不熟悉的我那样耐心的守候。我知道我很喜欢的画家的画展,他是作为主办方出席的。我在拍卖场拍到的那件心爱的罕见的瓷器,是他低价出手的。我在欣赏的音乐家的音乐会上与他相遇过,我曾经意外于他也有那么奇特的口味,喜欢这个小众的音乐家。……我们似乎擦肩而过过太多次,以至于即使从未曾有过深入的交流,我也对他有超过陌生人的印象。但却从未曾留意。
我从未曾细思过其中种种。
这一世作为我丈夫的李熙然,曾给我念过席慕容的《一棵开花的树》,那时他改了最后的句子。而那一世,我却确实无视地走过,我身后是否落了一地的,他凋零的心?
曾经有那么多的机会,只要他冲动一点点的讲出来,或者我细心一点点的问一下,也许,我们就完全不会是那样的了。
但我也说不清到底会怎样,也许会很好——我会和崔明远分开,跟他在一起,我们不会蹉跎一世错过。但更也许,我会愤怒,我会怨恨他,他不是始作俑者却又确实引燃了一切……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也还是在这重重假设的情绪中纠结。
睁眼对上他紧皱的眉头深沉的眼,“——对不起!”他轻声说。
我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第 54 章
我还没从梦中那种遗憾怅惘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伸手揉着他的耳垂。
我亲昵的动作似乎打消了李熙然的一些紧张,他俯□,让我能更轻松的够到。
“你生气。”他轻轻的说。
我看着他,“我没有生气。”我说。
他抿了抿嘴,有点委屈的,“你不高兴。”他小声说。
唉——!我叹了口气。他一直都对我的情绪很敏感,我知道的。
我又抬起一只手,揪住他另一只耳朵。两手捻了捻,又揪了揪,才说,“我没生气。”我停了停,又说,“我干嘛生气?你做了一个梦,你只是告诉我你的梦。梦又不是真的,你又没有做什么,我干嘛生气?我不生气。”
我不知道是告诉他还是告诉自己。
李熙然将信将疑的抬头看我,我拉着他的耳朵把他拖过来,在他唇上啄了啄,跟他对视一下,又啄了两下。他才放松下来,把头埋在我怀里。
半响,他闷闷的开口,“你——会不会,觉得,对不住,他?”
我挑眉,“谁?”我问。
他把头埋得更深了,许久,才不情不愿的挤出几个字,“崔明远。”
我感到荒谬的失笑,“我为什么要觉得对不住他?”
李熙然动了动,抬了抬头,观察了一下我的表情,嚅嚅了半天,没说出什么,又趴了回去。
我用手指轻轻梳理他的头发,“为什么觉得我会觉得对不起他?跟他有什么关系?就因为你做了一个,梦?”
李熙然有些难过的用手臂环过我的腰,把我又抱得紧了一些,孩子气的用鼻音“嗯”了一声。
我想了想,开口,“李熙然,先别说那些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你以为我会回头?回去后悔内疚,回去同情他
?不,我不会。女人跟男人不一样,男人永远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男人的世界很大,他觉得他自己厉害,他多情又无情,喜新厌旧又喜欢怀旧,放不下现任又忘不了前任,拉拉扯扯,不干不脆!他贪心不足,他野心勃勃,他眼中看的永远是他没有的。有了红玫瑰,就想着白月光,有了白玫瑰,就挂着朱砂痣!女人不一样!女人永远感情至上,爱了就全心全意,只有一个心,只有一双眼,只能挂着一个人,看着一个人。有了白玫瑰就满眼的白玫瑰,再不看那蚊子血一眼。有了红玫瑰就满心的朱砂痣,再没同情饭黏子的闲心!所以,李熙然,就算那些是真的,你也永远不用担心他,因为他已经永远不是你的对手了的。就算我再怎么浓烈热情的爱过他,哪怕我曾爱他比爱你多一百倍。现在,他只是过去,只是冷了的盛筵。你才是我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你才是我热腾腾的粗茶淡饭!我是跟你一起的,你觉得对不起他,我也只能跟你一起对不起他,你下地狱,我也只能陪你下地狱!”我低头看着他。
李熙然开始是支起耳朵认真的听,然后他把眼睛露出来,然后他也看着我,表情里许多的动容。
我对他笑了笑。
千言万语,许多未尽之言,彼此都有许多猜测疑问。
但我们终于也谁都没有多说多问多去深究什么。
有些事情,永远难得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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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早餐的时候,李熙然又跟我确认了一下,“你真的觉得——我没有疯吗?”
虽然这样问,但他的忧虑却显然已经不那么厚重了。我说过的,他对我的情绪一贯的敏感,我不信他没有什么猜测疑问,只是他什么也没问,我也就假装什么事都没有。
我吞下一片培根,漫不经心的,“你很想疯?还是很遗憾没有疯?”
他没有再说话了。又过了半天,他小声的问,“你会一直都在吗?”
“不然呢?”我已近懒得理他了。
他傻傻的笑了,不说话了。
吃过饭,李熙然兴致高涨的张罗着要去冲浪 。
我兴趣缺缺的拒绝。
李熙然装了半天可怜发现我兀自在阳台晒太阳,没有搭理他。
他悻悻的凑过来,“怎么了嘛?为什么不去?”
我眯着眼睛,懒懒的,“累~!”
这几天过的,真心,心累!
李熙然蹲在我旁边,看我确实没搭理他了,过了半天,自己也跑去搬了一个躺椅,在我旁边躺下。
“别跟我这窝着!烦!”他显然已经很小强的恢复正常了,我也不想再委屈自己的迁就他。